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能为力
根据以往自杀救援经验，绝对不能刺激轻生者，只能好言相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好能让对方心软，放不下身边的人或事，才能让轻生者犹豫，从而劝说对方放弃自杀念头。
像杜竘这样突然刺激对方的，绝无仅有。
徐归舟抓着他的手有点用力。
杜竘看着她，漆黑的瞳仁，眼底是认真和坚持。
徐归舟读懂他的眼神，手不自觉地松开。
杜竘轻拍她的手背，什么话都没有说，又转头对着窗户外，继续说：“生命这个东西，只有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你要上新闻，要寻求更多关注，可以找其他途经，自杀是最差劲的一种选择。”
小周在旁边听地直点头，在杜竘和徐归舟来之前，他已经和女孩说了4个小时的话，虽然大部分都是他单方面劝导。但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饱受创伤的女孩，他是极为同情的。
这个时候忍不住也跟着说，“小姑娘，你就听杜医生的吧，他懂的多，一定可以帮助你的。”
女孩转过脸，先看向站在窗口的杜竘，再看向小周，很快移开眼神，她垂下眼眸，沉默片刻，说，“你们不懂，我说的话没人信，他们都觉得我撒谎，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完成任务才来劝我的，其实你们也不信。等我下来，又会像前几次那样不了了之。我没有证据，没人相信我支持我，我这里难受，没人知道，我实在挨不住了。”
女孩拍着胸口，眼泪缓缓滑落。
她的悲伤显而易见，风吹地她头发凌乱，仿佛无形中有什么在拉扯她，就像她内心的挣扎一般。
杜竘严厉地说，“徐乐，抬起头。”
女孩动作缓慢地抬头看向他，双目通红，表情哀戚。
“勇敢点，”他说。
“在这里坐了4小时，你还在犹豫，即使生活已经糟糕的一塌糊涂，仍然让你有想活下去的理由。你的痛苦是什么，趁这个时候说出来，就像你平时做作业一样，越是难的题目，越是不想做，但是真的弄明白解题思路，你会发现，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你把痛苦的事说清楚，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和可怕。”
女孩煞白的双唇颤动，没有发出声音，很快又低头，陷入沉默。
杜竘说：”我知道你在思考我说的话。你已经是成年人，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心里应该清楚，我说的是对的。你遇到老师猥亵，还能勇敢站出来表达态度，你已经比大多数的人都勇敢，为什么不试着更勇敢一点，你可以的。”
女孩哽咽着说，“我害怕……”
她哭泣的声音并不大，夹在风里更淡了。无论是徐归舟还是小周，听了都觉得莫名的感伤。
“没关系，是人都会害怕，这是很普通的情绪，不是你的错误。换个地方我们好好谈一谈。”
女孩捂着脸哭泣，“说了情况还是没有改变该怎么办？没人信我，朋友也都不理我，我实在太孤独，太害怕了……”
杜竘一手扯开领结，他撑在窗台上，声音镇定，“一定有其他解决途径，除了死亡，只要你愿意付出努力。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你连死亡都能直面，就一定可以坚强一点，你还很年轻，一年解决不了的事就两年，甚至很多年，没有做过各种尝试就选择死亡，实在太可惜了。对不对？”
女孩泣不成声，几乎弯起身体，已经没有明显的抵触意识。
小周和徐归舟对视一眼，确认可以解救。
小周上前一步，动作轻柔，伸出手，“这里风大，我们先进去说好吗？”
女孩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的手，眼眸挣扎良久，终于慢慢伸出手。
就在即将碰到他手指的时候。
楼下忽然有几人齐声喊：“到底跳不跳？”
声音直达8楼。
女孩面色陡然一变，手飞快缩回去，身体也往后一挪。
杜竘反应迅速：“快，抓住她。”
小周在第一时间已经行动，一把伸出猛的一抓，拉住女孩手臂。
女孩往后挪的时候，半个身体已经腾空，脚下一滑，整个从天台滑落。
幸好被小周抓住手臂，身体悬在空中。
楼下一片惊叫，还有嘘声。
有人喊：“终于跳了，快拍。”
楼上几人根本已经无暇他顾。徐归舟和杜竘同时动作，都要跳出窗口到天台上去拉人。另一侧的消防员冲过来，挤开两人说，“是我的任务。”说着已经翻身出去。天台位置小，根本已经不能容人。
小周趴在天台上，咬牙抓住，说，“妹子，你还年轻啊，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女孩仰头看着天空和小周憋得通红的脸，心中一片空白，似乎还隐隐有一丝解脱的快感。
风里传来地面的声音，那些好奇、怀疑、猎奇的呼喊，像是割裂她皮肤的小创口。
她忽然笑了，眼泪流进嘴里，苦涩的很。
还是早点结束吧。
“哥哥，谢谢你陪了我那么长时间，谢谢你，没人在乎我，真的……已经挨不住了。”
她剧烈挣扎，狠狠使力。
小周感觉手中一松，恍惚间，似乎风中传来一声呼啸。随即就是碰的一声巨响，地面上的人尖叫嘶喊。
另一个消防员已经扑到天台上，却没有抓住女孩。
小周往地上望了一眼。
心头剧烈地抽痛，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从他手中消失。
他茫然地问，“人呢？”
回答的只有风声。
他明白过来，张嘴一声咆哮，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
窗边的徐归舟怔然看着窗外，周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她下意识朝杜竘看过去。刚才他一直很冷静，至始至终都没有太多个人情绪表露，这大概让她潜意识觉得他是理智的冷静的可靠的。所以在这个她觉得十分荒谬和不可理解的时刻，她第一时间看向他。
杜竘的脸上露出的震惊，随后立刻变得愤怒，他一手抓着领结直接把领带扯了下来，动作粗野地像是发泄。
“畜生。”他恶狠狠地咒骂一句，不知道在骂谁。
徐归舟觉得窗口吹来的风，让人凉到了心底。
又一次，面对死亡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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