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晏奎
昨日他又一次收到了孙都尉的传唤，说是有事要他去做，约他在老地方见面，令他痛苦由矛盾。
这段日子是晏奎此生中最灰暗的时光，既要假装无事，又要背地里受人指使，他想反抗，可始终摆脱不了孙都尉。
大错已经铸成，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尽管再三表现出推诿和不愿，孙都尉还是没有放过他，他还是在孙都尉的胁迫下去了郊外林子。
这次的孙都尉脸色很好很亲善，直言他上次写的打油诗不错，那些百姓听了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这次唤你来是因为时候到了。”孙都尉道：“某听说那个崔叙之崔寺正已经离开泾县了，现在泾县只剩下宋溪亭和一个叫桑评事的，宋溪亭名声显赫不好动，但是那个桑评事还是能动一动的，听说她与崔叙之关系密切，你想个法子将她单独引出来。”
晏奎瞪大了眼睛，“你们要对桑小娘子下手？她，她不过是一个评事罢了，与崔寺正也只是上官与下官的关系，并无私情。”
孙都尉蹙眉，“怎么会？某听说她是升平长公主亲点的儿媳妇，若是能将她拿下，崔叙之还不乖乖听话？”
“不不，我与他们相处多日，并不曾见到他们关系密切。”晏奎极力否认，其实他是见过的，这件事在宋府也不是秘密，但晏奎想着孙都尉来这里不久，估摸着还弄不明白，“她也是秋棠先生的女儿，秋棠先生待她极好。”
“不过是个养女罢了。”孙都尉已经打听清楚了，压根儿不吃着套，“真假先不论，你先将人哄骗出来再说，若是胁迫不了崔叙之，那直接杀了便是，某不信宋家还会因为一个养女和南王府作对。”
“可是…… ”晏奎还想劝说。
“你今日怎么回事？”孙都尉见晏奎今日神色有异，说话吞吞吐吐，当下不满起来，“别忘了你的身份！这些不是你该思虑的，你只需照做便是。”
晏奎对上孙都尉冷下来的神色，张了张嘴，最终咽下喉中的话，“…… 喏。”
孙都尉的脸色这才缓和起来，沉声嘱咐起了晏奎。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群身手矫健的折冲府兵从四面八方围住了他们，他们像是从天而降的天兵天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孙都尉等人的面前。
打头的卫士长枪在手，大声呵道：“奉金吾卫令，捉拿水淹泾县之犯人，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你背叛了世子？”被两三百精兵围住的孙都尉勃然大怒，一把揪住晏奎，“你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我没有！”脖子被胁制住，晏奎发出绝望的呐喊。
可惜此时没有人听他的呼喊声，他被孙都尉毫不留情地推倒在地，像是一个被丢掉的玩具。
折冲府兵显然事先得到过命令，无论孙都尉如何解释，又搬出南王府的名头，这些府兵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呼啸着冲向他们。
孙都尉身边不过只有几十号人，哪里敌的过两三百人的冲击，在拼死反抗一阵子之后，他们就被悉数拿下。
晏奎缩在石头后面，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府兵很快找到了他，将他提到人前，对着一个身穿长袍的郎君道：“此人便是钓鱼的饵？”
那郎君熟悉又疲惫的声音响起，“是。”
晏奎猛地抬头一看，对上了微生月心碎又不忍的双眸，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地知道，原来他终究还是吃下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回忆到此结束，晏奎跪在地上，心里越发地平静起来，“我认罪。”
桑榆问：“你何罪之有？”
晏奎低头，将事情缓缓道来。
晏奎生在洛阳，自小便是丰衣足食、父母疼爱的，按道理说他应该没有什么不满才对，可老天惯爱作弄人，年少时的他少年天才，是当地有名的“小秀才”，备受瞩目。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学业变的越来越糟糕，不但常常以学院最末位居多，有时候还会被先生奚落两句，暗地里还有人乱嚼口舌，说他做了十恶不赦之事，才叫老天收了一身的学问。
他表面上不在意，可心中终究存了不甘的心思，明明他小时候都会的，那些字好像刻在他记忆里的，只需要看一眼便能认得。
可是现在同样都是读书写文章，旁人写的比他好，理解更深刻，大家都是同样的先生，同一本书，可是为何他就是读不进去？
这种扭曲的心态在他成长的经历中被无限放大，也只有面对微生月的时候会好上几分。
因为微生月比自己更笨拙，他家境不好，只有靠着比旁人多上几倍的努力才能跟上学业，这样的对比，给了晏奎最大的安慰。
他开始无意识地靠近微生月，和他成为了好友，两人无话不说、引以为伯牙绝弦。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年的时间，一直到今年，他们所就读的学院开始迎接即将到来的秋闱，学子们的情况院里的先生都是知道的，大家都在猜测今年的秋闱谁更有希望。
学院的先生们时不时会讨论几句，来送东西的晏奎无意中听到了他和微生月的名字。
“晏奎确实有些聪慧，可是他性子不稳，静不下心来读书，吾更看好微生月。”
“吾也是这个意思，微生月虽然不够聪明，但肯读书，是个上进的，品行方面也不错。”
“戴先生如此看好他？怎么不收做徒弟？”
“吾确实看好他，怕将他教坏了，倒是吾的先生颇有盛名，吾想着去信一封，看能不能说服他收下这个孩子。”
“原来现在早有安排，那么吾就提前恭喜先生多一个师弟了。”
戴先生的老师乃是洛阳一带知名的大家，能做他的弟子是每一个洛阳学子梦寐以求之事，晏奎没想到自己多年的期盼成了空，先生们对他不屑一顾，甚至连提都不愿多提，反倒是他视为低他一等的微生月拨得头筹。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书院，看着捧着书本迎上来的微生月，心里波涛翻滚，微生月是如何看他的？是不是也在心里瞧不起他，觉得他就是一个被他踩在脚下的失败者？
他不甘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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