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形似神不似
今晚孟玉瓒喝了不少酒，沐浴之后回寝室不见娇妾在榻，遂出去走一圈去寻她的身影。
走到尽头，一眼看见她独自坐着，月光柔和地洒在她恬静姣美的侧脸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清辉，愈发衬得她眉目沉静、静谧美好。
夜色与她，相得益彰，宛若画中佳人。
他驻足看了片刻，只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蹿起一团火。
沈若棠闻言，背脊倏地发凉，忙起身道：“郎君何出此言？颦颦不过是睡不着，想出来看看月亮星辰。”
孟玉瓒双眸看着她，忽而挑眉一笑，“是么？可孤怎么瞧着，颦颦心里有事瞒着孤，而此事并不简单，是与八弟有关，还是与今晚的霍小将军有关？”
沈若棠哑言，心中却掀起骇然，这男人的眼睛敏锐得很。
她确实在想霍云之事，可一点儿也不涉及男女之情。
只知晓在不久的将来，这位霍小将军会在鹿城一战成名，声明远播，被人称为“小霸王”！
若霍云被孟玉瓒收麾名下，岂不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
沈若棠回过神来，抿了抿嘴道：“郎君怎会扯到他们俩个？郎君这般说妾身，妾身心里委实难过。”
“大半夜的不休息，孤很难不想歪。”孟玉瓒眸光骤然变得深邃。
沈若棠攥攥袖口，弯起唇角，温声细语道：“郎君有所不知，妾身一想到你跟妾身提过的花朝节，妾身就兴奋得睡不着觉，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那日快点到来。”
孟玉瓒微笑着道：“急什么，就算不去花朝节也有别的节日。”
说罢，也不看她，径直往前走，坐在石桌前，执壶倒酒，然后吃酒。
沈若棠的视线半刻不离他，瞥见桌上的纱笼，便去揭开，将装有豌豆黄和红豆糕的碟子拿到他手前：
“郎君尝尝罢，这是妾身中午跟晴雪、追月两个学着做的糕点，卖相不怎么样，还望郎君不要嫌弃。”
孟玉瓒执起她用过的箸子，抬眸看她，挑眉问：“你只各做了一块？”
沈若棠看向那两块方方正正的糕点，确实看起来有点单薄，遂讪讪地说：“这两种各做了一笼，分了些给青荷、流筝那几个丫头，自己吃了三块，各剩了一块。”
孟玉瓒“哦”了一声，语气有些严厉，“所以，你是想让孤吃你剩下的？你把孤当成什么？”
这一连两问，沈若棠娇躯微颤，忙跪下来：
“妾身不敢！”想了想，又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郎君不要误会妾身，妾身由始至终都把郎君放在第一位。”
要是知道他这么想自己，沈若棠打死也不会递给他！
孟玉瓒视线上下扫了她一眼，遂夹起一块吃红豆糕放进嘴里。
红豆糕外层粘着红豆碎，吃起来软糯香甜，带着淡淡的牛奶香，吃完一个不过瘾，还想再吃一个，索性将另外的豌豆黄也吃了。
豌豆黄做得比红豆糕还好吃些，软绵鲜香，甜而不腻，比御膳房的糕点师做得还好吃。
吃完还不忘再抿一口酒解解吃过糕点后的干涩。
沈若棠听到他放下箸子的声音，悄悄抬起那双清澈纯净的杏眸，偷偷瞄了几眼，小心翼翼地问：“郎君，好吃吗？”
孟玉瓒低头，瞧见她有些憨傻娇态的模样，突然心猿意马，将人一把拉入自己怀中。
沈若棠坐在他的大腿上，心跳得极快，香腮瞬间堆起火烧云一般的颜色，说话都不利索了，“…郎……郎君，这里是院子，万一丫头们进来，会…会不大好……”
孟玉瓒替她将拂面的发丝捋到耳后，露出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庞，他轻抚她的面颊，记忆中的人影与她重合，又因吃了酒，不知怎地，犹疑地唤了声，“蕙儿……”
她哪里敢应！
因这句叫声，沈若棠心火浇灭了一大半，只好咬紧牙不说一个字，抬眼望着夜空尚有零星几点的星辰。
孟玉瓒闭眼摇了摇头，再睁眼时看见眼前人眼尾微微泛红，有些可怜。
他收起眸底情绪，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缓了缓神后，声音暗哑，带着几分无奈，“你是颦颦，不是蕙儿。”
沈若棠沉默垂眸，她脑子一团浆糊，不知怎么回应他。
她十分明白，自己能入孟玉瓒的眼，就是因为这张俏面容。
不知为何，心底泛起一丝不可名状的酸涩。
她曾与李灯蕙有过两面之缘，第一面的时候，她便在心里小小惊讶了一番，这个世界怎会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
虽说皮囊相似，可性格全然不同。
李灯蕙是陇西李氏门阀世家之女，亦是当今孝穆皇后最疼爱的小外甥，自小天资聪颖，端庄有礼，无论是在皇家辩论赛场还是在宫宴上都表现得十分出众，人人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夸赞叫好。
而她，在年幼之时，就被自己的母亲逼着种蛊、养蛊，为的就是让她继承自己大祭司的身份。等到了十岁，大周传来了旨意，让边陲小国的王室子女送到中原帝丘伴皇子公主读书，一来促进各地交流与融合，二来传播思想。
旨意虽未明言，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谁都知道，送入帝丘说白了就是去当人质的。
去帝丘之前，父王赐给她们两个中原名字，让她们忘掉月氏家族。
她月氏婉炩在十岁之后便叫沈若棠。
沈若棠跟沈月姝一起离开自己的国家，来到九州大陆大周帝丘。
在偌大的禁庭，做人做事都得谨小慎微，处变不惊，极力不让人察觉自己，宁愿装聋作哑也不愿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活得像阴暗里爬行的蚯虫。
若不是陇西李氏一族犯了事，李灯蕙主动替嫁和亲，想必这太子妃之位哪里会落到长宁郡主头上？
想到御苑宫宴他的神情……
加上自己借了李灯蕙的光，才成为孟玉瓒的宠妾，心底难免空落落的。
沈若棠抬起双手主动搂紧男人的脖子，默不作声地依偎在他的颈湾。
孟玉瓒感觉到怀中少女呼出的暖息。
俊颜慢慢染上凝重，欲要开口时，少女却抢先一步说话，“颦颦虽不及蕙儿姊姊分毫，但颦颦会努力向蕙儿姊姊靠近，让郎君看到颦颦的优点。”
孟玉瓒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垂眸静想了会儿，淡然中带着点冷漠，“她是她，你是你，两个人又怎么会做到一模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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