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为你

那一天的清晨，比起行人匆忙赶路的安静的街道，相隔不远的一个菜市场里，早已经是喧嚣的世界。

隔着一道铁栅栏，里里外外就好像是两个世界。

寒潇潇还记得那一天，他非要吃母亲做的炸鸡还有孜然炒肉。母亲同意他提出来的请求但前提是他必须跟着母亲一起去菜市场里卖水果蔬菜还有负责提东西。

寒潇潇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跟着母亲去了菜市场。

即使到了菜市场，听着人大声喊着萝卜5元三斤，活鸡现在安全，他还是提不起精神。前一天的夜里，他几乎玩了半个通宵，跟这朋友一起打游戏，早忘记了第二天早上要早起的事情。

“这个怎么卖？”母亲看着那一排新鲜的土豆，询问到。

“十块钱五斤，要了赶紧。这都是才拉来的货。”对方回答道。

“便宜点，六斤。”母亲摸了摸那土豆，仔细看了看。

“行、行，你赶紧的，抓堆拿，别挑。我这都是好的。”对方急促的说道，时不时的还扭头朝着不远处张望起来。

对于摊主的心不在焉，寒潇潇和母亲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寒潇潇只想站在原地，趁着母亲挑菜的空闲赶紧打个盹，而母亲则是欣喜自己刚一来就捡到了便宜。

“前面咋样了？”趁着母亲挑菜的空隙，摊主问了问旁边卖青辣椒的摊主。

“谁知道，那老太太非说是她被人给非礼了。就那七八十岁的人了，还喊非礼？谁信啊？”卖辣椒的摊主有些不屑的说道。

“唉唉，那老太太确实被那个小伙子给咬了，一上来就直接扑倒了老太太。”另一边卖青菜和西红柿的女人说道，“这年头啥事都有，真稀奇。”

“啊啊啊啊……”

在市场的最角落里，再次传来了一声惨叫，那凄惨的声音几乎要划破人的耳膜，吓的真个菜市场的人都一哆嗦。有些手脚不利索的，一个没拿稳，掉了手里拿着的蔬菜水果。

“什么声音啊？”买土豆的摊主急忙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那个声音的源头。他从凌晨批发蔬菜的时候，心里就感到慌慌的，这种没有缘由的心慌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而且越发的强烈了。听着那声惨叫，有人说是老太太开始要张口讹钱了，可是，他却不这么认为。

市场上确实有那么一两个老人爱碰瓷，讨要十几块钱的小便宜，但是，也不见哪个爱碰瓷的老人有这么大的肺活量，简直是要把自己的老命都喊出来的劲头。

“啊啊啊……”听着那声音，那哪是讹钱啊，明明就是惨叫啊！

土豆摊主带着一个小白帽子，一个花色的小背心，里面是一件干净整洁的黑色长袖。他脸上的焦虑让旁边正专心挑菜的寒妈都受到了感染。

寒妈看着土豆摊主这焦心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刚才讨要的十元六斤的便宜，摊主是打算反悔了。她立刻眼疾手快的捡了好大一袋子的土豆，装满之后，递给对方，“快快，秤一秤。”

“十斤三两。”土豆摊主随便一眼瞄到了旁边的秤，报了个价位。“算你二十。”

“刚说好，十元六斤。我再添两个。”寒妈赶紧里利落的拿了两个大土豆，放了过去。只看那秤再次变了数字，到了十三斤的位置。

“二十，给你，剩下的就算拉！”寒妈试图再省上一斤的便宜。

土豆摊主挥了挥手，收了二十扔进了纸盒子里，就朝着那远处张望。

在原地跳了好几下之后，并没有看清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反而是那个惨叫的地方，越来越多的人围观了过去，心急之下，土豆摊主干脆拉出来自己的一个盒子，自己站了上去。

……

寒妈将十三斤的土豆塞到了寒潇潇的怀里，继续逛着菜市场。她虽然也好奇那个围聚的地方，但现在占到了便宜，她更想要趁着大家还没有回神的时候，赶紧多买点菜。

又买了两斤的牛肉，她看了看手里的菜，今天的菜差不多都买齐了，就差儿子想吃的鸡排，朝着鸡排的位置走去，也正好了那个人群聚集的地方。

“还没有完？”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寒妈有些焦虑，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总觉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万一打架了伤到自己儿子怎么办？

可是，想要给儿子买个鸡排，也只有往前面走。她看了看眼前重重包围的人，转头对儿子说道：“潇潇，你在这里等着妈啊！”

“哦。”寒潇潇抱着一堆菜，站在原地打着瞌睡。他也不想要往里面走。

寒妈又看了一眼儿子，这才朝着里面走去。“借过，让让”就这么一步步的朝着里面挤去，穿插着人的缝隙，终于走到了那群围观的人群中心。

她随意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老太太，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一只手捂着自己流血的脖子，另外一只手狠狠拽着那个人的头发。

那个肇事行凶者则是被老太太一屁股压在地上，凶猛的眼睛漆黑的吓人，张大了嘴巴，想要咬人。

这……该不是得了狂犬病吧？寒妈看了一眼那个地上的中年男人，心里嘀咕了两句。

她跨过那两人，挤开了另一边的围观的人，走到了对面卖活鸡的铺子里草草要了两斤鸡肉。

等寒妈再次穿越人群的时候，一眼撇过去，正好看见了那个老太太的眼睛变得浑浊起来，很快迅速转变成了黑色，她的神色瞬间像是没有思想的活物，朝着寒妈旁边的人扑了过去，一口，就咬上了对方的脸，生生撕扯下了一块脸皮。

鲜血、尖叫瞬间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两个咬人的人在围观的人中像是进入到了羊群的狼，疯狂起来。

这……太可怕了！

寒妈看了眼前这一幕，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开了人群，朝着自己儿子跑过去。

人群还未散开，尖叫正逐渐扩展，而呆若木鸡的寒潇潇还抱着自己怀里的青菜萝卜土豆正打着瞌睡。

“快走！”寒妈仅仅抓住儿子，二话不说，就拉着他朝外面冲去，甚至连掉在地上的青菜也顾不得捡起来。

……

那天之后，寒妈带这寒潇潇回到了屋子，自己又拿着银行卡迅速取出了钱，买了附近了好些食物囤积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个瘟疫会不会爆发，但是，她看见的那两个人太可怕了。她甚至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了感染，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每一天，她都过的担惊受怕，但每一天，这个女人心里的一团火焰也越点越亮。她并不是一个多聪明的女人，也不是一个拥有生活技能的女人，生活的磨难与艰辛已经让她吃到了太多的苦楚，她甚至已经要认命了。一切终将平凡，她也只能接受自己就是一个无能的女人。但这场突然的灾难，却让她瞬间忘记了这一切，曾经命运压在她头顶的东西，她犹如一个七秒记忆的金鱼，瞬间忘去。

生存的本能，母亲的本能让她只有一条信念，要带着孩子好好活下来。

囤粮，关注新闻，好在新闻里的相关报道让她知道了自己没有受到感染，但她也更加痛苦。这场传染病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看不见的总是容易充满了恐惧，成群的人成倍的增加更是让人不得喘息。

那一天开始，她多了一项癖好，拉开窗帘的一脚，观察这窗户外的状况。一个个走出去的人，很多还没有出了小区的院子，就已经被咬的变成了传染病患者。

这也打消了她带着儿子闯出去的想法。她清楚，自己的本事就那么多，不能打不会开车，可能她都走不出这个院子。

“该怎办呢？”她每天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寒潇潇看着母亲一天天憔悴的样子，他的世界里那层幕布好像突然拉开了，让他看清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位置。

原来，自己整天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玩着游戏，在游戏世界里喊打喊杀为所欲为的样子，真的是虚幻的。

真实是什么，真实是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太无能，没有保护母亲的能力，甚至，他们娘俩在这个社会里也只是一颗颗小小的螺丝钉，他可能连配件都算不上。

还没有等他想到办法，找到可以安全离开的方法，那撬开他们家房门的恶霸邻居，就已经上门了。

他们想要抢走的不仅仅是食物，还是他跟母亲的生命。

这一番的争斗，不仅任何一人都没有得到好处，甚至引来的大批的丧尸。

妈……

寒潇潇忍不住流泪，他还记得母亲和那些人一起为了杀死丧尸奋斗的场面，那是他第一次那起了刀子，可是，那一次，他一直丧尸都没有砍下去。他眼睛里看见的，全都是一个个的人。

原来，真实世界里的打打杀杀是带着感情的，惧怕会让他下不了手。

那之后，几个人将楼里的丧尸都清理了一遍，他们家的食物也迅速少去大半。

拿起武器失败的他，几乎要放弃了自己。

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一个无能的人了。

可是，他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里不是他的游戏世界，他也不是无敌的，没有人能复活他，没有武器供他使用。

恶习总是会先一步来临，他颓废的拿起烟，走到天台散心。

而那次，却成了他和母亲的永别。

寒潇潇仍旧记得他妈在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好好活着。”

天空下了雪，冰凉的雪打在他的脸上如同一滴滴的眼泪。

他伸出手揩掉了那眼角的雪花，看着天空的云朵，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微笑的抬头看着天空，默默道：“为你，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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