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污蔑
里正是一村之长，办事情公道，在黑石沟里很得民心。
宋氏一听这话当即就急了，“里正你可别听张寡妇瞎说，木头中毒跟我们……”
“阿娘，让我来说吧。”白露缓声打断她，看向里正，“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想来里正叔也清楚，家里的余粮吃了这顿下一顿也不晓得在哪里。”
里正点点头。
俞老二从老俞家分出来，就得了一袋子秫米，离下一次秋收还要一个多月。照他们一家五口的食量，再怎么勒紧裤腰带，也很难挨过这一个多月。
“所以你们就上山挖了木番薯回来。”里正说。
白露点点头，“张婶子瞧见我们吃了没啥事，想来也去挖了。我猜，张婶子应该只是把木番薯给煮熟了。”
里正双眼隐隐透出光来，“你们都做了啥？”
要是真有法子能让木番薯好好吃进肚子里，那他们黑石沟还愁什么！
山上那么多木番薯，家家户户都能安安稳稳度过这个荒年。
“啥也没做，只是给木番薯多煮了几次。”白露说：“如今大伙家里都没多少存粮，我就想着要是木番薯能吃，大伙的日子也不用过得这么艰难。”
里正赞许地看向她，“白露丫头，你有心了。”
次日一大早，日头还没升起，所有黑石沟的村民就已经集中在了村东头的大榕树下。
很多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里正还没露面，村民们三三两两挨在一块儿互相打听消息。
这时，一道尖锐刻薄的嗓音隐隐盖过周围的议论声，往四周蔓延。
“还能为啥，还不是木头中毒的事。”
有人听出她话里有话，忙不迭追问：“老三媳妇儿，你是不是知道点啥？说来听听。”
见周围的人都凑了过来，俞老三的媳妇儿脸上隐隐有些得意，“你们猜，张寡妇为啥想不开要去挖那能吃死人的木番薯？”
“为啥？”
“家里没粮食？”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猜测。
俞程氏跟俞老三对视了一眼，见他们的胃口都被自己吊了起来，才冷笑一声，“为啥，给人撺掇的呗。有人跟张寡妇说，那木番薯能填饱肚子，吃了啥事没有，这张寡妇就昏了头，颠颠地跑山上挖去了。”
老俞家就住张寡妇家隔壁，两家挨得近，就隔了一堵矮脚墙。
这俞程氏平日里就是个爱嚼舌根的，见张寡妇跟里正站在院子里说话，她就蹲在墙根那儿，结果给她听了这么一耳朵。
“谁呀，这么坏心肠！”
“我们村的？心咋这么恶毒，也不怕遭雷劈！”
“这张寡妇真真昏了头，这种鬼话也信。”
“……”
“老三媳妇儿，你晓不晓得这人是谁？”
“心肠这么歹毒的人，绝不能留在我们黑石沟！”
“得把这事告诉里正，不能让这人把我们全村人都给祸害了！”
“对，得告诉里正！”
俞程氏得意洋洋，俞白露这个贱丫头敢跳河自杀，害得他们三房在背后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真是反了天了。
一个丫头片子敢跟长辈叫板，当真以为翅膀硬了，能飞上天去。
俞程氏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神色，不老老实实给她家大暑还债，看她以后在黑石沟还怎么待下去！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愤怒的表情仿佛现在就恨不得把人给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听得俞老三两口子心里止不住的得意。
俞程氏嘴巴动了动，刚要说出俞白露的名字，里正在这时走了过来，往中间的大石头上一站，咳了咳，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场面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今儿把大伙叫过来，是有件跟粮食有关的事要跟大伙说。”
所有人的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粮食的事都是大事。
“山里的木番薯确实能填饱肚子，但必须煮熟煮透了才能吃。”
里正话音刚落，人群瞬间就闹腾了起来。
黑石沟这么多年，就没有吃了木番薯没事的，更别说昨儿张寡妇家的木头还差点没了。
“大伙听我说！”里正拔高声量。
说话的功夫，俞老二已经把两只粗瓷罐放了上去，左右各一只，“左边罐子里的木番薯就煮了一次，右边罐子里的煮了近两个时辰，一盏茶之前，我刚吃了一碗。”
里正向来是最公正的，断然不会说胡话，也不会说坑害乡里乡亲。
听到这话，原本闹腾的村民慢慢安静下来，却是将信将疑。
有人忍不住开口：“里正，你真吃了木番薯？”
“我诓你们干啥。”里正一脸严肃，“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再吃一碗。”
说完，倒了一碗木薯糊糊就要往嘴里灌。
俞老三狠狠掐了俞程氏一把，女人立马杀猪似的痛嚎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上百双眼睛看过来，俞程氏大喊道：“等等里正，你别被人诓了，白露这丫头害得木头命都差点儿没了，你可别上她的当！”
“竟然是白露！”
“小小年纪心思咋这么恶毒。”
“大暑娘弄错了吧，白露这丫头勤快老实，咋会害人。”
俞程氏闻言，立马反唇相讥，“老实？哪个老实人会把坏人两个字刻在脸上。”
“安静！都给我安静！”里正吼得脸红脖子粗。
可村民们被俞程氏挑拨得根本静不下来，里正气得差点儿把手里的碗给砸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嗓音从正中央飘过来，“三婶说我害人，害人也得有个道理，各位叔伯婶娘都是看着白露长大的，三婶倒是说说，我为啥要害他们。”
众人一听，是啊，说白露害人，可为啥？
俞程氏眼珠子转了转，昂起下巴，“害人就是害人，哪还有什么为啥。”
白露轻笑一声。
声音不大，轻蔑的意味却很足。
俞程氏的脸上像是瞬间被人刮了个大嘴巴子，可她向来是个泼辣的，张开嘴巴就要骂回去，白露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说起来还要多亏了三婶，要不是因为三叔三婶，我也不会发现木番薯还能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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