第二十四章 意念之说
周迟伸出手,尚未靠近到那册玄意经,便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他的体内,气息流动开始加速,经脉里的气机不断游走,诸般窍穴里,都好似欢呼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人见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如今再次相见,自然高兴。
这种感觉在周迟身体里不断浮现,不断提醒着他,这是真实的感觉,而并非虚假。
不用翻开玄意经,周迟已经有了把握,知道这就是祁山剑经的另外一半。
他在窗边坐下,缓缓翻开那本玄意经,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句随意至极的言语。
“若非天才,苦学亦白学。”
言语寻常,但那简短的一句话,宛如一柄利剑,一旦对视,就能感受到那无尽锋芒。
周迟甚至恍惚之间,还能看到一道身影正在某处平静看着自己,他的眸子里没有刻意的讥讽。
但就是有一种好似天下剑修,在他面前,就是应该低头的感觉。
这本玄意经并非什么誊抄过的册子,而是原册,因此这句话,就是当初写就这玄意经的那位留下的。
也就是说,周迟感觉到的,或许是那位残留的“意”。
修士到了归真境,便可在世上留下一道“意”。
凭借境界和道力高低,一道意留世时间长短不一,不过这一道意,跟常人区别很大,其实有些类似于寻常百姓所说的鬼魂。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道意就会越发的虚弱,甚至无法有肉眼可见的状态,或是残留一道声音,甚至有时候,连这道声音都不曾有,就只有些本能意志。
分离出这道意的修士自身,也会消耗极大,所以不到必要,绝不轻易留下一道意。
除去“意”之外,云雾境的大修士还能够分出“念”。
所谓念,更为通俗的说法,就是化身。
这道化身和寻常人无区别,可以修行,修行到了最后若是境界比本主更为强大,甚至有可能占据本主道果,取而代之。
至于这道念,只有同样的云雾境或是更高境界的修士,才能察觉。
而念和意不同,不用等着前一道意消亡,再分离第二道意,念是可以同时分离数道。
各自行事,不受牵制。
这还只是云雾境而已,而那几位青天境能同时分离多少道念,常人并不知晓。
毕竟这个世上,满打满算,不过五位青天而已。
……
……
而此刻的周迟看着那句话,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玄意峰这些年来,弟子想要进入天门境都那么难了。
这上面明明白白写得清楚,天资不够者,学了也白学。
换句话说,这位当年撰写玄意经的剑修,自己就是个绝世天才,根本没考虑过那些天赋不够的剑修,到底能不能学。
这道门槛,也就阻挡了无数人。
只是后来人,尤其是剑修,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谁会承认自己的天赋不够?
所以估摸着,能够看到这册玄意经的剑修,个个雄心万丈开始修行,但最后真能有所成就的,不多。
到了这些年,玄意峰的弟子们更是无法修至天门境,就是这个缘由?
周迟想到这里,还是皱了皱眉。
重云山是庆州府第一宗门,在东洲算是大宗了,门内弟子,有天赋者也不在少数,难道修行这玄意经,都举步维艰吗?
还是说,这玄意经对天赋的要求当真那么高?
那为何另外半部祁山剑经,就要容易许多?
要知道,祁山满山剑修,都修行的是这祁山剑经,越过天门境的剑修,比比皆是。
此刻周迟脑子里虽然有许多疑问,但大概知道,答案或许就藏在这册玄意经里。
……
……
“众所周知,剑是直的,要练剑,剑心便要正……”
“剑气如同江河,只是江河有河床,剑气的河床便是经脉。”
“玉府不过养剑之处。”
翻开玄意经,周迟心神沉浸进去,除去实打实晦涩的修行之法之外,这里还时不时会有那位写下玄意经的剑修的一些看似随意的言语。
他就像是一个眼高于顶,又的确天才的剑修,某天心血来潮要写一本剑修之法,但又不愿意什么都掰碎了去讲,于是便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大概在他自己眼里,已经足够通俗易懂的东西。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还时不时加入一些自己突然想说的话,这样一来,就越是让这册玄意经越发的晦涩。
后面看到这本玄意经的剑修,除去要仔细揣摩那剑修之法之外,还要去深思那些看似轻佻随意的言论,其实极为容易将人引入一条错误的路上。
就连周迟,翻书的速度,也越发的慢了起来。
这本薄薄的册子,本没有多少文字,但周迟已经开始满头大汗。
窗外的秋风吹过,也未能带走他额头的汗珠。
这本玄意经,实在是太玄僻了。
又玄妙,又冷僻。
他如今彻底明白了,那些玄意峰的剑修,为何无法修行到天门境了。
那完全在于这本剑经太过玄僻,若无一流的天赋和悟性,根本就无法参悟。
如今再来看,那最开头的一句话,绝不是夸张。
那位写下玄意经的剑修已经提前告知了后来人,若不是天才,是看不明白他这本剑经的。
或者再换句话说,那位的意思是,天赋若不能和他一致,也不配学他的法。
这到底是如何狂傲之人,又如何天才之人?
周迟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这个之后,他也来了精神,论剑道天赋,他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不弱于人。
在祁山,他已经是宗门里最天才者,在东洲,他亦有年轻一代里剑道天赋最高的称号。
他双眸里有了些滚烫战意。
这位撰写玄意经的剑修,已经不知道仙去多久,两人不曾有见面的机会,但此刻借着这本剑经,倒是可以隔着无数年的岁月,战一场!
……
……
初秋的时候,周迟在藏书楼里方寸圆满,然后去参加了内门考核,通过之后,他返回玄意峰,见过裴伯之后,便到了藏书楼里。
一晃眼,初秋变深秋。
玄意峰的那些桂树,花开又花谢,到了深秋,更是有一地落叶。
裴伯闲的无聊,就会去扫一扫落叶,觉得累了,就丢了扫帚在一旁抽着旱烟。
他也会时不时去藏书楼那边擦一擦书架,然后在一楼坐一会儿。
他从来没去过二楼,兴许是没有腰牌的缘故,毕竟裴伯只是个普通人。
而在二楼的周迟,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消瘦许多,他的脸颊凹陷下去,眼眸也变得有些浑浊,一头长发早就乱了,嘴唇更是发白。
他好像生了一场大病。
但那本薄薄的册子,他却只翻了一半左右。
还有一半,不知道何时能翻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迟把自己的神识从那本剑经里抽离出来,有些恍惚地看了看窗外。
还是一片绿意,但和春夏的绿意大不相同。
感受着凉意,周迟大概能推算,如今已经是深秋。
“哪有人这么写剑经的?”
他恼怒地低声开口,对撰写这本剑经的那位,很是不满。
这些日子里,他只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最基础的,那就是搞懂这本剑经到底在讲一门怎么样的修行之法,这件事不容易,恐怕玄意峰的历代弟子里,也只有寥寥几人似是而非的搞明白个大概。
而依着周迟的天赋和悟性,到如今,他也只是看懂了一些而已,还说不上完全能搞明白。
第二件事要更为复杂,则是他要结合这本玄意经和自己修行过的祁山剑经,两相对照,去找到真正的那条路。
可这不对照还好,一对照,他便发现了自己修行的祁山剑经,虽说要更容易上手,但很显然有些东西,是和玄意经所说的东西是有着差别的。
细微的如同吐息次数和气息长短,而大的方面,则是一些气机在体内所经过的经脉窍穴顺序。
这些东西,有了区别之后,虽说不至于走火入魔,但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一旦有所不同,或许导致剑气流转速度不同,以及剑气本身的威势变化等等,如此汇总起来,影响的,大概就是一位剑修的杀力高低了。
此刻再回头去看祁山剑经,其实就像是一座四处漏风漏雨的破旧屋子,根基在,但真说不上尽善尽美。
“或许当初原本的剑经并不是这样,而是祁山先辈为了让天赋一般的后辈剑修也能修行,所以才将剑经简化了?”
周迟默默想着,如果不是这样,无法解释为何这一册玄意经如此晦涩,而祁山剑经,则要显得通俗易懂太多。
两者根本不是同一个水准,但大致脉络,又的确出自一人手笔。
还有一点可以确定,改动祁山剑经那位,天资也好,还是悟性也好,绝对要比撰写玄意经的那位剑修,差得太多。
不过利弊也很明显,弊端是将一册威力极大的剑经,变成了一册并没有那般厉害的剑经。
好处是之后修行要求的资质没有那么高,所以祁山剑修,传承不绝。
而玄意峰这边,历代剑修,就不管如何都不改动这玄意经上的内容,导致如今的峰内弟子凋零,几乎传承断绝。
至于最后的第三件事。
周迟其实一直都在琢磨那些时不时出现在剑经里的闲话。
尤其是那句,“玉府不过养剑之处。”
这句话怎么看,都有许多可以琢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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