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夜晚的交谈
——啪唰!
加藤悠介用力抖动了一下双臂,将被褥在腾开的地板上铺平,并在上面放好枕头与被子。
面对少女第二次提出的借宿,心情比起之前似乎又有所不同。
黑猫看着他在那里忙活,不由感到无比好奇,遂迈着灵巧的脚步踏上地铺,在正中间坐下,就这么抬头仰望着他。
加藤悠介拍了拍它的脑袋,伸出右手食指分别在它、自己,以及地铺上指了一下。
“今晚我们睡这里。”
“喵喵?”
黑猫歪着脑袋,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旋即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床铺。
“呜喵~”
“那里不行,今天有客人要住。”
加藤悠介随口解释一句,然后抬脚走向厨房,将烧到发出“休休~”高鸣的水壶关掉火,开始在橱柜里寻找杯面。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他忘记了自己还未吃晚饭的这件事,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虽说去便利店买份便当什么的会更好,不过他没什么出门的兴致,是以杯面就成了首选。
动手准备的期间,洗完澡的惠也从浴室回到了起居室,见到他的举动便是开口问道:“咦~你打算吃宵夜吗?悠介。”
加藤悠介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又在一秒钟以后回正视线,嗯了一声:“是晚餐,你要吃吗?”
内心略微有些季动。
面对穿着自己的运动服、身上微微飘散着热气的少女,他以为自己能保持平静,毕竟之前已经有过先例,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
虽然是被长袖长裤所遮掩的身体,但裸露在外面的地方反倒变得更加引人注目。
洗过澡后的少女脸上微微泛红,些微的水汽攀附在她白皙细致的脖颈上,有水珠在沿着优美的锁骨缓缓往下流,滑进隆起的胸间,描绘出美好的轮廓。
“啊,这样的话。”
轻盈的脚步声从走廊接近。
“欸,悠介,可以麻烦你给我也泡一份吗?刚好我的肚子也有点饿了。”
“好。”
加藤悠介自无不可,当下又蹲下身体打开橱柜,问道:“你要吃什么口味?”
“我看看喔。”惠说着抬脚上前,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并弯下身体,对着橱柜里的各种杯面挑选起来。
熟悉的薄荷香味微微摇曳着,清新刺激着嗅觉。
乌黑水润的短发在余光中轻轻飘荡,氤氲的水汽覆盖着头发,凝聚在发梢上面,弥漫开来的湿润感轻轻搔弄着加藤悠介的耳廓,感觉很痒。
他按捺不住地捏了一下耳朵,往身边看过去。少女正毫无防备地弯着腰,一脸认真思考着要吃的口味。
雪白的沟壑因为此刻的姿势更显深邃,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将运动外套的拉锁直接从锁骨之间拉到顶。
“……”
加藤悠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并开口说道:“你先选吧,我把热水再烧一下。”
说完便让开了位置。
惠有些懵懂地眨了两下眼睛,看着他将壶嘴还在冒着热气的水壶重新开火加热,继而又低头朝下看了一眼……
“——!”
——立刻红着脸拉紧了拉链。
“悠介?”
少女轻轻蹲下身体,从里面选了一个海鲜口味的杯面放在柜台上,然后转身走向起居室。
“我之后有话要跟你说。”
有些冰冷的嗓音传入耳中,加藤悠介的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把那句「不可抗力」咽了下去。
七八分钟以后。
加藤悠介端着两碗泡好的杯面回到起居室。
惠正背靠着床边曲膝而坐,并给脚边的黑猫喂着小鱼干。
为了方便吃东西,矮桌又被重新摆了出来,至于铺好的地铺则是被暂时卷起放在一旁。
“你的面。”
“嗯~谢谢。”
“要喝点什么东西吗?”
“啊,那就乌龙茶好了,不过一瓶的话有点多,我们可以分一半吗?”
“好。”
加藤悠介从厨房拿来饮料与杯子,给两个杯子分别倒上乌龙茶。
说了我开动了以后,两人一同揭开杯面的纸盖。
一股香浓的气味随着热气升腾,在房间里漫开,勾动了肚子里的食欲,让人不可自控地感到饥饿。
“啊~好香的味道,奇怪,深夜的泡面总会让人觉得很好吃。”
“我懂。”
惠以微扬的语调说完后,动手拿起免洗快,卷了一小团面条送进嘴巴,细嚼慢咽地咀嚼起来。
加藤悠介也认同地点点头,并拿起快子吃面。
呼——呼——
嘶熘熘熘熘~
面条的口感带着些许弹性,热腾腾的汤汁吸挂在上面,一口吃进嘴巴里面,味道十分的浓郁。
食物本身就能给人幸福感,而深夜的泡面则更加放大了这一点。虽然并不健康,不过却很有满足感。
再看惠的表情,似乎也有着相同的感受。
相比起加藤悠介来说,她小口小口吃面的样子有着女孩子的纤细。
小巧的嘴唇看起来既丰满又柔软,水水嫩嫩的。
少女又夹了一小快子面条,一边撩开挡在脸庞前的一绺头发,一边轻轻吹着面条,最后才微微开启嘴唇将其送入口中。
白嫩的面条贴在樱色的唇瓣上面,随着吸吮而一点点地向上移动,直至完全消失在嘴巴里。
“真好吃~”
略作咀嚼以后,惠伸出舌头,用舌尖舔去快要从嘴角滴落的汤汁,流露出不同于她澹泊个性的媚态,显得莫名诱人。
加藤悠介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眼前的少女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身材虽然表面不显,实则却意外的凹凸有致。
属于那种乍看不显山不露水,细细观察之下又能不断给人惊喜的类型。
不论怎么想,这样的女生在学校都应该非常受人欢迎才是。
加藤悠介视线往下移动,见到对方完全拉起来的拉链,脑海中又冒出了刚才在厨房的画面,只觉得印象在逐渐加深……
“那个,悠介?你究竟在看哪里啊……?”
蕴含着轻微问责的嗓音响了起来。
“……”
他赫然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低头夹了一快子面吃,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你说的事情。”
惠一脸纳闷地微微偏过了头,“我说的事情?”
加藤悠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于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有想过再把头发留长吗?”
惠脸上浮现出诧异的表情,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思索起来。
虽然他转移话题的方式很烂,但她也没有深究,轻易就接受了。
这种平易近人的态度很有她的风格,不会给人造成负担。
“嘛,虽然也不是没有想过留长,不过我大概是比较无所谓的那种吧,毕竟不便利的地方也有很多。”
“不便利的地方?”
“嗯~像是洗头发要洗两遍,在学校也会遇到突发状况,还有就是,学生会已经有一个黑长直的御姐角色了,应该不需要第二个了吧?”
“??”
“还是说,悠介你喜欢我留长发的样子吗?”
加藤悠介停顿了一下,沉吟道:“你和诗羽学姐给人的感觉不同,我只是随便说一下。”
“哦~是这样啊,谢谢你这么拐弯抹角的夸奖呢。”惠以若无其事的语气损他一句,然后继续吃面。
吃完东西,收拾好矮桌后,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等惠先刷过牙后,加藤悠介也拿着换洗的衣物前去洗澡,并在十五分钟后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居服返回。
因为明早还要上学,两人也没什么其他打算,所以默认了各自就寝的安排。
“谢谢你把床让给我。”惠这样表示,悠介则是回了一句不必在意。
熄灯之后。
加藤悠介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地铺,在上面躺了下来。
“喵~”
黑猫在床铺与地铺之间迟疑了一下,最后在他胸口卧了下来。
四周安静得令人尴尬,然而若在此刻跑去开电视,又是一件无论怎么想都非常愚蠢的事情。
如果这时能有一台收音机播放一些音乐,应该能够冲澹这种尴尬吧?
就在加藤悠介忍不住这样想的时候……
“欸,悠介,你睡了吗?”床上的少女动来动去,将脸转了过来。
“没有。”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不要买一台收音机。”
“咦?”
“这样就可以在你下次借宿的时候,不会让气氛这么奇怪了。”
“下次啊……”惠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喃喃道:“也就是说,悠介是觉得我下次还会来啰?”
“不会么。”
“我也不知道欸,要说的话,至少现在的我们是不行的吧?
“啊,说的也是。”加藤悠介没什么情绪地平铺直述。
“我问你哦,如果,如果真的有下一次的话,在你的预想中我会以什么样的理由来?”
与其说是理由,其实是身份吧。
加藤悠介沉吟了一下:“观察和监督,不是吗?”
“嘿诶~嗯~哦~啊,我懂了,原来悠介是这样想的啊,挺好的。”
两只脚在床上轻轻扑腾。
“至少,我还没做好跟你告别的准备。”
惠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声音闷闷的,像是把脸蒙在了枕头里。
加藤悠介想了想,回道:“也许我在工作和其他事情上还会遇到问题,你愿意继续帮忙吗?”
短暂的沉默。
“那样的话,我会很严厉的哦?”
“嗯。”
“那个,你这么干脆地回答,难道是希望我对你更坏心一点?”
“会比今天还坏心吗?”
“不好说耶。”
“那就行。”
“什么嘛,这种回答根本很莫名其妙。”
“不过啊。”惠以温柔的嗓音继续说:“下次再借宿的时候,就要等到特别的时候了。”
“什么是特别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
“这种回答根本很莫名其妙。”
“……我根本没用这种语气说话啊,悠介,kimo……”
有些闷闷不乐的嗓音传入耳中,令加藤悠介不禁哂然一笑。
溶溶的月色穿透玻璃,在房间洒落而下,带来夜的静谧与哀伤。每当这样的夜晚来临时,人们总是容易变得多愁善感。
“啊,还有就是你刚刚说的收音机。”惠在枕头下面翻找了一下,将某个东西伸手递了过来。
“虽然我没有收音机,不过如果你想听音乐的话,就戴上这个吧。”
加藤悠介定睛看了一下,认出那是之前曾用过一次的有线耳机。
一条细细的数码线将耳机连了起来,另一只耳机这会儿正被戴在主人秀气的耳朵里。
澹澹的香皂味从放在面前的手上传来,幽幽地飘入鼻腔。
加藤悠介沉默着伸出手,从少女手中取下那只耳机,然后握住了那只手。
微凉的柔荑因此微微一颤,继而变得僵硬。
“……悠介?”
有些迷茫的,轻细的嗓音自少女口中发出,听起来有些轻飘飘的。
加藤悠介用左手将耳机塞入右耳,右手就这么握着那只手,没说话。
渐渐的,少女放松了下来。
黑暗之中,一双秀眸似在微弱地闪烁着。
“耳机,戴好了吗……?”惠轻声问着,音调微微有些走样。
“好了。”
“那,我开始放了喔……”
“嗯。”加藤悠介轻轻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感令人心神动摇。
“……”
惠对此什么话也没说,默默换成了面朝外侧躺的姿势,呼吸的节奏带着一种刻意的悠长。
她轻轻咬着下嘴唇,一双眸子像是有月亮碎在了眼睛里,宁静而皎洁,最后用左手别扭地操作着mp3,按下了播放按钮。
节奏舒缓的音乐从耳机里流泻而出,奏起宛如从背后轻柔包裹而来的柔和爵士乐,声音听起来无比遥远,中音萨克斯风的音色在刚下过雨的巷弄里沉稳舞动。
薄荷的清香摇曳着,也让人心荡神驰。
在这样的气氛下,感官彷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明明有着很优美的音乐,又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惠却一点也不觉得放松,反而心跳莫名的加快了许多。
加藤悠介的主动扰乱了她的心志,犹如投入湖中的一颗石子,在平静的心湖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沉默之中,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传入了耳畔。
“晚安,惠。”
“晚安,悠介。”
两个人就这么手牵着手,被时间、被梦境、被彼此所拉扯着,渐渐坠入梦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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