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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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璟猛然转头看向姚征兰, 问:“你说这具尸体不是范氏的?可有凭据?”
姚征兰摇头:“没有凭据,只是怀疑。”她再次蹲下身子,拿起尸体的右手, 对顾璟道:“顾大人请看, 这女子留得一手好指甲,细长圆润, 边缘光滑, 这样的指甲若是涂上蔻丹,那必是极好看的。可是据我们所知,范氏擅女红, 且为人极为勤劳,总是将家打扫得一尘不染。留这么长的指甲, 不易行针不说, 还极易刮伤绣品, 更不利于劳作。”
李逾在一旁大声赞道:“甚是有理,姚兄真是慧眼如炬。”
“多谢郡王夸赞。”姚征兰放下女尸的手, 伸手拉开女尸的衣襟,见顾璟又要转头,道:“顾大人,人一旦死去,在我们这等办案者面前便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死者,无分男女。你若还是这般避忌, 只怕会错失许多线索。”
“就是, 人都死了, 又不会跳起来骂你登徒子,有什么不敢看的。”李逾附和道。
姚征兰:“……”
顾璟横他一眼, 对姚征兰道:“是我偏狭了。”他重新看向女尸胸口。
姚征兰分开女尸外衣和衣衣襟,露出那件桃红色的肚兜,道:“方才我去北面的房里看过了范氏的行李,她的衣物以白色为主,发饰也只有银簪和白色绢花,显而易见,她正在为她无辜送命的亡夫康显守孝。既如此,她又怎会在孝衣里头穿上桃红这般鲜艳颜色的肚兜呢?”
“没错,这十分不合常理,姚兄真是心细如发。”李逾又在一旁大声赞道。
姚征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给女尸整理好衣襟后,又来到女尸脚旁,脱下女尸脚上一只白鞋,对顾璟道:“最后便是这双孝鞋,套在这具尸体脚上大了不少。以范氏的女红功力,做这样一双孝鞋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她又怎会让自己一直穿着这样一双不合脚的鞋呢?综上,我认为这就是个移尸现场,这具无头尸身也不是范氏的。凶犯之所以将尸身移至此处,给她换上范氏的衣物鞋履,在地上泼上大量鲜血并将尸体的头颅砍去,就是想让我们认为死者是范氏。只是假的永远都真不了,如此精密的布局还是留下了许多解释不通的破绽。”
顾璟点头:“若说这具女尸不是范氏,那些令人疑惑的问题确实迎刃而解。”
“这个范氏到底什么来头,这是与她有关的第二条人命了吧?”李逾问道。
“谁说不是呢。”姚征兰面色沉重,“只是现在还只是怀疑,要证明这一点,还需得先找到这个死者的真正身份。”
“这还不好找吗?不事生产打扮妖艳易于下手……”李逾说到此处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话锋一转对顾璟道:“表哥,你说这样身份的女子,会是什么人呢?”
顾璟一心扑在案子上,略一思索过后便道:“青楼可以随恩客外出的女子?”
李逾做恍然状:“原来如此,到底是表哥博学多识,受教了。”
顾璟这才反应过来,眼角余光扫到一旁的姚征兰,张嘴欲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得叫差役去把还在水井里捞人头的萧旷叫回来,令他带人去城的秦楼楚馆排查失踪人口。
“现在还有两个问题。”姚征兰道,“据耿七所说,他刚来都城五天,范氏与他一起,也就是说范氏来到这里也只有短短五天。她被歹人掳走过,又得知了自己丈夫被杀,坊间还有传闻说是她伙同奸夫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她有家回不得,甚至不敢轻易露面,应如惊弓之鸟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人能在耿七不在家的情况下,敲开她的门呢?且此处虽不是闹市,却也是房屋密集人多眼杂,什么人能在大白天把范氏这样一个大活人从这里掳走,把一具无头尸身转移进来且不被人瞧见呢?”
顾璟陷入沉思。
李逾道:“反正肯定不是扛走的。”
听他这么一说,顾璟和姚征兰几乎同时看向地上的菜,姚征兰抬头本欲说话,见顾璟模样便知他也想到了,遂不开口。顾璟招来差役吩咐道:“速去四邻打听,今日这边是否有卖菜的板车来过?”
萧旷派人捞井时已是引起了周围邻居的围观,听说这边的小院里出了人命案子,那围观之人想要瞧个究竟,便一直没有散去,差役很快便带回一个声称看到了菜贩的妇人进来。
顾璟怕吓到她,没让她进厨房,就在院问话。
“……那贩菜的是一男一女,推一辆二轮板车,板车上放着五个装菜蔬的大筐,男的推车,女的就跟在一旁吆喝。本来这有卖菜的上门也挺好的,省得去菜市了不是?可是这二人的菜,卖得比菜市要贵上五。我曾问那贩菜的妇人,菜为何卖得这样贵?妇人说他们进城之时被城门守卫给盘剥了,若不卖这个价,便要亏了。附近啊,没人买这夫妻二人的菜,只除了这间小院里的娘子。我们私底下还曾议论,常见这间院子里的男人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归家,想来在这里讨生活也不易,这妇人怎的一点都不知道勤俭持家。”那妇人喋喋道。
顾璟听完,道:“说说你今日看到的情景。”
妇人想了想,道:“今日和往常一样,大约辰时初,我们几个在巷口的井边洗衣裳,那贩菜的夫妻俩又来了。这间小院里的娘子开了门出来,买了几样菜,那贩菜的妇人突然捂着肚子说肚子疼,问这小院里的娘子借厕房用,这娘子就让她进了门。过了一会儿,那贩菜的妇人来到门前,对候在外头的汉子说要送娘子一些菜,让汉子搬个箩筐进去给娘子挑选,那汉子便从车上搬下个沉甸甸的箩筐,进了这间院子。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这夫妇二人又搬着箩筐出门,推着车走了。”
“往哪个方向走了?”顾璟急问。
“往西边走了。”妇人道。
顾璟忙派差役去追。
李逾道:“这都走了一个半时辰了,怕是追不上了。”
“追不上,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也是好的。”姚征兰说着,又问那妇人:“这卖菜的夫妇是何时开始来你们这儿卖菜的?”
妇人道:“时间不长,也就四五天的样子。”
“你说的箩筐,有多大?”
妇人比划了一下,道:“可大可大,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菜筐子呢。”
姚征兰向她道了谢,便放她回去了。
“四五天的踩点,用板车和菜筐完成移尸和掳人,为了降低范氏的戒心,甚至还有女子参与其。这拨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范氏,恐怕是不易寻回了。”姚征兰对顾璟道。
“不易寻回就不易寻回吧,对方既然如此大费周章也要活着绑走范氏,显然是不愿伤她性命。既如此,只要找出这范氏有何特殊之处,知道了对方为何要绑她,自然也就能推断出她的下落了。”李逾一扯姚征兰的袖子,道:“姚兄,我饿了,我们回大理寺吧。”
姚征兰看向顾璟,顾璟点了点头。
这边情况也勘察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等派出去那两拨差役的回复。
命人将无头女尸运回大理寺,封闭小院后,三人骑马返回大理寺。
途路过一家蜜饯铺子,李逾忽然勒马,对落在他身后的姚征兰道:“姚兄,直到现在我这心里还直犯恶心,那边有间蜜饯铺子,咱们去买点蜜饯吃吧。”
姚征兰刚一张嘴,李逾又截断她道:“姚兄,你该不会说你身为男子不吃蜜饯吧?你这个男子怎的与别人家的男子如此不同?”
姚征兰收回到口的话,故作平静道:“郡王误会了,我是要说,我也正想去买些蜜饯。”
“那走吧。”李逾翻身下马,把马缰往一旁的顾璟手里一塞,道:“你反正不吃蜜饯,就留在这儿帮我们牵马。”说完,把姚征兰那匹马也拉过来让顾璟牵着。
“有劳顾大人了。”姚征兰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跟他客气什么?没叫他请客就不错了,走走走。”李逾拉着姚征兰的袖子往蜜饯铺子里走。
“郡王,你走路就走路,不要拉我袖子。”姚征兰一边把袖子从他手抽出来一边低声道。
李逾偏不听,见她把袖子抽走,手一伸又牵住了,口道:“怎的,你怕我把你袖子扯断,别人说你我断袖?放心,谁敢废话,我撕了他的嘴!”
“郡王!”姚征兰现在最想撕的就是他这张嘴。
李逾仿佛知道她心所想,抬手就捏住自己的两颊,道:“先撕我的嘴。”
姚征兰不防他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滑稽之举,愣了一下后,忍不住扑哧一笑。
“哎,这样笑一笑多好,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因为做了大理评事天天要面对案件就整天绷着个脸吧。”李逾恢复了常态。
被他这么一说,姚征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想是我刚入此行,见得少了,一时不能习惯。多谢郡王开解。”
……
两人边说边进了蜜饯铺子。
顾璟在后头看着两人这番举动,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这个李逾,为了哄人开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堂堂郡王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举动,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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