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晚节不保
秦三帝却是叹息一声，说道：“是啊，他所作所为挑不出毛病，只是可惜...”
秦三帝没有接着往下说，就像殷泓当年在红烛镇强行扯出那盏天上灯时，越是丰功伟绩之人，越容易晚节不保，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总之就跟天妒英才似的，老了老了，老天会往你鼻子上抹把灰。
如今的许旌阳便是如此处境，这一切都要源于那道异种血脉。
秦三帝不打算多说，于是便开始登龙骨上山。
两人渐次登高，山体不高，秦三帝又开口说道：“那说书老头子说，那位护送南山寺小和尚轮回归山的李姓修者，两人一起登龙骨时，不多不少，刚好一炷香时间。如今那段缘已经记入南山寺佛卷内，所以那说书老头才会知晓此事。要不讨个吉利，这趟掐点登山？”
李登笑容灿烂，即便是月夜下，依旧看的清晰，点头道：“谢谢。”
秦三帝从袖中摸出一根极为普通的信香，以指捻燃，用嘴吹了小半晌，又回头看了眼身后阶梯，说道：“吹灭半寸，时间大致就对得上了。”
李登说道：“有心如此，随缘即可。”
秦三帝点头，沉默登了半晌后，才说道：“我知道你在观子里过的不舒心，不过这是人之常情，若是换做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踏进任何一座道观，哪怕这是老掌柜吩咐的事。”
李登一怔，脚步停下片刻，又说了句：“谢谢。”
登山途中，秦三帝远眺风景，身后南山柳沟，千家灯火，一片辉煌，宛如千灯夜游画卷。
秦三帝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又与李登说了柳沟寺的诸多事迹。
手中的香炷燃尽，秦三帝这次却是没有随性而为，而是将手中香炷根插在台阶旁。
谁能想到，在道家香火如此空前鼎盛的大势下，会有一位出自“大”道观的嫡传道士，深夜手持香炷登佛寺。
两人走下龙骨石阶，前方有一点笼火，橙黄如炭，夜色中，这盏橙黄灯笼正在向着李登二人靠近。
宛如漂浮在夜色中的灯笼那边，传来一声询问：“何方施主？”
秦三帝回应道：“摩雷观，秦三帝，李登，前来借宿。”
那盏灯笼渐渐靠近，李登才看到提灯笼之人，是一个小沙弥，年龄不大，唇红齿白。
小沙弥走上前来：“贫僧见过秦兄弟李仙师。”
秦三帝打一稽首致意，李登慌忙抱拳。
秦三帝大致说过借宿缘由，他只说自己二人这次是出观子散心，前来南山柳沟游玩一番，由于镇子没有客栈，迫不得已前来借宿，还说出佛道一家亲，香火本一源的话。
小沙弥诚恳说道：“寺庙内客房尚有，只是借宿一事，需由老师父定夺，自己断然不敢做主收留。”
秦三帝没说什么，在小沙弥的引荐下，李登二人走进寺庙，询问能否借宿。
在两人进庙之时，李登看了眼香气缭绕的庙宇，凑近秦三帝，小声说道：“如果寺庙不让借宿，我们就下山离去。”
秦三帝转过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年郎，竟是没有拒绝。
不多时，两人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几经曲折，来到一处禅房，小沙弥叩门，说道：“净空师叔，摩雷观有仙长前来南山寺借宿。”
禅房内亮起灯火，有悉索穿衣声传来，门开后，出来一个消瘦老和尚：“贫僧法号净空，见过两位仙师。”
秦三帝也是自报家门：“摩雷观嫡传，秦三帝。”
李登说道：“大师称小子一声李登即可。”
净空僧人将二人请入禅房，小沙弥没有离开，也跟着进去了。
这老和尚待客之礼没话说，二人进门后，便被引坐，而后又看茶一盏。
秦三帝又大致说了借宿缘由，净空老和尚抚须而笑，到了句善哉，又说道：“秦兄弟不必拘谨，佛道之争柳沟寺不能左右，但秦兄弟与李小友借宿一事，是柳沟寺与秦兄弟李小友的缘分在此，柳沟寺从来讲究缘之一字，既然登门，断没有驱逐之理，于我柳沟寺教条不合。”
秦三帝又打一稽首致谢，李登再抱拳。
双方寒暄几句，净空便让小沙弥领两人到客房歇憩。
最终两人落住在柳沟寺客房。
气势恢宏的寺庙大门缓缓被打开，一位年轻僧人走出，他一身千佛衣在门前两盏佛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年轻僧人面相出彩，并没有丝毫的庄严之相，相反的，却是给人一种眉清目秀，唇薄如钱的美好观感，若不是身披一件极为夺目的千佛衣，他看起来倒像是一位书生。
小沙弥送李登二人进入客房后，便又去巡察。
年轻僧人看着那盏移动的暖橙灯火，会心一笑。
愿柳沟寺灯火长明，愿柳沟寺香火不落，愿柳沟寺李花常开。
年轻住持看着灯火转折而去，这才收回视线，走向龙骨梯。
脚边就是第一阶石梯，他站定后，将秦三帝插入地面的香根捻在手中。
香根上，有袅袅香火升起。
僧人神思沉湎，面色肃穆若坐壁佛雕。
记得第一次登山入寺，是那个脾气极好的人领着进入，那个人身边跟着条小山精，当时自己和那条小山精年纪一般大小，两人在世俗某座客栈内，一起玩过泥巴，记得自己当时捏出来一盏美轮美奂的泥灯。
即便历经千年，他依旧清晰记得。
如今那两人皆已不在人世，寺庙佛国也已垂落。
那个领他入寺的修者，很好的人。
以往这个登山梯并没有名字，自那人走过后，它便有了名字，龙骨梯。
刚进寺庙时，这里种植着一片桃花，素有人间六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美誉。
后来桃花被取缔，种植了一片雪白李花。
李代桃僵。
如今柳沟寺又来了个李姓之人，他叫李登。
极好。
翌日清晨。
寺庙正门阔达，廊柱不施任何雕工，只是涂刷着朱红海潮漆，给人端庄大气的视觉冲击。往后是一枚高悬正门门楣的匾额，上书“柳沟寺”三个大字，字迹奔放如飞，观之心境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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