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 混乱
皇后的军队埋伏已久，想来是早就有此下策。
文官几乎瞬间被扣押，毫无还手之力，被带到后方不知何处去。
真正拼杀的，不过是沈允沐沈君离虞南晟以及他们的亲卫队。
沈君离手起刀落，越过重重人海到虞南晟身边，大喊道:“虞翎赶得及吗？！”
虞南晟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晓得外边是什么情形，只是沈允沐爆了信号弹，若是虞翎无碍，一定会前来支援他们，他们要做的便是撑到那一刻！
沈天佑到了此时，空白的脑海里才终于有了反应。
皇后的刀穿透了他，快准狠，他记得皇后也是马骑家族，纵使数十年的养尊处优，她也没有忘记了如何拿刀。
皇后看向他，眼神冷漠异常：“不听话的棋子，本宫从来都不会留着。”
沈天佑咧出一抹苦涩笑意，原以为，可以退出这场争夺，带着南宫天媚远走高飞，他这一生，没有为自己活过，没有一天快活自在，如今算是解脱了么？
可是天媚，她要怎么办呢？
一个废太子的遗孀，该如何在这皇权纵横的京城立足走下去，他不想丢下她。
沈天佑的眼神变得涣散，失血太多使得他耳朵嗡鸣起来，皇后的脸摇晃成破碎的光影，他听见四周的嘶喊声，听见兵器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听见皇后疯狂猖獗的放肆笑声。
这些声音参杂在一起，他听不见自己的喊声，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把话都说出来了。
所以他只能用尽全力，张大嘴巴的呼喊：“皇后！皇后！”
“你不得好死！皇后！”
可是皇后已经疯了，她笑得更加放肆，笑得更加大声。
她把插进他身体里的那把匕首拔出来，连带着翻飞的血珠子溅了她一身，皇后抬手轻轻抹去脸上的血迹，慢慢站起身来，朝着混乱不堪的殿外走去。
没有人会管一个无用的太子的死活，他躺在这里，感受自己的体温已经渐渐像身下的石板一样冰冷。
耳边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了，沈天佑感觉世界一片昏沉沉的白，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想抬起手去握住视线尽头的那抹光亮，想要靠近，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
沈天佑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他突然轻笑起来，喃喃自语：“真累啊，这一生，真累。”
不知道是因为他闭上了眼睛，还是死亡迫近，沈天佑突然陷入纯粹的黑暗之中，他有些惶急，“媚儿。。。”他低声呼喊，也许是错觉，他竟然感觉自己眼角有泪水滑落。
周围突然亮起来，他不得不眯起眼，光晕中，笑容如明月春水的她向他伸出手：“天佑。。。”
“媚儿！”他赶紧伸手抓住，再也。。。不用松开。
虽然皇后喊的是裕亲王造反了，可是朝着沈君离和虞南晟去的人手也不在少数。
可见皇后是早已经跟这些皇家士兵招呼过了，一个也不放过！
纵使沈君离和虞南晟武艺卓越，也抵不住这一波接着一波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人海战术。
衡亲王府的亲卫队几乎快要阵亡了，还剩下不到百人的精锐，将沈君离和虞南晟圈在一个圆环里，面对着包围过来的皇家士兵，给他们两人争取了一些缓存的时间。
虞南晟已经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人了，原本神圣洁白的太和殿外此时随处可见尸体和身体零件，鲜血的腥臭弥漫在空气里，令人作呕。
沈君离亦是甩了甩发麻的虎口，深吸几口气：“虞翎若是再不来，咱们只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虞南晟仰天大笑三声：“痛快！纵使老子今天死在这里，也要拉上一百个垫背的！到了阎王爷那里，看见老子也得绕着走！”
沈君离苦笑，这个时候还能苦中作乐，也真是个性情中人。
沈允沐的情况也没有比沈君离好到哪里去，原本以为皇后一介女流，畏手畏脚，顾忌甚多，加上自己的声望在那里，皇后不会轻举妄动，再者，为了自己日后的声誉着想，沈允沐也不愿意背负太多不堪。
谁曾想到就是这一念之差，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不堪。
皇后简直是疯魔了，这个女人做的事情简直不可理喻！
还好他反应迅速，信号弹已经发出，还要在撑住片刻，一旦军队进入皇宫，他登上皇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任凭是谁也无法动摇半分！
皇后站在殿外，靠着门框，看着厮杀在一起的人群，这样子的生杀夺予让她疯狂的着迷，她冷眼瞧着这一切，仿若瞧着囊中之物一般。
不管是衡亲王，还是裕亲王，只要是想要和她作对的人，都必须要死！
短暂的喘息总是过得十分之快，皇家士兵轮番上阵，猛烈的冲击进攻，突破亲卫队的重重防守，前仆后继的朝着沈君离而来。
他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手臂酸麻，挥动，砍杀，已经变成了惯性的意识。
当振聋发聩的马匹嘶叫和军队呼喊声冲进皇宫，与皇后的军队拼杀在一起的时候，沈君离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反而是沈允沐那边发出了胜利般的欢呼声。
沈君离忙着应付眼前的敌人，根本无法分身去关心这些。
虞昊一刀劈下沈君离身后那个士兵的头颅的时候，虞南晟才反应过来，这是虞家军，这样庞大的数量，几乎瞬间就成压倒性的优势，占领了有利一方。
皇后脸上的笑意凝固在唇边，她看着快要到手的胜利突然被扭转了局面，瞳孔剧烈的闪烁着，后退一步：“不。。。不可能。。。这些人都疯了！疯了！谋逆！通通都谋逆本宫！”
虞南晟一看这些虞家军，就知道这几乎是虞家能动用的兵力的所有了。
那么裕亲王的军队呢？！
虞翎呢？！
虞南晟心里没底，拽着虞昊问：“虞翎呢？她在哪儿？！”
虞昊神色闪躲，岔开话题：“将军，我们时间不多，小姐交代，一定要扣下皇后和裕亲王！”
小姐拼命换来的时间，实在是宝贵，由不得一点疏忽。
哪怕最后裕亲王的军队闯进来。他们的手上拿捏着裕亲王，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虞南晟心里一咯噔，隐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拍了拍虞昊的肩膀，终究没有再问，而是轻声说道：“你随我去扣留裕亲王。”
说罢，转身对沈君离道：“皇后，交给你。”
虞南晟提上长剑，虞家军的绝对优势下，他已经不需要自己动手杀敌。
他身上伤痕累累，身上混合着自己的血和别人的血，像是一个杀神一般，威风凛凛的朝着裕亲王那边而去。
沈君离没有在这里看到虞翎的身影，他觉得很奇怪，虞翎不应该会单独行动，难道她留守虞国公府保护他们？
他来不及细想，皇后短暂的失神之后，已经缓过了劲来。
趁着混乱，她似乎准备要跑。
淑妃还在后宫，沈君离绝不允许皇后到后宫去挟持母妃威胁于他！
皇后的长裙此时彻底成了她的麻烦，她心里很急，她知道她应该尽快的跑到后殿，告诉绣绮：杀了淑妃！
可是她真的尽力了，她跑不快，她太急了，路过沈天佑的时候还被他伸出的手绊倒，这个孽种，活着的时候不要她痛快，死了还不安分！
就是这么一耽搁，沈君离已经到了眼前，他手上的长剑沾满了鲜血，有些已经凝固了，有些还在顺着剑身滴下，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沈天佑，这是他名义上的大哥，一个他一直都不怎么熟悉的大哥。
他死在了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的时刻说了什么，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心愿，也无从知晓，这一切都随着他生命的逝去而长眠，日后的史册里，或许会因为痛斥皇后的残酷而提到他，寥寥几句带过这一生。
沈君离为他默哀几秒，随后便将目光锁定在了皇后的身上。
皇后也知道，到了这般田地，已经是走不掉了，她阴森森的笑起来，抬头望着这满殿堆砌的恢弘砖瓦和撑天大柱。
这里曾经是她与皇上成婚的地方。
太和殿，太平美满，岁月祥和，取其首尾两字，命名为太和。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是她缱绻心事收敛心间的开始，是她稳坐后宫步步为局的开始。
这里也是一切的结束，是她精心设计翻云覆雨的结束，也是她狠厉无情日渐疯魔的结束。
哪里有什么永远的赢家。
谁是谁的棋子，谁又是谁的局中人，谁在下棋，谁在观棋不语。
旧的王朝衰败，就会有新的王朝崛起。
这些都是历史的必然，是时间的规律。
沈君离靠近皇后，靠近这个曾经母仪天下的女人，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保持了她应该有的雍容，淡然又任命的整理好自己跑皱的衣衫，她的目光沉淀下来，整个人仿若瞬间老去了。
她带着一丝看不明白意味的笑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本宫，终究输在，没有自己的孩儿。”
沈君离无言，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剑，像是审判者一般，朝着皇后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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