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多愁善感
原著里的‘迟冬’已经死了。但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求之不得的解脱。
一直以来他都太辛苦了,他清醒着轮回了成千上万次,明明看透了世界的本质,却又无力抗衡剧情的压迫,只能不断地重复早已烂熟于心的悲剧结局。
他当然挣扎过、反抗过、崩溃过,可这些都无济于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在无数次跟剧情对抗失败后,他也看开了。
他不再渴求任何人迟来的愧疚、同情,也无意反扑剧情、打脸复仇,他太累了,累得只想解脱,追求彻底的死亡。
他最终也成功做到了。
“他已经死了。”
迟冬又重复了一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迟宿,脸上没有任何仇恨、愤慨的神色。就像他‘讲故事’的时候那样,神情始终冷淡而疏离,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甚至于说有点招人烦的陌生人,讲述一段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
事实上这一切确实与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原主顺手救下来的异世界魂魄。
原主也明确表态过,无偿将这具身体送给他,并没有强制要求他做些什么。迟冬完全可以将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麻烦抛诸脑后,美滋滋地跟周景烁过他们的二人世界去。
可迟冬做不到。
那样一个善良不屈的灵魂,不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太憋屈了。
迟冬现在对迟家、对迟宿展开的‘报复’手段,只是他单方面想要帮原主讨回一点公道。
迟宿惶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唇瓣微颤:“迟、迟冬?”
‘他死了’是什么意思?
肯定不会是真正的死亡——毕竟迟冬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或许,迟冬指的是‘还对迟家抱有希望’的过去的他?
迟宿现在的思维还很混乱,有些被绕晕了,但他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迟冬彻底对迟家、对他失望了。
“迟冬。”迟宿又喊了一声,看上去有些激动,不知道牵动了哪出伤口,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吐出一口血。
“你在喊他,还是喊我?”迟冬道:“不过不管你想说什么,都省一省,他听不见,我不想听。”
迟宿看上去有一点难过,或许还有自责、愧疚、尴尬、逃避之类的情绪,不过他现在的脸显然做不出这么多复杂的表情。
“对不起,”他声音干哑,有些发颤:“我不该......我不知道——”
迟冬说的那段‘故事’,他其实隐约知道一点,但从来没有深入调查了解过。正如迟冬所说,在之前的他看来,迟冬所受的那些苦难并非他造成的,他凭什么要为此反思、愧疚?
他确实不需要为此感到自责,但他也不能把自己置身事外——他一直高高在上地嘲讽、批判迟冬挣扎求生的狼狈姿态,而他那些用来讥嘲、挖苦迟冬的词汇,恰恰都源自于迟冬所经历的苦难。
他从来没有真正尊重过迟冬,迟家也一样。他们甚至从没有把他当作迟家人,一直把他视作累赘、拖累,却又要在迟冬爬到高处,反过头来对他们展开报复的时候,义正词严批判他不仁不孝。
仔细想想,这种行为确实很恶心,不怪迟冬恨他们。
......不怪迟冬要揍他。
迟宿看着迟冬,再次道:“对不起。”
还有可能弥补吗?
迟冬看着地上的男二,若有所思。
这是稍微揍醒了一点?
剧情的力量,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强大。还是说,是因为他是异世魂魄,本身不受剧情控制,所以才能轻易影响剧情发展?
迟冬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干脆不想,随意活动了一下脚踝,恶意地朝迟宿笑了一下:“我说了,他听不见。”
迟宿惶然无措地看着他:“迟冬?”
迟冬懒得继续跟他扯皮,像是试图摆脱一个难缠的垃圾袋那样,毫不留情地把迟宿踹下宣讲台,紧接着捡起地上碎布一样的制服布料,嫌弃地擦了擦手背。
脸上又是血又是不知名体液,脏死了。
迟宿的伤其实算不上多重,就是看着狼狈,顶多去医务室躺几天,他落地后,吃瓜群众们观望一阵,感同身受地龇牙咧嘴,只有迟星跟周韶反应大一些。
迟冬站在宣讲台边上,垂眸跟那些表情各异的吃瓜群众对视,又看向两位教官所在的地方。
迟冬:?
简少将红着眼睛,满脸慈爱又同情地看着他,时不时撇过头,坚强地擦掉眼尾可疑的泪花。
迟冬:??
副教的表情跟迟冬一样茫然又无措,对上迟冬的视线,忍不住尴尬地笑了一下,又用胳膊肘杵一下简少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收敛一点——不是,你到底听见什么了?”
简少将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别捅咕我,等会回去再跟你说......你要保证,绝对不跟别人说。”
副教:“......我保证我保证,嫂子在看你呢,你能不能表现的稍微正常一点?”
迟冬满脸莫名,清了清嗓子:“简少将,是我赢了吧?”
“嗯,”简少将正了正神色,点头道:“我看过了,格斗技巧运用灵活,自身实力也不容小觑——如果我没看错,这次战斗你没有外放精神力吧?很不错,赢得漂亮。”
迟冬可外放的精神力就跟暗器一样,在战场上用无可厚非,但在这种基于格斗术的对战中使用,未免有点投机取巧的作弊嫌疑。
迟冬笑意盈盈:“谢谢夸奖。”
远远瞧着,分明又活泼又开朗,简直像个小太阳,连上将那种陈年冰山都能融化。明明...明明经历过那么惨烈的童年,却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坚强地露出笑容。
太不容易了。
这孩子,也太招人心疼了。
简少将的眼眶又红了。
迟冬:???
简少将朝他招了招手:“你来一下。”
迟冬应了一声,跃下宣讲台,还差点踩到下面躺尸的迟宿,嫌弃地挪了挪脚,朝两位教官的方向小跑过去。
副教冷冷扫了眼探头探脑的新兵蛋子们:“看什么看——你们的格斗技巧能达到这种水平了?”
新兵们老实巴交:“报告教官,不能!”
“那还愣着做什么?继续练习!”副教道:“再让我逮到谁东张西望,别怪我把你拎出来,丢上台跟迟冬打一架!”
能止新兵摸鱼、以后说不定还能止小儿夜哭的迟冬:......
新兵们看一眼地上那个被揍成猪头的助教,瑟瑟发抖,立刻振奋精神,投入到基础格斗的练习中。
周韶打了声报告,上前把迟宿扛起来,送去医务室。
迟冬来到两位教官面前,行了个军礼:“简少将,刘大校。”
简少将拍了拍他的肩,声音都有些沙哑:“你是个好孩子。”
副教:?
迟冬:?
“我知道了,”迟冬点点头:“所以呢?”
“很多人都喜欢你,尤其是上将,”简少将压低了声音:“不要妄自菲薄。”
迟冬:“啊?”
副官:“啊?”
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你妈妈见到现在的你,应该也会感到高兴,”简少将感慨:“你别太难过。”
迟冬:......
明白了。
原来这家伙一直在偷听他刻意讲给迟宿听的‘故事’,还听哭了。
迟冬忍不住又看了眼他微微湿润的眼眶,轻咳一声:“我知道了,少将。”
......是他讲得太情真意切,还是这位少将太多愁善感?
“还有一个问题,”简少将问他:“你在台上说——‘迟冬已经死了’,是什么意思?”
“这很难解释,”迟冬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听到了,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胡扯道:“就是说,以前的迟冬已经死了,现在的迟冬,是钮祜禄·迟冬,代表...代表新生。”
对,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这说明我已经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摆脱了过往苦难的束缚,表达了我对美好未来的期盼之情。”
听懂掌声。
“能走出来就好,”简少将很感动,又拍了拍他的肩:“能走出来就是好事,对了,那个‘钮祜禄’又是什么?”
迟冬:......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垃圾星方言,”迟冬自己都有点想笑:“大概意思是‘新生’,‘重生’。”
简少将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是个不错的词汇,就是有点拗口。”
迟冬:“......还有别的事情吗?”
有点憋不住了,再胡扯真的要笑出声来了。
“嗯,最后一件事,我不知道您是否跟上将倾诉过这些,所以擅自把您刚才的‘故事’整理成文档发给上将了,”简少将道:“上将希望你现在能回去一趟,估计是想开导开导你......我知道你现在心情肯定不好,有上将陪伴,应该能感觉舒服一些。”
迟冬:......
冬冬真他妈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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