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她和他的咖啡


  当加藤悠介把乌龙茶倒进玻璃杯里时,穿好衣服的诗羽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这些全部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料理,只能用炒饭这种东西凑合一下。海带、萝卜、黄瓜是便利店买来的小菜,可乐饼是速冻食品,招待不周。”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诗羽嘀咕着,在对面坐了下来。

  “老实说,我有点饿了,我们可以开动吗?”

  “当然,一起吃吧。”

  加藤悠介把一杯乌龙茶推至她面前,继而也跟着坐下。

  ““我开动了。””

  一起合掌以后,诗羽马上轮流吃起酱油炒饭、小菜与可乐饼。

  “……好好吃!”

  “有合你的胃口吗?”

  “满分十分的话,大概可以打十分吧。总觉得,悠酱以后会成为贤惠的丈夫呢。”

  “真遗憾,家庭主夫不在我的职业规划中哦?”

  “好可惜,明明你的手艺这么棒。话说回来,这份炒饭真的好好吃,比外面卖得还好吃喔~”

  看着她一脸幸福地大快朵颐的样子,加藤悠介浅浅舒了一口气,轻笑起来。

  “你说得太夸张了,我只学了这道炒饭而已,被拿来跟外面的餐厅做对比未免对别人太失礼了。”

  诗羽听到这里停下筷子,有些不满地朝他望来,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是在刻意吹捧,我是真心觉得这道炒饭很好吃,想你一辈子做给我吃。

  何况比起别人做的美味料理,是·你·亲·手·做·给·我的这点才更让我开心,其中的意义是不同的。”

  “总觉得啊……”

  “总觉得?”

  加藤悠介安稳地垂下眼角,眼底的情绪有点复杂,轻声感慨道:“我从学姐身上得到的收获,好像永远也还不完了……”

  “……哦?”

  诗羽的眉心微动,随后眯起眸子,戏谑着问:“关于这个,你以为只有这辈子就好了吗?”

  “……什么?”

  “我这边可是已经连来生、后世的事情都考虑好了哦?悠酱你只要在我为你搭建的世界里面尽情玩耍就好,别以为你能逃的掉~”

  “——好恐怖!?”

  加藤悠介忍无可忍道:“说到底,为什么每次和学姐聊天时,话题总会拐到监禁上面去啊!”

  “啊啦~可我就是爱你爱到不惜把你关起来,每天都在家里宠爱你的程度啊。这很普通吧?”

  “你绝对把「普通」和「沉重」搞反了!快点找回你的角色,别往病娇那边倾斜!”

  两人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像是要将轻松的气氛尽可能延长。

  ……

  “谢谢款待。”

  “粗茶淡饭,招待不周。”

  用完晚餐、收拾好餐具后,加藤悠介前去洗澡,诗羽则是独自留在起居室看电视。

  嘀嗒、嘀嗒。

  时钟轻轻走着。

  吃饭时一度挪走的玫瑰礼盒又被放回桌上,盛开在少女的眼睛里。

  坐在桌边的诗羽单手托腮,爱不释手地轻轻触碰那些玫瑰,回味着今天的种种美好。

  对于今天,她其实做过许多预想,也拟定了一些方案,本打算等工作室下班后就喊加藤悠介一起去约会。

  ——然而那个人却完全不按剧本来走。

  不光早早就把自己带出工作室,更是给她准备了这么大的惊喜,让她沉入到甜蜜的梦想里。

  尽管她一整天都表现得十分从容,但她今天的确有以恋爱故事里的女主角来自居,内心暗自小鹿乱撞。

  不管是直升机约会、礼车游行、玫瑰花和蛋糕、还是主动为她下厨,那个人几乎满足了她的一切幻想。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dear……”

  录音笔中响起荡漾着羞涩的歌声。

  诗羽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翘起,陶醉不已。

  轻轻抬起右臂,把鼻子凑上去。

  伴随着洗衣液的香味,最爱的薄荷清香也随之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嘶嘶……哈啊~~~悠酱的……味道……我好爱……”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嗓音里染上一丝丝微妙的热度。

  以一年一度的生日而言,今天无疑是她出生以来过的最棒的一次生日。

  甚至都不需要怀疑,她都可以肯定自己今后必然会无数次回忆起这完美的一天。

  话虽如此……却也稍微有那么一点叫人遗憾的部分。

  从洗发水、吹风机、到西装和浴衣、甚至是上次发现的马克杯……这个家里到处都有着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诗羽想到这里猛然睁开眼,咬着牙骂道:“那些,可恶的,偷腥猫!”

  不甘心的嗓音在房间里回响,让温度仿佛都低了几度。

  虽说那些东西里面也有她的一份,包括加藤悠介还一直戴着她送的手表,而她脖子上也有对方送的项链……

  ——可这件事情还是好气!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群小偷,在未经她这个主人的允许下就擅自用了她的东西,实在很让人不爽!

  要说小佳乃也就罢了,其他人这样做岂不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吗?

  早知如此,她或许应该更加强势一点的……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随之而来的现实又叫人沮丧。

  看似拿着一张最强王牌的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强大……

  纵使她再怎么强势,也没有能够掌控一切的能力。

  因为,那个人是不会被她驯服的。

  他所表现出的每一副被驯服的样子,其实都在反过来驯服她。

  ——而她为此甘之若饴。

  哪怕那个人是一杯毒酒,她也会毅然决然地喝下去。

  其实她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她是无法完全占有他的。

  不止是她,就连其他人似乎也是如此。

  忽然间,诗羽的内心涌上一股消沉。

  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曾做过许多美丽的幻想。

  正如加藤悠介随口说的那样,他们会一起决定升学的大学。尽管相差一年,但还是会以学姐和学弟的身份继续学业。

  她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他提出同居的建议,再被他不客气地一口回绝。

  二十岁的成人礼上,她会不死心地再一次提出那个建议,那时他大概不会再拒绝。

  偶尔他们会一起洗澡,亲亲热热地帮彼此刷背。

  在床上的时候,她希望他可以疯狂地爱她,爱到她热泪盈眶。

  在那之后,他们会向彼此的双亲知会,终于要展开两人生活……

  即使明白这是幼稚的妄想,她也控制不了自己。

  “啧……要是没发现那些偷腥猫的东西就好了。”

  正当她沉浸在这样的思考中时——

  “嗯?学姐你说了什么?”

  ——疑惑的询问忽然响了起来。

  “……诶?”

  诗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就见加藤悠介身上穿了件短袖短裤,正一脸纳闷地看着她。

  大概只是随便擦了两下的头发全部往后拨,上面还挂着些微水珠。立体的五官在灯光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深邃,脸部的轮廓十分俊朗。

  “呃……?悠酱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就在学姐说什么什么东西的时候。”

  “喔……”

  加藤悠介不明所以地偏着头,问了句:“学姐看起来好像有点没精神,是累了吗?”

  “不,只是因为你没叫我帮你刷背,所以有点无聊。”

  “是是~有点无聊是吧,那要喝杯咖啡吗?”

  “可以。”

  “那我去泡。”

  “慢着,悠酱。”

  “怎么了吗?”

  诗羽若无其事地说:“可以麻烦你用以前的马克杯泡咖啡吗?我比较习惯朴素一点的,不想太奢华。”

  加藤悠介一愣,随即温声说道:“知道了,学姐的咖啡要加牛奶吗?”

  “嗯……既然都晚上了,就加一点吧。”

  “ok。”

  少顷,房间里响起了咖啡机的声音。

  诗羽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微微抿了下唇,然后撑着地面站起身,一步步走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将额头抵在结实的后背上。

  “……诗羽学姐?”

  少年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嗯……”

  少女轻声答应着,声音小得几乎快要听不见。

  “是说……你这样抱着我不太好泡咖啡啊。”

  “……我就是觉得好气。”

  “好气……?为什么?”

  “你那么聪明,怎么不猜猜看?”

  “这也太难了吧??”

  加藤悠介说着回头望来,然而诗羽只是一声不吭地搂着他。

  他烦恼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那个,学姐是在为英梨梨的事情生气吗?”

  慢半拍的,背后响起一声冷笑。

  “就凭那个身材贫瘠的情色同人女?”

  “呃,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呢……”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我们这样背后议论别人似乎不太好……”

  “我就算当着她的面也一样这么说啊?”

  加藤悠介忍不住苦笑一声:“……我这样说没有其他意思,不过你和英梨梨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要说的话……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跟她和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很难得到她的原谅。”

  “那是因为,学姐总是在无谓生事地对她挑衅个不停……好痛!”

  诗羽不开心地用力掐着他的侧腹,说道:“以前的事情姑且不谈,但今天主动挑衅的人可是她哦?”

  “您说的是极!所以可以不要再掐我了吗?”

  “既然泽村她对我下了那种战书,那么我以敌人来看待她也没问题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们有很多时候又会莫名意气相投。”

  “但那还构不成让我分享男人的理由吧?毕竟她又不像小佳乃那么礼貌?”

  过于敏感的话题让加藤悠介明智地就此打住,话锋一转问道:

  “……呃,如果不是英梨梨的事情,学姐是因为什么生气?”

  “秘密~”

  “喂!”

  诗羽语气轻松地说了起来:“我说生气其实是骗你的,我就是单纯想要这样抱着你,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我是没关系,那就随学姐喜欢吧。”加藤悠介搔着脸颊,如此说道。

  尽管这样被人从后面抱着让他有些行动不便,但也不至于完全无法行动。

  何况抱着他的人不仅是他的女友,更是一名无论颜值还是身材都十分出众的美少女,他没有抱怨的资格。

  最重要的是……

  “今天是诗羽学姐的生日。无论怎样,我都会尽力让你满意的。”

  他说着,又继续泡起咖啡。

  “……”

  诗羽没说话,默默将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柔软的E罩杯紧挨着后背,让某人的身体微微绷紧,不得不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咖啡机上面。

  过了一会儿。

  “欸,悠酱。”

  “啊、啊?”

  “我想问你一件事。”

  “哦、哦,什么事?”

  在加藤悠介心不在焉的回应中,一句有些不安的话飘进他的耳朵。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阴暗又麻烦的女人,想要离开我呢……?”

  “诗羽学姐……?”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顾少女的微弱抵抗,强行转过身体与她正面相对。

  诗羽微微低着头,贝齿咬着下嘴唇,患得患失地不敢直视他的脸。

  加藤悠介则是定睛凝视着她,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毕竟……我这种女人除了身体还有点本钱以外,其他的部分根本就很糟糕,所以就算被人玩玩之后就丢掉……也不奇怪吧?”

  “——别开玩笑了!”

  “——!”

  严厉的斥责让诗羽身子不禁一颤,继而又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不知所措。

  加藤悠介没管她的反应,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看着我,诗羽学姐。”

  “悠、悠酱……”

  “为什么要讲那种作践自己的话?”

  “我……”

  诗羽张了张嘴唇,没精打采地垂下视线。

  “……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有一天对我感到厌烦,就那么离开我……”

  语毕,便是一阵沉默。

  “???”

  加藤悠介傻眼地眨着眼睛,脑袋上冒出一连串问号,却又在看到少女脸上的委屈后垂下肩膀。

  “诗羽学姐……”

  “……什么?”

  “不觉得你的担心有点多余吗?”

  “或许……吧。”

  他沉吟着思考片刻,然后缓缓说了起来。

  “虽然这么说很难为情……但我不会因为你不好的一面就离开你。不如说,即使看到你遮遮掩掩,感到不安又委屈的时刻,我也只会更想抱紧你。”

  荡漾着尴尬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无奈与宠溺。

  “……悠……酱?”

  诗羽喃喃着抬起双眸,对上他专注而真诚的眼睛,眸光似水一般流动不息。

  “总之,就算是玩笑,下次也别再讲这种话了。只要学姐还愿意在我这种人身边,我始终会对你负责的。”加藤悠介言辞诚恳。

  “……”

  少女静静垂下睫毛,平缓地吸气又吐气,然后拉起他的右手带向自己,按在左边的胸口上面。

  “诗羽学姐??!”

  加藤悠介愕然地叫道:“你在做什么?”

  “……你能感觉到吗?”

  “啊??”

  “我这里,是什么感觉?”

  “呃……软、软绵绵的……?”

  “我说的不是那个。”

  诗羽俏脸微红,幽幽地说:“你感觉到我的心跳了吗?”

  怦怦,怦怦。

  心脏快速跳动着,一时间难以分清那到底是谁的心跳。

  加藤悠介的眸光变得幽深,既而又重重咳嗽一声,抽回手。

  “……咳咳,我好像差不多该冲咖啡了。”

  看似沉稳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丝沙哑,听着有些撩人。

  “是吗……”

  诗羽的眼神在他脸上瞟来瞟去,倏地绽开灿烂的笑容,“那我去那边等你,我们晚点再继续。”

  ……她似乎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加藤悠介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胸口的燥动有些平静不下来。

  他背过身,郁闷地吐出一口气,重新摆弄起咖啡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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