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二之辱

在辽阔的辽水之南，乃是大隋与高句丽接壤的边境地带。

此时，天色已然完全透亮，但那晨起时仅有的一丝微弱光辉却被厚重如墨的乌云严严实实地遮蔽住了，使得整个天地都显得阴沉沉、压抑无比。

一面面插在满地尸体之上的大隋旌旗，在狂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发出铮铮鸣音，每一阵风吹过，旗帜都像是有生命一般随风狂舞，好似是在诉说着刚刚那场惨烈战斗的血腥与残酷。

那些仍然站立着的身影，无一不是身披甲胄的大隋将士，盔甲上全都沾满了猩红的鲜血，在这寒冷的风中，鲜血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痂，紧紧地贴附在铠甲和肌肤之上，冷风呼啸而过，带起阵阵寒意。

放眼望去，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一具具高句丽士兵的尸体，有些尸体残缺不全，肢体四散分离，有些则面容扭曲，显然是在临死前经历了极度的痛苦。

整个战场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

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大隋将领昂首挺立，双目圆睁，脸上却有带着几分不屑，狠狠地朝着地上那染满血污的高句丽旌旗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妄图侵入我大隋疆土，还胆敢袭杀我朝数万死囚！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愚不可及！”

“大将军岂会料不到？”

这将领脸上露出鄙夷，扭头询问道：“各地的死囚现在到哪里了？”

旁边的一名传令兵赶忙跑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回将军的话，先前有传令兵禀报，在怀远镇的兴中县附近，只不过今个清晨队伍启程，应有传令兵报告位置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这大隋将领眼一瞪，内心突地咯噔一声。

传令兵不敢迟疑，抿了一下嘴唇，也顾不上嘴唇上面的血，赶忙说道：“可是，算起来这里都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时辰，该有传令兵到了，可是现在一直没有！”

此话一出。

那大隋将领心中的喜悦瞬间一扫而空，脸色也开始阴沉下来。

军报不可能迟疑，这可是大罪，谅那刘世鹰扬郎将也不敢，也就是说数万死囚出事了？

还未等他下令，远方便出现一支骑兵。

为首的竟是身着暗红色盔甲的宇文述，身前盔甲腹部，一个狰狞的虎头凸起。

“见过大..........”

“愚蠢，还不随本将速速驰援！”

宇文述不等所有将士行礼，便是直接大吼一声，身后数千骑兵从这些将士一旁掠过去，马蹄踩在尸体上面，将尸体踩的血肉模糊，已然是都分不清敌军的尸体亦或是大隋将士的尸体。

“快，跟上！”

那先前的大隋将领咽了一口唾沫，摆手大吼。

宇文述呼吸粗重，怒火中烧，好一招一虚一实，竟还隐藏了一支军队，这数万死囚可是他进攻辽东城的关键。

如今出事，先不说陛下那边如何交代，单单是进攻辽东城，都要付出无数麾下的将士性命！

................

半个时辰后。

宇文述等大军骑坐在战马上，站在山坡上，看着下面的官道。

遍地的尸体，瞳孔当中，满是鲜血一片又一片，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但死的再多，于他们也不会产生任何的不适，可是整个绵延数里的管道上，已经是不见了无数死囚。

还剩下几百敌军跟他们大隋的将士相互砍杀着。

宇文述只觉得两眼一黑，差一点从战马上摔倒下去。

死囚呢？

数万死囚呢？

就算是死，这地面上的尸体也根本没有数万，而且高句丽骑兵顶天了也就五千骑，数万死囚，就算是让这些人站着杀，也没有那么快。

“传令，将四散逃的死囚，全都给本将抓回来！”

“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宇文述冷喝一声下令，同时一把将腰间的刀给抽了出来，他许久不曾跟敌军正面拼杀了，可是现在他内心的火气，只能用敌人的血来压制。

“杀！”

宇文述大吼一声，从山坡下一马当先的冲下，身旁的亲卫脸色微变，赶忙跟上。

刹那间。

宛如是秋风扫落叶一般，仅剩下来的数百高句丽骑兵跟砍瓜切菜一般被打杀一空。

“刘世呢？”

宇文述脸色难看，望着下面仅存的数百大隋骑兵，恨不得将这些人也直接打杀了，都是废物，都是废物！

而他口中的刘世，就是这负责护送这批死囚的鹰扬郎将！

“将军，将军战死了！”

下面的一名老兵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嘴里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哼！”

“死了！”

“他刘世倒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好下场！”

宇文述冷哼一声。

低头看着下面一名名将士狼狈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不去死，数千异族，竟将尔等逼到这个地步！”

这话倒是宇文述的气话了，那些高句丽骑兵既然来了，就没有想着活下来，那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莫说这负责护送的骑兵不过数千，就是一万，只怕是面对这些高句丽士兵，最后的下场也是不太好，如今能够活下来数百，已经是万幸了。

而他的话一出，那些存活着的老兵们将目光落在那远处的官道上。

一双双浑浊的眼睛当中，充满了敬佩！

没有任何掩饰的敬佩！

还能够活下来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精锐，可现在就是用着这么一双眼睛看过去。

宇文述也顺着这些废物的目光看过去，只不过突然瞳孔冷缩，只见不远处的官道上一座尸体堆成的小山坡呈现在眼睛当中，他刚才在那远处的山坡便看到了，只不过并未在意，可现在吗，宇文述眼神微眯，紧紧的望着在那尸体堆成的小山坡顶峰一个弓着身子在摇摆的身子。

还活着！

萧文进微微弓着身子，身上的粗布麻衣早就已经是被染成了红色。

不止如此，身上被染红的粗布麻衣，更是被砍成了布条状，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朝着外面冒着血液来。

“噗！”

口中喷出一道淤血来，心胸间这才舒畅一些。

双手拄着那先前的斩马刀，将身子立的板板正正。

只见那斩马刀上面的缺口已然是成了锯齿状。

“踏踏踏！”

沉闷的一道马蹄声响起。

萧文进抬起头来，被血液黏糊在一起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来人，不过模糊之间，他看到了一名名身穿甲胄的大隋将士！

萧文进心中一松，内心清楚，这一战，自己拼命换来的，成了！

异族仇恨，在陈肥被杀的那一刻，他有，所以他拼了命一样杀了那高句丽将领血债血还。

但是接下来让他连命都不要了，自然不全是异族仇恨，他还没有那么高尚的人格，他要迅速的崛起，一步步的往上面爬，改变现在蝼蚁一般的“贱命！”

李世民之辱，他一刻都不曾忘却！

只因为按照他了解的时间，杨广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已经快要大败了。

若是被李世民知道，他尚且成了死囚活了下来，不需要他下手，只需要露出一点点的意思，自有人为其出手。

他可以以一当百！

那一千呢？

一万呢？

只不过目前他并没有看清面前的这位将领是谁，就算是看清，可能也不认识，除非知道名讳，他兴许知道！

“砰！”

内心松懈，伴随着身体便是四面八方都传来酸痛感，重重的倒在高句丽的尸体当中。

“将他带回大营！”

宇文述内心愤怒，但此时却难掩眼神当中的喜悦，死囚之身，却有如此勇力。

好，太好了！

这一次东征，他已经是让杨广失望太多了，能够安稳回返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回返之后，他便要以身体为由告老还乡，激流勇退还能保住他们宇文家的荣耀，而今后就该是他的长子宇文化及来延续宇文家的荣耀，好在这些年，化及已经是深受陛下器重，但杨广喜功，征战不止，若是宇文家再多一个大将军辅佐化及，宇文家的荣耀自当更加鼎盛。

此人这一战杀的人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人，稍加打磨一二，又是一个勇猛无双的大将军！

宇文述内心怎能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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