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 149 章
谢夫人万万没有想到答案是与大家一般要好, 一时间头晕了晕,有些接不下去这话。她抬眼看见周寅满面真挚,哽住。
她不大好说若日后择婿在众人中取一, 这样雨露均沾可怎么选。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现今考虑这些还是早了。
只是令她隐隐有些不安的是若真到那个时候, 阿寅可有的选么?
但此事她噎也鞭长莫及, 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对策, 还是要与老爷商量一番。
思及此处, 谢夫人勉强笑笑道:“我就是同你提一提此事, 到底是你们同窗情谊, 也是人家一番好意,免得你不知此事。”
周寅温顺一笑:“我晓得了,舅母放心。”
谢夫人心说放什么心放心, 便是如此她才更不放心。
话已交代,周寅将门打开, 容下人进来继续伺候。
嬷嬷摆膳, 瞧着与过去坐月子时截然不同的菜色, 谢夫人随口道:“今日吃得倒是不同。”
嬷嬷看向周寅笑答:“女郎一大早特意去慕虎馆向鹿神医求了能助产后迅速恢复的药膳方子,午膳正是按照这方子所做, 周女郎真是孝心可嘉。”
谢夫人一怔,心里感动, 又叹气道:“好不容易能歇歇何必早起?我情愿你多休息一会儿。平日里那样忙, 难得有空闲。”
周寅已经立着为谢夫人夹菜,闻言一笑:“我的心正如舅母的心,舅母为我着想, 我同样时时刻刻想着舅母。”她所夹皆是谢夫人素日爱用之菜, 体贴得不着痕迹。
谢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见她过来有喂饭之意,忙道:“我的手好好的,自己吃就好。”
周寅便温温柔柔地将碗筷递过,又用帕子垫在谢夫人的衣襟之上,滴水不漏。
谢夫人持碗筷道:“你也在这里多少用些。不过我这饭菜未免太素,莫若再叫厨房给你做些你们小女郎爱吃的来?”
周寅摇摇头道:“院子里已经备了饭了,我在这里瞧着舅母用过饭便回去吃,也免得浪费。”
谢夫人听她说什么浪费不浪费之语不由有些心酸,略作掩饰道:“家里不缺这两口,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人去做就是。”
周寅笑着点头,只是看样子依旧是要节俭着。
谢夫人用了些汤饭便好了,下人撤席,乳母将偏厅里的小女郎谢薇抱了来。
小孩的确是一天一个模样,昨日看着还浑身通红皱巴巴的,今日便长开了不少,看上去水灵灵的。
乳母抱着谢薇到床前,周寅极有眼色地让了位置出来,谢夫人接过谢薇逗弄,一边招呼周寅一道来看。
“阿寅,你来瞧瞧你小表妹。”谢薇刚吃饱,大约知道那是母亲,安分地由谢夫人抱着,眨巴着与谢荷颇有些相像的细长眼睛。
“小女郎好生乖巧。”嬷嬷在一旁凑趣道。
周寅慢慢挨过去,像是怕惊到谢薇一样,温柔极了。
谢薇见多了个人看她也只是懵懂着回望着人,并不吵闹。
“你要不要抱抱她试试?”谢夫人笑问。
周寅受宠若惊之余显得很遗憾地摇摇头:“不大好吧?我笨手笨脚,小表妹看起来这样小,万一伤到她我会于心难安的。”
谢夫人无奈笑笑,也没勉强她:“那便等薇儿长大些再说。下次你回来她就该再大一些,到时候你就敢抱她了。”
周寅微笑。
她不喜欢脆弱的生物。
转眼又到了回宫的日子,周寅同家中饯别后便坐上马车向宫中去。
马车驶到宫外,恰巧遇到刚入宫的林诗蕴。她不再像过去那样行色匆匆,总要担心父兄会看到她与谁交谈从而连累旁人。如今她掌握整个林家,不仅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便是母亲兄长也要仰她鼻息生活。
她从如履薄冰一下子到不再拘束,便是她心性淡泊也意识到权力的确是好东西。有权力她便可以做自己的主,皇上作为世上最有权力的人可以做天下人的主。
她能够自主,知道自主的感受,便不想再被任何人做主。而能够做自己的主的前提便是要将林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她想的很清楚,她并不需要一个夫君来分担自己的权力。无论嫁娶也好,入赘也好,但凡有另一个人在枕边,即使明面上不显,在暗中她的权力也会被分割。
这是在整个大雍以男子为尊的大前提下的必然结果。
而林诗藏是疯了而不是死了在这时候便显得很有必要了,他是一块再好不过的挡箭牌。只要有他在,她便可以用侍奉兄长为由一直不嫁,是以再看傻了的林诗藏她倒觉得他有那么一丁点儿顺眼。
只是她看林诗藏顺眼了那么一点,她母亲却全然没有过去对林诗藏的关心爱护。
久病床前无孝子,换做母亲也是一样。
林诗藏又疯又傻,兼之过去还一直被惯着,即便是疯了,也是个脾气很差劲的疯子。
林诗蕴将他与林夫人扔在一处,不许旁人照料,只要林夫人亲自动手。时间尚短的时候林夫人尚且能为了那点拳拳母爱坚持下去。时间一久,她本就是养尊处优的人,照顾之事本就做不来,也没经受过什么劳累和痛苦,在林诗藏这里操劳得不到回应且还累着自己,林夫人只想撂挑子不干。
从满心伤心、事无巨细去照顾林诗藏,到如今满心怨怼、冷眼旁观林诗藏撒泼打滚儿,林夫人的心终于动摇,心态发生变化。
她的初衷虽然是嫌苦嫌累,想却想得开了一些,她想或许她也不必照顾林诗藏照顾得十分周全,毕竟无论她照顾得好与不好,林诗藏反正也感受不到,无法评价。
她有些想放弃了。
林夫人甚至后悔起来,她想她不该与女儿闹得如此之僵。仔细想想自二人小时开始都是林诗蕴比林诗藏要省心许多,也是林诗蕴更加出色。若说谁对她更好,也是为了她受家中要挟多年的林诗蕴从行动上表现得更加爱她,林诗藏多是嘴上说说。
可她过去怎么偏偏如同鬼迷心窍一样将心偏到林诗藏那里去了。
若是她过去能对林诗蕴好一些,如今只怕也不必吃这照顾林诗藏的苦了。
林诗蕴抬眸见周寅温柔地向她走来,神情不自知地变得柔和了些。
周寅天真烂漫地同她讲起这两日家中种种,舅母喜得爱女,小表妹十分乖巧喜人等等。平淡的日子在她的娓娓道来之下叫人听起来感到分外有趣。
林诗蕴垂眼认真听她一字一句,时不时给出点头之类的反应表示自己确实在听。
周寅讲罢笑眼弯弯地瞧着她,眼睫忽闪。
林诗蕴被她瞧着,顿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是在等自己说这两日的见闻。可她的日子诚然很古井无波,哪怕以她的文采也难以将这样的日子描述的有趣。
她擅长构造出奇诡的故事而不是说谎。
林诗蕴绞尽脑汁地想想,最终慢慢开口:“我这两日倒没什么有趣之事发生,不过听说了一件还算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周寅很捧场地问。
林诗蕴道:“上次我父亲丧仪之上来吊唁的傅家父子你可还记得?便是那家的儿子被戚杏用树枝敲了的。”
周寅立刻点头,柔声道:“我记得的。”
林诗蕴正色道:“我听说那父子二人半个月前喝醉酒跌在府上池塘里淹死了,第二日被人发现时都泡胀了。”
周寅顿时面色惨白,被吓得够呛。
林诗蕴顿时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太不会说话,讲了这样可怖且晦气的事情,阿寅定然被她吓到。
她倾向于顺其自然,对于人的死生并没有多大感慨,便是他父亲死时她也没有流什么眼泪。她所不珍视之人的死活与她并没有太大关系。
且傅家父子曾惹她不快,她虽不至于对二人之死拍手称快,也不会有什么怜悯同情。
但阿寅不同,她心思细腻,最为善良,平日当真是扫地唯恐伤蝼蚁,爱惜飞蛾罩灯纱。同她说死了两个人,她一定会害怕又伤心。
周寅却出乎她意料地抿了抿嘴,明眸清亮目光坚定地望着她:“他们欺负过你,是坏人。”
林诗蕴愣住。
“我不会说他们死得好,但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同情怜悯。”周寅一字一顿道。
林诗蕴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痛快之感,士逢知己,阿寅与她所想一样。她竟然一笑,如冰雪消融,只是不大熟练:“我也是这样想的。”她笑完便立刻将笑容收起,很不适应做出这个表情。
周寅却惊喜地望着她。
“怎么了?”周寅的目光太过热烈,叫林诗蕴有些受不住,不由开口问。
周寅甜蜜开口:“你开心,我也开心。”
林诗蕴微怔,别过眼去,转移话题:“好了,回玉钩宫吧。”
二人一道回玉钩宫去,又并肩回院。刚到清光凝魄外,周寅便远远见着许清如正在院外站着,看样子等了些时候。
她神情微微出神,看样子陷入沉思,甚至未发现周寅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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