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四）
李董淮拨通了刚子的电话，但是他的电话关机了。李董淮把他们的交谈记录倒了出来，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但是却没有两人的照片。刚子不喜欢照片，也从不和谭琍敏合影。
谭琍敏在拼命的敲着门撞着门，她想把手机拿回来。谭美华在旁边拉着她。书房旁，谭琍敏精心栽植了六年的吊兰倒了，花盆碎了一地，泥土散落的到处都是。再让主人的脚踩来踩去，变得一塌糊涂。两个孩子听到了声音，出来一看，被吓坏了。李秉韬想冲上来抱妈妈，被姐姐拦住了。
“这是大人的事情，我们不要参与。”
李凌冬想把弟弟带回去，他们都回书房去。那里是安静的，安全的。外面太乱了，乱糟糟的。电视机里的欢声笑语，和妈妈歇斯底里的哭泣，还有谭美华那暴怒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李凌冬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出奇的安静，她就这样紧紧的抱着弟弟，把头靠在弟弟的肩膀上。那小小的瘦弱的肩膀，却成为了在这个家里对她唯一的支撑。她的癫痫病了犯了，但是却没有人发现。弟弟以为姐姐是累了。他紧紧的抱着姐姐。两人就这样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国鸿发现的问题，过来拉开了姐弟俩。而这时候，李凌冬已经清醒了过来。周遭纷繁混乱的声音又重回了她的耳膜。
“你怎么了？”陈国鸿关心的问。
“我没事呀，我一直按时吃药，不多也不少。我没事儿。”李凌冬说着就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她想拉着弟弟的手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软弱无力的样子。就在刚才爸爸妈妈争抢弟弟的一瞬间，她已经长大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李凌冬突然想起来这句话。爸爸妈妈，外公外婆，还有自己，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过去付出代价。
李凌冬想去妈妈的卧室看看，通过监控看看，刚才自己发作的时间，除了第一次发作了8分钟，后面的几次发作都是3分钟以内。李主任说这个是好转的表现。她必须更好的活着，一个人。
谭琍敏也发现了女儿的异常，敲不开门，她过来看女儿。她拉住女儿的手的时候，发现女儿的手冰凉。眼神呆愣着。
“宝贝，你是不是发病了？”谭琍敏一边捂着她的手一边说，“那你再吃一次药。”
李凌冬像看一个傻子的眼神看着妈妈。
“癫痫药需要系统吃，不能多也不能少，按时服药。这个不是止疼药，吃了马上见效。”妈妈果然是不爱自己了，她刚才听明白了。妈妈已经和别的男人好了，她不光为自己赚钱还为自己找了个新的男人。她已经连自己女儿的药要怎么吃都不记得了。李凌冬的脸上带上了笑容，对妈妈眨眨眼。“你果然不爱我了。”然后脚步虚弱的转过身回到了卧室。
谭琍敏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空气里冷掉的食物的腥臭味，还有屋外鞭炮的火药味，泥土的味道，还有很多不知道来源的味道。从她的鼻腔直冲她的胃。
李秉韬不知道自己该和谁在一起，他决定去敲爸爸的门，他要去求爸爸，不要离婚。李董怀正在书房里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舒服服的抽过烟了。谭琍敏不喜欢他嘴巴里烟的味道。甚至他们做爱的时候，谭琍敏都很少和他接吻。他现在觉得自己很可笑。不知道，那个刚子抽不抽烟，不知道谭琍敏不会嫌弃刚子的嘴巴也是臭的。
电脑里放在汪峰的歌《大桥上》。
曾经的我徘徊在这座古老的大桥
失意和颓唐深深地写在我的脸上
我的孩子没有了妈妈我失去了爸爸
只有一个零写在我人生的简历上
我猜想这黑夜总会过去
光明总会在不远的地方
上苍请让我再坚强一些
当我将要倒下就在这无靠无依的大桥上
后来的我曾拼过伤过爱过也恨过
到最后还是片凄风中飘零的落叶
我竟是如此的想念你善良的爱人
想念那些对我不离不弃的好朋友
我知道这人生总有希望
幸福总会在不远的地方
上苍请让我再勇敢一些
当我满怀恐惧就在这放任自流的大桥上
许多年过去了生活总算是变了样
无忧无虑的日子和成功的人一样
突然有一天我回想这走来的一路
不由自主的我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我相信这生命总有辉煌
梦想总会在不远的地方
朋友请陪着我走过坎坷
当我眼泪流淌就在这沉默不羁的大桥上
我猜想这黑夜总会过去
光明总会在不远的地方
上苍请让我再坚强一些
当我将要倒下就在这无靠无依的大桥上
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着。儿子的哭声把他叫醒，他还有儿子。他猜想黑暗总会过去，光明总会在不远的地方。这段婚姻里，他在不知不觉中做错了很多事情，他失去了婚姻失去了爱着的谭琍敏。他收到了教育也受到了惩罚，剩下的事情就是离婚了。财产分割和孩子们抚养权的争夺。
原来是自己失恋了啊。谭琍敏是李董淮的初恋，他信任她就像信任自己的心脏。他对谭琍敏的不在乎，对谭琍敏的伤害，不是因为他不爱她了。只是觉得太亲近了，他可以无所顾忌。在外面所有的压力。回家来他就放松，对生活碎碎念的抱怨，对物质基础肆无忌惮的伤害，成了无形的刀子捅向了谭琍敏。但是伤口被谭琍敏隐藏的太好了，它向他们婚姻的内核方面化脓，直到伤害到了无以复加，直到信任的崩塌。
李董淮摇摇头，开门见到儿子，把他抱起来，带去卫生间给他擦了一把脸，温暖的水流重刷着他的手指，温度的回暖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婚姻已经无法挽留，但是他还有孩子。
“姐姐可能犯病了。她刚才揪着我的胳膊好疼。”李秉涛掀开衣服给李董淮看。儿子的胳膊都青了。
“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不知道。”李秉涛很难过。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最没用的人，他最小，谁也管不了，谁也劝不了。他低下头又开始哭。姐姐靠着他很重，但是他不敢动，知道外公把他们分开，他看到了姐姐那无神的眼睛。死鱼眼。他第一次知道了这个词。
“这不怪你。我们去看看姐姐。”李董淮抱抱儿子，他们很久没有过那么亲密了。
“你要和妈妈离婚吗？那我跟谁？”
“你想和谁都可以。”婚姻中，李董淮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孩子，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你想和谁都可以。”
“那我和外公。”
“好。”
李董，还没有去深究儿子为什么要和外公和父母在一起？这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个家散了
李董淮对于家的完整有一种固执，从小父母离异让他觉得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童年是不完整的，或者说他曾经这样认为。可后来慢慢的，他变了。他忘记了当年对自己的承诺，对家庭的承诺。他做了那么多伤害这个家庭的事，他也没有资格去责怪任何人。谭琍敏要离婚就离婚吧，现在想的是怎么让两个孩子接受父母要离婚这个事实。
客厅里谭琍敏一直在哭，陈国鸿一直在追问她出轨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李董淮出来的时候把摔烂的手机丢给了她，陈国鸿却在手机里什么也没查到。
“那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你还没有离婚？他如果知道你还没有离婚，就这样和你在一起，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说呀，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到底知不知道你还没有离婚，你要急死我们呀。”
两个老人在旁边轮番轰炸，可是谭琍敏就是不说话，她没有办法去对父母说自己的出轨对象到底是谁？她现在自己细细想来，她真的不知道刚子到底是谁？她只有刚子里一个简单的名字，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全名是什么？他到底住在哪里？他的职业是什么？他只知道刚子开着一张凌志车，车牌号是什么电话号码是什么。对其他的一切都不知道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明明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个人，明明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可现在自己却像一个罪犯一样的被父母审问。
“他也出轨了，你们为什么不去追问她。”
“他的出轨对象我早就调查清楚了。”陈国鸿说。
李董淮抬头看一眼老人，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军人出身的他做起事情雷厉风行。不过都不重要了，他身边的女人都已经被他处理掉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外面这些事情来伤害自己的家庭。李董淮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是人生赢家。现在想来还是那句老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爸爸，你真的有小三。”
“曾经有，现在没有了。爸爸保证以后也绝对不会有！”李董淮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很内疚。看着儿子那伤心的眼神，哭的红肿的眼睛，他把孩子的头压在自己的颈间，他无法去面对孩子的眼睛。“对不起，爸爸把一切都弄砸了。”
李董淮一路抱着小韬韬，然后去敲的女儿的卧室门。她才发现，原来儿子那么重，他原来还一直责怪谭琍敏没有把儿子养好。
“丫头，我们进来看看你。”
“进来吧，我没事。”李凌冬抱着自己的粉红豹坐在床上。
“妈妈的小三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好像叫刚子，你妈手机里什么也查不到，连照片都没有。”
“他们怎么联系的呀？平时我妈都回家的。”
“在soul联系。”
“哇，妈妈好新潮啊！”
“离婚就你养我了，我会帮你多要点抚养费，治我的病挺麻烦的。”
突然，外面鞭炮齐鸣。原来已经是午夜12点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用这样一种方式守岁，估计所有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李秉涛靠在爸爸的怀里，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李董淮这时候觉得饿。他把李秉涛放在姐姐的床上，然后出去热菜。
客厅里，谭琍敏和岳父岳母坐在沙发上沉默着。女儿在这场婚姻里受伤的人，可是现在她的行为，却也是对这个婚姻最大的伤害。
“你是不是因为找到这个刚子才一定要和李董淮离婚的？他到底有多好，能让你这样鬼迷心窍，他电话给我，名字给我，身份证号码给我，我帮你查清楚。”
可是这些信息，谭琍敏什么都没有，她觉得很无奈。算一算她和刚子认识这几年，原来只是网恋的时候，没有什么经济上的往来。这段时间和刚子奔现以后，他们之间经济上的付出也差不多是对等的。刚子介绍给她的几个生意，她都考察了，都还能做。唯一做成功的，就是那个酒店。现在酒店也在正常营业当中，工商营业执照各种都已经办到了她的名下。从这一点来说，刚子并没有骗她的钱，最多是上了几次床。杆子到底图她什么呢？
现在唯一有有疑问的项目，就是那个玉石项目，自己去拆缅甸过来的蒙包料这个风险很大。但是她还没拿钱出去。
“我不知道，你们不要问了。”
“你不知道什么？不知道那个刚子叫什么吗？他的全名你都不知道吗？”谭美华摇晃着女儿的身体。“你们上床了。”
谭琍敏又不说话了，谭美华杨扬手给女儿一巴掌。
“李董淮也出轨了，为什么你们不去打他？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在责怪我？”
“因为只有你想着离婚。”谭美华也知道女儿受了委屈，但是她没有办法去接受女儿出轨这件事情，而现在，她笃定的认为，女儿要离婚的原因，就是因为找了这个小三刚子。女儿原来和她要卡要身份证，想着多赚点钱，只是不想再向李董淮要钱，证明自己能干而已，但是女儿并不是要离婚。就是找了这个刚子才要离婚的。
“我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为什么不能离婚？”
“你要离婚就离婚吧。没有人拦着你。”李董淮在旁边说。他把菜热好一些，放在桌子上，冷掉的菜全部都倒进了垃圾桶。
“肚子饿的过来吃点，然后睡了吧。不用吵了，大过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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