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意图
范子鹤出身于忠义世家，自身家国情怀很浓厚，而眼下韩羽的言行举止更是甚合他心意。
范子鹤看着韩羽，纵然心中有千万言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此开口。
他最初拜访韩羽的初衷乃是因为韩羽的文采。
然而，当范子鹤看到韩羽修筑的防御工事后，他才发现原本韩羽也是心有沟壑之人。
但是此刻，范子鹤这才认清了韩羽，韩羽心中不仅有小家情怀，更有家国情怀。
韩羽笑道：“承蒙世子不嫌弃在下文笔尚浅，高看学生一眼，学生就已经很感激了。”
旋即，韩羽看向苏小娥，道：“小娥，将这幅字包好，赠予世子。”
“好。”
苏小娥依言照做。
范子鹤朗声一笑，道：“韩先生，多谢赐字，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韩羽也笑道：“好，毕竟酒逢知己千杯少嘛。”
范子鹤神色微滞，然后惊喜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韩先生真是出口成章啊，怪不得杨韬常在我耳边提起你博学多识，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持杯而饮。
又喝了几杯酒后，酒桌上的氛围越发融洽。
范子鹤脸上带着几分醉意，韩羽的脸也越发通红，不过韩羽两世为人，其酒量却是没得说的。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代的酒并不纯正，度数也不太高，所以此刻的韩羽还是极为清醒的。
两人越聊越投机，范子鹤略一犹豫，然后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沉声道：“韩先生，你学识如此渊博，而且在村周围修建的防御工事也极为考究，不知道……你对当下滨州的局势有没有了解？或者说，有没有什么独到的想法？”
韩羽一听这么敏感的话题，当即酒醒了一半。
他原本就诧异，为何范子鹤这么突然就造访？
眼下，只怕问询滨州局势则是他的终极目的。
但是，范子鹤既然问了，韩羽便不能不回答。
韩羽忖度片刻，小心翼翼地回答都：“世子，按照大恒王朝的铁律，我等未入仕途，其实是不应该妄谈国政的。但是既然世子开口问了，那么学生韩羽便斗胆，向世子聊聊我的看法。”
范子鹤摆手笑道：“韩先生，但说无妨，此事我范子鹤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韩羽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多谢世子。”
然后，韩羽深吸口气，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子上画着，同时道：“世子您看，此处是滨州，此处是京都，而这里是中原地带。而起义军主要作乱的地方则是中原和西北。”
范子鹤眉头微皱，问询道：“然后呢？”
韩羽道：“世子，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消息说，岐王郑希圣曾经放出话：要先拿下滨州，然后自滨州分兵八路北上，最终会师京都。”
范子鹤点头道：“郑希圣之前的确放出过这个消息。”
韩羽神色凝重，沉声道：“那就不对了。”
范子鹤道：“为何不对？”
韩羽解释道：“既然郑希圣要以滨州为根基，分八路出兵北上，也就是说，他将滨州看做是了兵力大本营。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为何现在起义军作乱之地要集中在中原地区和西北地区？”
韩羽深吸口气，道：“如果要是按照郑希圣所说的计划，那么现如今起义军暴起的集中之地，应该是滨州。可现在，滨州虽有起义军，但数量并不多。”
范子鹤目光微凝，沉声道：“所以，你觉得郑希圣放出的狠话，只是幌子？”
韩羽认真地点点头。
范子鹤道：“你分析的不无道理，如果按照你的思路往下走，那么郑希圣的核心目标应该就是中原地区和西北地区。”
范子鹤略一思忖，然后自怀中取出一份大恒王朝的疆域分布图，仔细分析郑希圣的真正目的。
良久后，范子鹤的手指重重指向中原地区的一个核心点，神色冷厉地道：“中原徐州，凤凰郡。”
韩羽轻轻点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范子鹤霍然起身，冷厉的眼神似是要杀人一般，冷声道：“这郑希圣怎么敢的？！”
范子鹤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方面是因为凤凰郡这个地方的确是个兵家必争之地，另一方面也因为，凤凰郡其实是他们翎国公府范家的发迹之地。
初代翎国公，也就是范家的老祖，如今就葬在凤凰郡。
看着眼前暴怒的范子鹤，韩羽宽慰道：“世子息怒。”
范子鹤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然后道：“韩先生，凤凰郡是我范家祖地，是以情绪有些激动，烦请勿怪。”
韩羽点头笑道：“理解。”
而后，韩羽接着道：“世子，其实我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以下几点原因。”
范子鹤伸手道：“请讲。”
韩羽道：“原因一：中原与西北两地，近年鏖战不断，可以说这两个地方的粮食收成必然会因为战事大量锐减。朝廷的将士倒是无所谓，他们有朝廷拨下粮款，可是起义军呢？他们没有粮食，可是要活活饿死的。既然如此，那么他们首先要解决的便是粮草问题！”
“原因二：滨州的粮食收成虽然没有遭到战事太大影响，但今年是大旱之年，收成也减少了很多，所以，起义军是断然不会将兵力大本营安置在滨州的。”
“况且，滨州多是崇山峻岭，易守难攻，起义军若是在此处发展，势必阻碍重重。如果岐王郑希圣真的脑袋发昏要攻打滨州，那么倒马关便是必争之地。”
“而至于倒马关的兵力配置，想必世子比我更清楚。倒马关对于郑希圣的起义军而言，无异于一根最难啃的骨头。”
“原因三：郑希圣此人能稳住岐王之位这么多年，必然是个脑袋灵光之人。他心中应该清楚，滨州之地，并不适合作为他的第一进攻目标。原因很简单，滨州难攻，而且，滨州粮草也并不充足。”
韩羽接着道：“既然滨州排除了，那么剩下的地方，最适合最为第一战略进攻点的则是……中原徐州，凤凰郡。毕竟，凤凰郡乃是中原第一郡，粮草富足，兵力虽然也很雄厚，但却无险要隘口可以守。”
韩羽看着范子鹤，沉声道：“说到此处，想必世子心中已经明白了岐王郑希圣接下来会如何做了吧？”
范子鹤点点头，神色淡漠地道：“佯攻滨州倒马关，做出拿下滨州，然后出兵北上的模糊态势。实则，他的大军会转而进攻凤凰郡，最终既能解决粮草问题，又能喘息片刻，再图滨州。”
韩羽沉声道：“世子说的是！”
范子鹤闭上眼睛，仔细地捋着思路，然后起身道：“韩先生，今日便到这里吧，改日再聊。”
韩羽起身笑道：“好，我夫人已经为世子将房间打理好了，世子歇息吧，若有需要，随时叫我。”
“好。”
说完，范子鹤回房休息。
……
其实，就河溪村而言，消息流通的速度太过缓慢。
整个天下大势似乎都将河溪村遗忘了一样。
而韩羽之所以能对岐王郑希圣和起义军的形势和目的做出这样的分析，乃是因为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三两句消息，将其串联起来，然后加以分析研判的。
韩羽此番高谈阔论，最终肯定左右不了范子鹤的决策，但是能够为他提供些思路，使得朝廷的将士们有的放矢，韩羽已经心满意足了。
再者，对岐王郑希圣的意图分析是范子鹤要求他韩羽讲出来的，韩羽为了能够在范子鹤面前将人设立稳，也只好承担些风险，然后将自己的“智慧”展露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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