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内部消息

得到关丽娜宽解的夏枫终于战胜了自我，慢慢从郁闷中走了出来。

然而，现实却屡屡让他无所适从。

老远地遇见张民富，夏枫本想凑上前去打个招呼，他却低下头去，假装没有看见一样，躲了过去，夏枫的心惴惴不安，冰凉冰凉。

就连那黄佳，也不是个东西，对夏枫竟然视而不见，标准的狗腿子一个。

与领导的关系，像过山车一样，刚刚上扬，又疯沉了下去，夏枫除了自怨自艾，还能做些什么呢？

忽一日，接到了大学同学秦凤伟的短信：大哥，明天去你江平。

夏枫一阵激动。

大学四年，夏枫与秦凤伟同室，外加隔壁张子龙，三人成一统，“臭味相投”，形影不离。夏枫老大，秦凤伟老二，张子龙老三，是中文系有名的“三兄弟”。毕业后，秦凤伟因省里有关系，到省属重点国有企业达维集团工作，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张子龙则考入江平市政府秘书科，如今已是专门负责为领导起草讲话稿件的秘书二科科长。

关键时刻，同学相聚，交流论证一番，不仅能梳理宣泄情绪，也许会产生更好的策略，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嘛。

夏枫忙将电话拨了过去。

原来，秦凤伟所在的达伟集团要到老区江平市开展一次党性教育，由党委副书记赵云海带队，四十多名机关党员参加，已是党群部主任的秦凤伟是实际组织者。来江平两天，住江平大酒店。

夏枫马上将这消息告诉了张子龙。子龙同样兴奋：“已经接到二哥的信息了。”二人商定明晚相聚，夏枫提出到碧云咖啡馆，子龙则说，此番二哥来江平，怕是身不由己。达伟集团在全省很有位置，党委副书记带队，市政府肯定会出面接待，二哥能不参加？这样吧，准备两套方案，如果政府有酒宴，我就安排酒店准备几个小菜，咱们到二哥房间一聚。如果能出来，有个地方甲鱼汤做的非常棒，咱给二哥补补！

“也好!”  夏枫知道子龙有能耐，相信他的安排肯定有特色。

这天下午，快到下班时间了，刚要提前走的徐静见陈昌浩接孩子去了，就放下坤包，坐在夏枫对面聊了起来。

徐静快人快语，是个直肠子，几句客套之后，认真地说：“主任，虽然我的错误牵扯了你，让老大把你熊的不轻，但你的确还是出了风头了啊。”

夏枫纳闷了，挨了熊和出风头，这是两回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用疑惑的眼光看向徐静。

“有人嫉妒了！”徐静神秘地说。

原来，徐静听局办公室的闺蜜说，黄佳对稿件上署了夏枫的名字很是不屑，说内容是建设科的王向前科长提供的，稿件是记者写的，署上夏枫的名字没道理。

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当然是一把手信任的人。黄佳比夏枫年轻三四岁，深得张民富重用，这几年升职的速度也如火箭一般，从副主任科员、副科长到科长，该升的时候一次也没耽误。据说，他是张民富老婆的亲戚，也未可知。如今，在这个岗位干了两年多了，已经具备了升副县的资格，所以他跃跃欲试。

平心而论，黄佳的服务意识和服务水平还是可以的，协调能力大家也认可，只是心胸不太宽阔，爱嫉贤妒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夏枫明白，最近他成绩突显，张民富总体上有所认可，这势必会引爆黄佳的妒意，因为在后备干部中，他俩各有千秋，竞争力相差无几。

可是，近期遭受的打压也不少啊，这就无端地增加了变数。

夏枫很感谢徐静的提醒，内心深处也喜欢听听这些女同事的“内部消息”，说不定啥时就能起到参考作用，所以就嘱咐她听到什么多多提醒。

徐静这才放心地走了，坚定地说：“自己的主任，责无旁贷！”

夏枫笑了笑，内心却因黄佳的妒意而略过丝丝不快和隐忧。

黄佳这小子，标准的糊涂蛋，这么大一个建设局，哪次提拔干部只提一个人?  眼下，退休的、离岗的、调走的，加起来空三四个副县级职位呢。再说了，正科级干部中有竞争力的也不多啊，如果互相诋毁，只怕是一损俱损，对谁也没有好处。

榆木脑袋，不开窍，由他去吧。

夏枫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憧憬着同学相会，心头的阴霾随即被扔到了爪哇国，脑际响起刘欢唱的《三国演义》中《这一拜》的旋律，“这一拜，春风得意遇知音，桃花也含笑映祭台……这一拜，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我情怀……”。

有道是树随四季改色，天随四时改常。世间一切都在不停地运动变化之中，接待工作样式也是不断地出奇出新。

这不，市里接待达伟集团客人，说是宴请，摆的却是自助餐；说是自助餐，餐厅里又摆起了圆桌，圆桌上又放置了座签。市长、分管市长及达伟集团的客人坐一号桌，各取饭菜后到指定座位入席，市长致欢迎辞，达伟集团的赵云海说了感谢的话，然后各自用餐。

模式新颖，节约时间，皆大欢喜。

送走市里的领导，秦凤伟对赵云海说有同学聚会，就不陪书记打牌了，直奔停车场东南角。夏枫早早从车内钻出，二人紧紧握手，然后就是“大哥啊”“二弟啊”的紧紧拥抱。此情此景，好不令人动容。

甲鱼馆并不太远，张子龙接到秦凤伟宴会已散的消息，就让上菜。夏枫秦凤伟一到，六菜一汤已经上齐，热气腾腾的菜肴和神采飞扬的三位同学，酷似桃园三结义中的刘关张。

“来来来，弟兄们，先满上走一个。想死你们了！”夏枫是老大，理应主持。他将三个中型酒杯并排在一起，打开张子龙带的五粮液，逐一斟满，分发给大家。

夏枫站了起来，张子龙秦凤伟跟着。喝酒前的仪式感，那么庄重而神圣。

“苟福贵，勿相忘！”夏枫一说，其他二人便知是在重复毕业前最后聚餐时说的话，齐声颂到：“苟福贵，勿相忘！”

三人一齐扬脖，齐刷刷喝了下去。

一阵大笑。

从工作说到生活，从生活说到家庭，从家庭又回到大学生活，酒杯不停，话题不断，直到醉意沉沉，仍兴致不减。

谈到自己的工作，夏枫毫不隐瞒地说出了当前的困境和担忧，引起两位兄弟的高度关注。

张民富过去在市政府干副秘书长，张子龙是现任的副秘书长，子龙从同事口中对张民富过去的表现有所耳闻，总结起来是“一强两善”：能力超强，善耍小心眼、善搞小圈子。当建设局长后，张民富利用手中的权力，编织了更多的圈子，连分管副市长都要敬他几分。

张子龙虽然醉眼惺忪，但意识非常清醒，认真地说道：“大哥，本来我也是要找机会提醒你的，千万不要想法钻进张民富的小圈子里去，不要与他有过多的来往，不可来往过从！”

“不融入他的小圈子，怎么能得到提拔重用？”秦凤伟提出了疑问。

“这是个辩证的关系。大哥是建设局的一支笔，是顶梁柱，只要能稳住，少出甚或不出纰漏，定能得到重用。即便貌似进入了张民富的私人圈子，也不能押宝一样真的进入，要有所保留。我的感觉，这个人危险！”

“危险来自何处？”夏枫问道。

“你们的头啊，背景很深，胆子也太大，告他的人不少。”

“哪方面的事情？”夏枫自然想了解的细一些。

“这年头，不就是经济问题和生活作风嘛！”

夏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张子龙身处政府核心，他的情报肯定是准确的内部消息。

张民富有问题，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但如果搞得众人皆知，而且有人告状，事情就不妙了。目前，建设局又到了该调整班子的时候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大可是不能出事啊。

“听说，他在外面养了情妇，让情妇为他生了儿子呢。”

还有这事？这也太过分了吧？夏枫瞪大了眼睛。

“传闻也好，谣言也罢，不久就会被证实它的正确性，现在的事就是这么奇怪。”

大家一阵哂笑。

笑过之后，对大哥夏枫提出的问题，仨兄弟统一了认识：对张民富，要继续给予沟通和尊重；对郭小美，要抓住机会进一步示好示弱；对黄佳，要言明利害，必要时适当进行敲打。

当然，大前提就是千万不能再出岔岔了！

随后，又对凤伟、子龙的工作和生活情况进行了分析，提出了一些中肯的建议。

酒，喝的不少，但大家兴味盎然。

夏枫忽觉晕乎乎的，且有困倦之感，一抬手腕看表，发现已夜里12点多了，忙说：“二弟三弟，没有不散的宴席，明天都还有要事，咱们结束吧。”

三人相互扶着抱着，走出甲鱼馆，依然牛气冲天地吹着，似有不息的热情。

张子龙不亏是政府中人，又排行老三，早已主动结账，并安排了两个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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