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成长
“还有这个。”侍卫从身后取出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个零星的物什,一块玉佩、一个身份令牌和一个沾满血的荷包。
桑榆将荷包拿在手中,这是一块绣着娄大的名字的荷包,针脚很粗糙,歪歪扭扭地绣了“平安”两个字,看得出绣的人并不善针线,
侍卫解释道:“这应该是娄捕头的妹妹绣的,他说过自己妹妹不爱做针线,这还是她特意绣了好久送的。”
那这个荷包应该就是平安符了,桑榆沉下心,将荷包放回了托盘上。
突然,她的视线里闪过一丝紫色,“这是什么?”?“哦哦。”小侍卫看了一眼,连忙放下托盘,从上面小心地将那物拎出来,“这好像是一种杂草,沈大夫采摘过,应该是娄捕头掉下水沟带上来的。”
一路走来,他们也有些磕磕碰碰的,偶尔沈大夫轮流带他们去采些应急带草药,小侍卫才觉得眼熟。
娄大的身上在草丛里滚了好几遍,沾上了太多的杂草,甚至在他的手上也揪下了几片,夹在断了又接上去的手指间。
侍卫猜测是因为当时娄大无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东西求救,或者是伤口太疼了想转移注意力。
桑榆听罢,点了点头,“把东西收好,一并带回去。”
“我晓得。”侍卫答完,小心地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巾,将东西包起来。
桑榆这才将目光落在娄大的身上。
娄大的身上穿着简单的袍子,是他惯爱的藏青色,侍卫们都是粗人,尽管已经尽力收拾了,但衣服穿的并不整齐,扭扭捏捏的乱作一团。
他死去快一日了,身子僵硬的厉害,青色的尸斑还是浮现,房间里点着熏香,隐隐能闻到些许异味,这是尸体开始腐烂的味道。
桑榆心里拒绝在看见娄大身子腐败之后的样子。
“桑小娘子,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着娄捕头。”侍卫收拾完包裹,见桑榆看的出神,轻声劝道。
“你去寻些蜡烛来。”桑榆道:“这里的烛火太暗了。”
“喏。”侍卫下意识答应,面露错愕,“啊?”?等侍卫找了十来根粗长一一点好的时候,房间里总算亮堂了许多。
“还是桑小娘子想的周到。”侍卫道:“想来娄捕头也不喜欢暗着。”
他们不畏惧深夜,却也希望黑暗中能有光芒照耀。
“很好。”桑榆僵了一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她“唰”地一下,粗暴地撕开了娄大身上的衣服,娄大伤痕累累的胸膛瞬间裸露在外。
“桑小娘子!”侍卫惊讶地喊出了声。
桑榆脸上浮现出冷意,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就让你来告诉我答案吧。”
侍卫这才注意到,桑榆的手中早已戴好了鱼皮手套,匕首也是惯用来验尸的小刀,“桑小娘子,你这是作甚?”
桑榆幽幽道:“你不是看出来了吗?自然是替他报仇,尸体永远是最好的线索。”?
……
又是一日清晨,沈大夫早早起身,他昨夜等了桑榆半宿,也不见她回来,实在疲惫的慌才睡了过去,因惦记着桑榆的身体,便想着调配些养生的药送去。
东厢房依旧大门紧闭,和他昨天夜里看了好几次的样子没什么区别,沈大夫静静观望了一小会儿,脸上怒意渐盛。
这个小丫头,不会一夜没回来吧?
沈大夫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抬腿往娄大所在的小院里走去。
刚一走到门口,果然见里面有好几道身影在院子里等着。
守在门外的侍卫见有人来,连忙上前问道:“沈大夫怎么来了?”
“我找桑榆。”沈大夫脚步不停,直冲屋内而去。
“哎,里面还没弄好,沈大夫莫要吓到自己。”侍卫拦在他的面前,好心劝说,“不如稍等片刻,桑小娘子很快就好了。”
“老朽乃是一名大夫,什么场面没见过,你让开,老夫倒想看看她在里面作甚?”沈大夫毫不相让,一把推开侍卫。
大门被粗暴地推开,沈大夫想过很多种场景,却从没想过眼前的场景会这般平和,桑榆站在角落里擦拭着双手,刺鼻的酒味伴随着浓郁的香草味弥漫了整个空间,随着风一吹便往屋外散去。
娄大依旧躺在板床上,两个侍卫正在帮他整理衣服,威严端正的大理寺官服穿在他的身上相得益彰,淡化了他脸上的淤青和斑痕。
“沈大夫早啊。”桑榆随口问好,取出干净的帕子擦手后,端起一碗粥跑到门口的石阶上坐下,吃了起来。
“你验了娄捕头?”沈大夫见她精神尚可,但眼底的青色却骗不了人,“整夜都不曾休息过?”
“嗯。”桑榆轻轻答应一声,语气透着漫不经心的味道,“我将娄大的尸体验了一遍。”
沈大夫见她这般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微微一顿,再大的火气也瞬间消散,他只是担心桑榆会伤心过度或者糟蹋自己的身子,见她当真做了大事,也就不再计较,“怎样?”
“依稀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桑榆一边喝着粥,一边回答道:“我想派人将娄大送回长安。”
沈大夫走到桑榆的身旁,蹲坐下来,“他是怎么死的?能找出凶手吗?”
桑榆喝粥的动作一顿,“只能大概有个方向。”
“有个方向也是好的。”沈大夫道:“总能抓住凶手的。”
“嗯。”桑榆再次点点头,默默地喝着粥,白粥填满了空荡的胃,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感受到原来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沈大夫就这么陪着她,呆呆地看着远处。
这样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他回忆起了当年他和桑榆妹妹在村里的日子,每次桑榆带桑蓁去他那里施针的时候,桑榆就喜欢这样坐在台阶上发呆,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
沈大夫知道,这是桑榆难受的表现,她很少会发泄自己的情绪,遇到难过伤心时就会蹲在一个地方自我反省,偶尔还会钻进死胡同里。
沈大夫担心她会想以前一样,找个没人的地方默默舔舐伤口,才想着多陪陪她。
可是今日,他看见桑榆一如既往地发呆,总觉得她哪里有些不一样了,她同样也在难受,可是这种难受不是单纯的伤心,而是夹杂了一种哀思和悲痛的坚强。
就好像原本的她是单纯地无能发泄,现在的她却将悲伤压在心底,撑起一片天。
她成长了很多,沈大夫想,她离开江南去长安的时候还是一个不算成熟的小娘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成长为一个女中尧舜般的女郎了。
是因为她终于发现身边有人陪着了吗?那个风光霁月的郎君,和她的那些热情洋溢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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