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问心
在宋清心目中，李漾所谓的正事，实在是很让人放心不下！
纵观李漾来到青州之后所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有一件正事吗？
他是来赈灾的钦差大臣，但是来了青州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强制要求三大粮商将已经是天价的粮食，提高了足足三成的价格。
自那以后，粮价节节攀升，这无异于将本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推向绝路。
而李漾做的第二件事情，则是修葺州牧衙门和城墙。
若是给足工钱，也就罢了。
但他这明明就是在吃民脂食民膏，用百姓的血肉，来搞面子工程。
在宋清心里，但凡李漾有一丁点的良心，都做不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偏偏，他就是这么做了，而且做得理直气壮，看起来还乐在其中。
如今，他居然把自己叫过来，得意洋洋说让自己做一件正事？
宋清立马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
李漾毕竟是钦差大臣，只要青州大灾还没有过去，他就是青州权限最高的官员。
就连州牧李松，也要受其管辖。
宋清一个区区州司马，也不能够明着违逆李漾的命令。
李漾却没有说事情，而是皱着眉头看向宋清。
“宋大人，似乎是对我十分不满啊！”
宋清冷哼一声，想都没想便直接说道：“我对李大人态度如何，从你第一日来青州，便应该看得十分清楚。如今才想起来问我这个，是不是有些晚了？”
李漾叹了口气，说道：“宋大人，我接下来要让你做的事情，极其重要，关系到此次赈灾能否成功！你若是如此不配合，我怕是不能够将这个重任托付给你！”
“赈灾？原来李大人心里还有赈灾这回事吗？”
宋清挑了挑眉头，脸上的嘲讽之色，丝毫没有掩饰。
“李大人，下官这几日与那些百姓接触，你知我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吗？”
“是什么？”
宋清冷笑一声，道：“下官这几日，总共招收三千两百余名百姓参与州牧衙门与城墙的修葺工作。他这三千多名百姓，几乎十家之中，便有一家有人饿死！”
“大灾到来，家中存粮不多。年迈的父母会自行绝食，留粮食给青壮妇孺，将自己活活饿死。灾情持续，家中妇孺亦会减少吃食，紧供家中壮劳力先吃。”
“青州大灾以来，饿死的百姓，已经接近七千人。这还是各个县衙统计的信息，若是论真正的情况，怕是饿死一万人都不止了。”
说到这里，宋清抬手，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
他双眼之中，已经隐隐有了泪花。
“听了这一切，李大人你难道就没有丝毫的羞愧吗？”
宋清的这一番话，让一直侍立在旁边的怜花和惜月都是眼泪汪汪的。
姐妹二人都是看向李漾，希望李漾说一些给她们信心的话。
然而，三人都没想到，李漾只是微微一笑。
他反问道：“宋大人，在你心里，你真的以为，青州情况如此严重，是我李漾一个人的责任？”
宋清对着李漾怒目而视：“难道不是吗？李大人，下官真是不知道你是何等的铁石心肠！难道，即便是青州大地，饿殍遍地，都让你生不出丝毫的恻隐之心吗？”
李漾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抬起手来，拍了拍巴掌。
“说得好，说得好啊，宋大人！”
说话间，李漾走到宋清面前。
四目相对，让宋清愤怒的是，李漾的目光之中，丝毫没有羞愧之意，反而满是调侃。
“你觉得你是好官？”
李漾嗤笑一声。
“在本官来到青州之前，此地已经受洪涝之灾一个月。那个时候，青州百姓死伤几何，你可知道？”
宋清闻言，眼神微变，随后低下头没有说话。
李漾又朝他走了一步，道：“若是本官没猜错，你手上的这所谓的信息，不过是这几日才统计出来的把？那就奇怪了，本官才来到青州三日，之前饿死的人，难道也是因本官而死？”
在李漾目光的逼迫下，宋清咬了咬牙，道：“即便如此，自李大人来之后，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将百姓往火坑里推！之前百姓尚且活不下去，李大人为何认为自己来之后，状况反而能变好？”
李漾哈哈一笑。
“之前？原来宋大人也知道之前！”
话音落下，李漾脸色陡然转冷，目光冰冷地盯着宋清。
“洪涝之灾，虽然是天灾，但气候变化，定然有所征兆。若是青州官员稍稍上心，总能够提前铸坝，或者开垦水道泄洪。但本官所知，青州官府从未有此举措。是还是不是？”
宋清浑身一震，在李漾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中，低下了头。
“洪灾开始，青州官府亦有机会转移百姓，开仓放粮，甚至上报朝廷，请求援助。但整整半个月，所有人都无动于衷，是还是不是？”
宋清脸色微微发白，强烈的羞辱感，让他愤怒不已，但面对李漾这提问，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漾冷笑了一声，摆手说道：“宋大人以为自己是一个好官吗？呵呵，你是州司马，位置不低。可是，灾情开始以来，除了徒劳奔波，做一些杯水车薪之事，你对赈灾，有何贡献？”
一句话出口，对于宋清而言，就如同自己遮羞的破布被人直接撕开一般。
他猛然抬头，双眼通红看向李漾，刚要说话，却被李漾粗暴打断。
李漾冷哼一声：“为官，你没能力赈灾，却对有能力之人指手画脚。明明是自己的责任，却甩给别人。如同宋大人这般，无能得理直气壮之人，实在是本官生平仅见！”
说到这里，李漾撇了撇嘴。
“菜，就要认！若非是看在你对百姓起码还有一些维护之心，你这样的废物都不配在本官放在眼里！”
此时，宋清的指甲，已经死死嵌在了掌心的血肉之中。
李漾一句接一句的话，让他羞愧难当的同时，有胸有愤懑之气，只是不知道朝谁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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