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李董淮带着儿子去睡觉了，他一路抱着儿子进了书房，书房是张小床，两个人睡会很挤，但是李董淮不在乎，他不知道这场离婚里面，他能争取到哪个孩子？他明天要去咨询下律师刘姗，也许过了年吧。
这一夜注定是难熬的一夜。外面的鞭炮响了一夜，有人一个小时就放一次鞭炮。年轻时的李董怀也干过这种事情。还每次放鞭炮的时候都要把谭琍敏拉下来陪他。谭琍敏就会耍赖，走路都要李董淮背着，他们可以开心的闹一晚上。而现在凌晨三四点夜空中礼花五颜六色的映射在玻璃上。李董淮一个人在喝着冰凉的啤酒，旁边儿子在呼呼大睡，嘴巴微张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去用手去闭上儿子的嘴，儿子一次又一次的张开，就像一个游戏。李董淮想起来小时候，蒙住儿子的眼睛，他就会呵呵呵的笑。谭琍敏那时候还会在旁边一起笑闹，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谭琍敏已经有了离婚的念头了吧。人心真的那么容易变吗。算了，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董淮用手机录下了儿子睡觉的视频。他很喜欢录像，手机装不下就倒在电脑里，孩子们哭的笑的闹的记录。幸亏还有这些视频，以后还可以怀念。他想起来，谭琍敏说她为离婚准备了六年，就是李秉韬三岁的时候。李董淮打开文件夹，文件夹都是按年编辑的名字。那年春天，他们一家人去了西华园，视频里，他们一家4口穿着亲子装，母女两是裙子，父子两是短路。李董淮还为这条短裤纠结了很久。视频里他们一样在欢笑，儿子在奔跑，女儿在后拉着一个气球，她要把气球拴在儿子身上，让气球把他带到天上去。儿子跑到妈妈怀里。“妈妈，你和我一起飞。”
“你妈太重飞不起来。”李董淮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我胖了？”谭琍敏笑着说，然后大笑着跳起来就去追李董淮。一段摇晃的视频，应该是自己被谭琍敏追打。然后是自己倒地，一家三口压在了自己身上，画面模糊了。
“我们是大象。”谭琍敏的声音。
“我们是恐龙。”李秉韬的声音。
“我要被压成大饼了。”李董淮的声音。
“那我们把你吃掉。”
视频断了。
一家人那么欢乐，这样一个开心大笑的谭琍敏会在那时候就开始计划自己的离婚？
三年前的视频，李秉韬上小学。运动会的时候，他们做亲子项目。谭琍敏依然是笑容满面。哪怕在几个月前的录像，依然看不出来一点蛛丝马迹。如果知道谭琍敏想离婚，李董淮一定会去做出任何改变，所有努力去阻止这场离婚。谭丽敏真的是心思深沉啊。自己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半夜听到声音，他以为是李凌冬。开门却看到是陈国鸿。
“快睡吧，爸。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的。”
“不要你管。”陈国鸿对这个女婿的不满到了极点。他气哼哼的出了门，他要回去自己家，在这里他一直睡不着。墙上的挂钟显示 4点多了。李董淮回到书房，又有些不放心。穿了衣服出了门。
到了岳父家，却发现家里没人，陈国鸿去哪里了？李董淮在小区里面转悠，到处找陈国鸿。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有找到，打电话也没人接。李董淮着急了。他实在不想给谭琍敏打电话，又去了物业值班室看监控，还是没找到。小区保安开始帮他找人。最后保安在楼梯间找到了晕倒的陈国鸿。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是不是人都是这样，倒霉的时候，倒霉的事情就是一件接着一件？
李董淮让保安通知了谭琍敏，打不通才想起来她的手机被自己摔坏了。李董淮把岳父背进房间，老人已经清醒过来了，量了血压有点高，又吃了降压药。他守着老人。谭美华和谭琍敏赶过来，要把陈国鸿送到医院去。老人不同意，说就是晚了，他有点困在楼梯间睡着了，不是晕倒。
李董怀惦记着房子两个孩子。他看老人没事儿就回去了。走在小区里空旷的小路上，微凉的空气里还有春节的火药味，天空已经蒙蒙发亮了。微弱的光线，从天边薄薄的云层里透出来，早起的环卫工人已经开始打扫大街上昨夜的鞭炮屑。大红的灯笼在微风中左右摇晃。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早起或者守夜的人们屋子的灯光透了出来。新的一年开始了。
太阳升起。李董淮还挤在儿子的小床上。只睡了一会儿，就感觉到儿子动了。他伸手把儿子搂在怀里。儿子不耐烦的扭了扭。
“我要上厕所，你放开我。”李董淮伸手捏了你儿子的鼻子，放开了他。天太冷了。儿子迅速的回来，钻进暖和的被子。
“你昨晚睡觉怎么没脱衣服？”
“我没睡，就是靠了一下。”
“你还在生气吗？”
“我干嘛要生气？”
李秉韬不说话了。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爸爸的情绪，不是生气又是什么呢？
“那你难过吗？”
“有点儿。”
李秉韬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他也难过，他不希望爸爸妈妈离婚，默默的一个人流眼泪。大年初一他就哭，他会哭一年的。但是他就是难过的想哭，除了哭他什么也做不了。
李董淮带着两个孩子在家，家里一直盘旋着低气压。明明应该是高兴的日子，李秉韬穿着他最喜欢的蜘蛛侠的鞋子，打了一会游戏，又跑去窗台上看外边，小朋友在楼下叫他的名字下楼去玩，他也拒绝了。今天可以不做作业，也不用练字，不用读书。他呆坐了一上午，也没有人理他。他感觉心里堵的死死的，虽然自己小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压抑，他躺在床上，用被子把头抱起来，他希望妈妈突然回来，然后掀开他的被子，抱着他说不离婚了。家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空间里隐藏着自己都悲伤。
李秉韬悄悄打开姐姐的房门，姐姐还在床上睡觉。
“姐姐，姐姐。”他轻声叫着。“你吃药了吗？是”姐姐没有回答他。
李秉韬又跑回跑去书房，敲爸爸的门。
“姐姐没起床，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药了。我饿了。”
李董怀正躺在床上补瞌睡。昨晚一夜，没睡好。可是听到儿子饿了，他还是爬了起来。不论这个家散不散，不论这个婚离不离。吃饭都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儿。他想起昨晚把剩菜都倒在了垃圾桶。唉，真是可惜呀。昨晚就是一十次气氛。我也不知道今天菜市场有没有卖菜的。人生好像总是这样的。总是要再做了错事之后，过一段时间才会想起来。这个事情是不应该做的。就像当初他对谭丽敏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责难。李董淮坐在床边甩了甩头发，揉了揉脸。已经快中午11点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打开门，搂过儿子。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脸。
“不要捏我的脸，会流口水。”
“你以为你是一岁小孩呀？”
“你的手太凉了。”
“中午吃什么？”
“我看了，冰箱里还有好多剩菜。”李秉韬也开始关心起这个家庭了。遇到一些事情后，人们总是在一夜之间长大。小小的孩子已经意识到他对这个家庭是有责任的。他想努力做的好一点，不让爸爸妈妈操心，让他们开心一点。
“我早上还把碗给洗了。”
“那有没有把我的盘子给卖了？”
“小看人！”
李董淮一把把儿子夹在腋下，用他的头去撞李凌冬的卧室门。儿子一扭一扭的反抗着，哈哈大笑着。听到了门外的笑声，李凌冬也起来了。她其实早就醒过来了。每天三次吃药的闹铃，她是定在手机上。她起来吃了一块蛋糕，然后已经把早上的药吃了，又躺了回去。她起来的太早，家里太安静了。她不想一个人呆坐在空空的客厅里。昨晚客厅里的争吵，那些余声，那些刺耳的声音似乎还在客厅里环绕着，回响着。地上那些黄黑色混杂着绿色植物的泥土，就像一个丑陋狰爬行的怪物。随时会从地上跳起来扑向她一样
原来爸爸妈妈都出轨了。原来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肮脏的家庭里。一个15岁的女孩儿，她搞不明白，她对世界的理解是老师的教育，无比正确的三观。但是现实却在她心里崩塌了。她原来只看到了爸爸对妈妈的不好。在她心目中。妈妈是完美的，就像一个受难的耶稣。她受到了伤害，流着血，但是她是完美的。可现在妈妈也有小三。而妈妈昨天的那句“他也出轨了，”就像一个炸雷，让李凌冬三观炸裂。从那天猜测爸爸有小三，然后被爸爸否认，自己就一直怀疑，现在都实锤了。她觉得自卑，为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难过。
爸爸也有错，妈妈也有错，那他们能不能互相原谅对方？再把这个家，重新合在一起呢？
她一边为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而感到可耻。可另一边又觉得如果爸爸妈妈离婚，她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会更可怕。如果跟着妈妈，那个刚子来给她做继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个刚子对她会好不好呢？如果跟着爸爸，那爸爸会不会给自己再找个继母呢？那个继母会不会像童话寓言里，给自己吃毒苹果呢？对未知生活的恐惧和对现在生活的憎恶，一直在她心里翻腾着，就像两条缠斗的蛇互相撕咬着。
李凌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头绪，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谭丽敏和谭美华在那边照顾陈国鸿，他状态一直不好，一直在发着低烧。他想静静一个人躺在卧室，把她们母女撵了出去。假象被打破了，一个看上去和美的家庭里面却都是虱子。他觉得很疲惫。
老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孩子能过的好。和和美美，家庭幸福，身体健康。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在自己身边长大。对谭琍敏却是从小照顾的。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孩儿懂事，听话，能干。可现在她却在用一种最愚蠢的方法，报复了自己的婚姻。而自己的妻子还成了帮凶，他需要安静一下。
客厅里，谭美华看着女儿，眼里只有苦闷和伤心。自己一直那么骄傲的女儿，却做出那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她这辈子的婚姻就是被出轨毁了。现在自己的女儿也走上了这条老路。谭美华咬着嘴唇。看着女儿不说话。谭琍敏也不敢说话，自己的出轨让自己在家人面前无地自容。孩子门看不起她，父母看不起她。怎么会这样，明明自己才是这段婚姻里最受伤的那个人。
“你为什么要出轨？”谭美华依然追问着这个问题。“那个刚子到底是谁？他有多好啊？”
“妈，对不起。”
“你不会等和李董淮离婚以后，再堂堂正正的和刚子在一起吗？为什么要出轨？”
“李董淮也出轨了，为什么你们都不骂他？”
“他和我没关系，我根本不在乎。他就是死了，跟我也没关系。可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都不敢想象你会去出轨。”谭美华提高了声音，用一个错误去终结另外一个错误是愚蠢的。谭琍敏怎么会不懂？自己教育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怎么三观崩坏成这样？
这个就是症结所在了。所有人都只以为李董淮会去出轨。所以当他出轨的时候，大家更容易去明白他。虽然无法原谅他，但是会更快的接受，觉得有一种释然的感觉。而谭琍敏出轨，才是对这个家庭最毁灭的打击。
“孩子们会怎么想你们？李凌冬才15岁？正在是价值观形成的时候，父母两个人都出轨，你们让他们怎么去面对？你是母亲，你知道你老公出轨了，还要和他一样？你怎么不学点好的？”
谭琍敏无话可说，错了，大家都错了。错到现在无可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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