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生死规则
摘星楼外,守在楼门处的近百名武士远远地就瞧见那淇水之上,一艘画舫正从北头驶来,那舫身漆着红漆,有两层雅致精美的楼阁,窗阁雕花描月,船柱镶金裹玉。船头站着一位紫衣公子,衣袂随风而飘,面容俊雅,风姿俊逸,气度甚是不凡。
画舫逐渐驶近,缓缓停靠在岸边,待画舫停稳,紫衣公子稳健地跳下画舫,五名侍卫紧随其后,其中一名侍从身形高大,离着紫衣公子稍稍近些,在那公子跳下画舫时,还扶了他一把,看起来似乎是这公子的亲侍。
两名武士手持战戟,走上前来将众人拦住,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苏诺解下腰牌朝两名武士晃了一晃,说道:“在下是西伯侯姬昌之子,姬发。”
两名武士接过腰牌细细打量一番后,问道:“不知姬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于潮笙上前一步,朝两名武士揖了一礼,说道:“我家公子本在淇河之上泛舟游玩,忽听得有呐喊之声,向旁人问起,方知陛下为苏娘娘造摘星楼。公子甚是向往,便前来一观。”
武士回道:“摘星楼尚未建成,如今楼基粗鄙,不值一观。况且鲁司空严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苏诺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所属领地为西岐,不过是一弹丸之地,筑造之术尤为贫乏,我观陛下殿宇气势恢宏,绮丽无双,好奇这能工巧匠,是如何将这殿宇筑造而成,还望二位成全。”说罢,她伸手入袖,准备摸出钱袋....
一位管事匆匆赶来,与其他武士不同,他身着绿色朝服,身形矮胖,偏腆着一个圆圆的大肚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待赶到苏诺面前时,他有些狼狈地用衣袖擦了擦鬓间的汗水,说道:“都给我退下!退下!不得对姬公子无礼!”说罢,他朝着苏诺深深一揖:“不知姬公子前来,鲁元有失远迎。”
苏诺愣了愣,鲁元?书里可没听说过这个人啊,或许是个小角色,看起来,似乎他认识姬发。苏诺亲切地说道:“是在下失礼了,未向侍官通传便来到这里。”苏诺表面镇定,心里却是慌得一批,自己根本不知这位管事的官衔,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未待鲁元回话,她紧接着说道:“在下一直神往陛下的殿宇,想要一观摘星楼,不知......”她轻声咳了咳,侧过身挡住两位武士的视线,从袖中摸出一袋金贝塞入鲁元怀中,朝他眨眨眼:“可否行个方便?”
鲁元心领神会:“姬公子请放心,属下是这里的监官,既然公子有如此雅兴,属下又何必拂了公子的兴致。”
苏诺转过身对两位武士说道:“二位,在下舫上有二十坛美酒,若不嫌弃,在下愿分予诸位品尝。”
两名武士大喜,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说道:“多谢公子!”说罢,二人快步朝安札在楼门外的一处营地跑去,招呼众武士前去搬酒。
苏诺担心与这鲁元相处久了会露出马脚,便对鲁元说道:“此处人多眼杂,这朝中之事甚是复杂,在下担心有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对你不利,若是在陛下面前参上你一本,说你假公济私,就不妙了,此行需得低调,你派一名武士为我等引路即可。”
鲁元笑道:“还是公子考虑周详。”随即他便依言派出一名武士为苏诺等人引路,自己则悄悄退下了。苏诺微微松了口气,可算把这道坎给迈过去了。
待苏诺随武士等人到得工地处,见到眼前的景象时,众人不由得暗暗心惊。入眼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中心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地槽,地槽中架起了数万根足有百丈高的木桩,木桩之间又有数万根横梁相搭,肩担着石料泥灰的奴隶们个个衣衫褴褛,尘灰满面,他们赤着脚踩在高高的横梁上行走劳作,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众人朝木桩下看去,无不胆寒,若是一脚踩空,如此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
距广场中心的三百里处,还有一个地槽,槽中没有木桩,数万名奴隶在坑中打夯,大若象体的圆形木制巨夯被系上了十二根粗壮的散麻辫,奴隶们十二人一组,各自紧拽着一根散麻辫,随着领头者的号声,有节奏地打着夯。
“喂——”领头者喊出一声悠长的号声,奴隶们立刻拽紧散麻辫,巨夯被高高举起,“夯!”奴隶们齐声吆喝,随着这一声短促而沉实的吆喝,巨夯重重落下,打出一个结实的坑。连砸三下后,随着领头者一声“喂——走!”众奴隶顺着地槽齐迈步,夯头准确地前移。密密的土坑沿着地槽整齐地排列着,不用打夯的奴隶则紧随其后,用土将这些坑填平。
虽有万人之多,但号声齐整,众奴隶行动协调一致,只那吆喝之声若海潮翻涌,震撼人心。尽管苏诺已用神识探查过这里,但亲临其境,只觉着心尖随着那万人吆喝之声而微微发颤。
悲切的哀嚎与凄厉的尖叫不时从东面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东面矗立着一座荒山,奴隶们在山脊上掘着土,将掘好的土石放入藤筐之中。
荒山与广场相距甚远,奴隶们有条不紊地列队而行,队列如蛇形蜿蜒延伸着,从山脚直排到山顶,奴隶们挑着藤筐上山,装满土石之后再用担子挑着藤筐运送到广场处。
队列的各处都由一名手执铁鞭的武士把守巡逻着,若有人跌倒或是未跟上队伍,就会结结实实挨上一鞭,随着“啪”的一声鞭响,被鞭打之人发出凄厉的哭嚎,有的人走着走着,一旦摔到却再也没爬起来,任由铁鞭打在身上,被鞭个十余下后也无丝毫反应,此时便有两名奴隶赶来,将这毫无反应的奴隶抬走。
苏诺注意到,打夯的奴隶们多是强壮的男子,而这些运土的奴隶,多是女人,老人及孩子.....苏诺看见,一名幼童年约五岁,一鞭下去后便倒在地上痛晕了过去,魁壮的武士扬起铁鞭,面无表情地继续抽打在幼童身上,幼童身旁的妇女立刻扑在孩子身上,死死地抱住孩子,以身挡住铁鞭。衣袖之中,苏诺的双手,紧捏成拳,指尖深深扎进她的掌心中.....
随行引路的武士面有得色地对苏诺说道:“此鞭名唤阎王鞭,鞭身用一种药草淬过,这种药草粘在伤口上,会将痛感增强十倍,便是人晕厥过去,也会痛醒,若是打上十鞭都毫无反应,说明此人已死,抬出去丢了便是。”说罢,他指了指那座荒山:“那山名唤乌山,山中的土石可做品质上乘的夯土,我们让这些贱民在山脊上采土,死去的贱民都会被扔到乌山另一头的万人坑中。”
苏诺第一次对自己的大意感到后悔,一直以来,她始终认为纣王是因为苏妲己的影响而变得残暴,所以,她牢牢把控着阿九的言行,却是从未留意过纣王,也从未用心去了解过这位帝王的秉性及过往,眼前所见,不过是揭开这位暴君真面目的冰山一角,早知如此,当初就应劝阻纣王造摘星楼,可是......若不如此,又如何让他失了民心,失了天下。
被鞭打的妇女跪在武士面前苦苦哀求着,得来的却是更为猛烈的鞭笞.....苏诺想冲上前去,那山头各处又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嚎之声......理智牢牢将她钉在原地。
她扯起笑容,向武士问道:“不知这些.....这些奴隶何时用饭?”
武士说道:“陛下要这些奴隶在三月之内建成摘星楼,为免延误工期,只有早饭与晚饭。”
于潮笙关心兄长生死,再也没忍不住,问道:“这些奴隶都来自何处?”
武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在说:你主子还未发话呢,竟敢如此逾矩。武士瞥了苏诺一眼,见她面上并无波澜,似乎并不怪罪这位亲侍,只好回道:“一半是从全国征集而来的贱民,一半是东夷的战俘,那些战俘身上通常都绘有文身。”
苏诺递给于潮笙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对武士说道:“我知你们工期甚紧,但我观这些奴隶面黄肌瘦,力气无多,如此行事......恐怕效率不高,也会大大耽误工期。我在船上倒是备了好些吃食,虽不多,但也发放给这些奴隶吧。”
“这......”武士有些为难:“上头有令,只有早晚两餐,若是如此改动,属下恐怕会受其责难。”
苏诺摆了摆手,说道:“此事无需担心,我舫上所备的吃食不多,放置在藤箱之中,这里的奴隶有万人之多,定是无法全部顾全,你只需召集百名伤残病弱来我处领吃食即可。我如此行事,也是为陛下考量,若是能将这些伤残病弱照顾好,也能增其劳力。”说罢,她从衣袖中摸出一个钱袋,塞到武士怀里。
武士利落地收下钱袋,心照不宣地笑道:“好说好说,难得姬公子有如此心思,若是陛下得知公子此举,定会龙颜大悦。我这就派人将藤箱搬至偏殿,还请公子移步。”苏诺欣然应允,朝偏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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