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又过了几天,周老爷子问丁家宝:

“中医有不看生先看死,你给师父看一下,师父还能活几年。”

“师父身体康健,一定可以长命百岁。”丁家宝看了一眼,脸色尚且红润的周老爷子说。

“不许说这些没用的话,这是师父给你出的考题,必须据实回答。”周老爷子严肃地说。

“从面色和脉象上来看,师父身体没有任何毛病,最后也是无疾而终。

如果自己保养得当,活一百二十岁也没问题,但是如果有了其他干扰因素,或保养失调,就不好说了。

最起码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丁家宝诚实地说。

“嗯。不错,未看病之前,先断死生,这也是一项基本功。

但是没有隐疾的人,确实是看不出来的,说明我这徒儿很诚实,不会为了取悦别人而说一些阿谀奉承的话。很好、很好。”周老爷子夸赞道。

“你最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这个学期过后,你就不用总来我这里了,我岁数大了,也教不了你太多东西。一切都要凭自己的悟性。”周老爷子又问道。

“师父,我最近好像是病了。”丁家宝怯生生地说道。

“嗯?”周老爷子一反常态地坐直身子,仔细看着丁家宝。自己经常看见他,如果病了,怎么会连自己也看不出来呢?

确实没有病态啊,于是又问道:“哪里不舒服?”

“就是那里,最近半年变化很大,总被别人笑话。”丁家宝低着头说。

虽然他自己就是学医的,但是对于有些常识,没有人告诉他,他也不知道。

虽说已经上了初中,但是乡村中学,对一些课程,教的也不是很认真。

生理卫生课,老师都觉得讲起来挺羞愧,所以干脆就给砍掉了。

“哈哈……,原来是这事啊,我看看。”周老爷子笑着说。

丁家宝脱了裤子,想让让周老爷子给检查一下,但是周老爷子只是瞟了一眼,就说:

“没问题,已经过了快速增长期,不用担心,后面就慢了。”周老爷子说。

“哦,知道了师父。”丁家宝有些担心地问。

“放心吧,这种事是有定数的,不会有什么影响,对你来说还是好事呢,哈哈……。

你刚才给师傅看时也说过,要是保养得当,至少能活到一百二十岁,最后也是无疾而终。

可是何谓保养得当,师父现在已经九十六岁的人了。所谓保养,就是要在那方面注意。

但是如果人没有了阴阳交合的乐事,活那么多年又有什么意思呢?你每天练的养生功口诀,最后几句给师父背一下。”周老爷子说道。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丁家宝背道。

“嗯。玄牝其实就是指男女,这才是天地之根,阴阳交合之道,用之不勤嘛。

如果长时间违背自然规律,不用最自然的方式调和阴阳,对身体也是有害而无益的。”周老爷子说。

“哦。知道了,师父。”丁家宝说道。

“最后就是,你从小就练童子功。身体机能自然要强于一般人很多,所以对于这些顺应阴阳的自然之道,不用刻意去违背,但也不能去做那些违反人伦法度的事。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为人要多积德行善。”周老爷子说

“嗯。记住了,师父。”丁家宝说

“最后告诉你个小秘密,师父这一辈子娶过八个老婆,以前还纳过四个小妾。

但是如果说师父经历过的女人,不到四位数,也差不多。到了一定的年龄,这种事没必要那么克制,如果双方都乐意,就没必要在乎太多。

我们练黄老之术的人,如果被那些清规戒律所约束,也会活得非常痛苦。

前段时间,师父和你师母还做了那事呢,厉害吧。哈哈…”周老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调皮地笑着说

“啊?”丁家宝一脸惊愕,对师父说的事半懂不懂的,也非常吃惊一向严肃的师父,怎么也有这么不着调的时候。

丁家宝从那几天学习完开始,就不用经常去周老爷子那里了,只有在自己有问题时,才会去找周老爷子答疑解惑。

也就在丁家宝初二寒假,从周老爷子那里回来没几天。丁福贵上山打猎时,一脚踩空掉下了山崖。

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丁福贵的身体本身就弱,身上多处骨折。被村子里的村民发现后,抬回家时,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尽管丁家宝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挽救过来父亲的命。丁家宝没想到,自己出师后,遇到的第一个病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而且他还无能为力。

丁福贵在最后时刻,看着身边的两个儿子,不停地重复说道:“我有两儿子,我有两儿子,……。”

办完丁福贵的葬礼,丁家宝去找周老爷子,想请教自己的救治,有什么不当之处,为什么没能挽救父亲的生命。

周老爷子听完他的救治过程后说:

“医生不是神仙,所谓的生死人、肉白骨,那都是假的。有很多病,我们是没有办法的,但不能因此,就怀疑自己的医术。”

“嗯,知道了,师父。”丁家宝又问了一些,书上他认为不对地方,周老爷子都一一给与评价解释。

刚过完春节,初七那天的晚上,丁家宝正在家里看周老爷子给的医案笔记,二后生杨建兵急匆匆地过来。

看到院子里的郭彩莲,问道:“彩莲婶子,家宝在家吗?”

“在呢,在里屋看书呢,什么事啊,二后生,这么急匆匆的。”郭彩莲问。

“听说家宝学过医,我想让他赶快给我孩子看看。”二后生说。

他们村离镇上还有段距离,要是有紧急的情况,想去医院有些来不及,看起来挺急的。

“二哥,铁蛋怎么了?”丁家宝虽然已经十三岁了,但是身高还没到一米四,看上去也是个孩子。

但是论辈分,他和杨建兵属于同辈,再说这些年经常在周老爷子身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说话也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杨建兵是丁家乐出生那年结的婚,结婚后两年才生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家里就挺不满意的。

今年冬天,又生了第二胎,是个男孩取名铁蛋,现在还不到四个月,这是老杨家第一个男丁,所以全家都视若珍宝。

这么小的孩子,在当时的农村如果有病,很容易夭折。在村子里,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事。所以孩子一病,全家人都恨不得自己来代替他。

“现在天也黑了,没办法去医院,家宝你会看病吧。”杨建兵看着丁家宝问道。

虽然有些不信任,但是没办法,能找到的学过医的,就这么一个,只能试试看了。

“我去看看。”丁家宝知道,孩子的病是最难治的。中医有宁治十男,不治一妇,宁治十妇,不治一儿。

由于女性有生理期对身体的影响,所以一般得了病,比男的就难治一些。小孩子气血未充,各项机能都没发育完善。

脉象根本就没法参考,自己也无法表达哪里不舒服,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而且由于身体机能不全,会有很多假象出现。本来是寒,却表现出大热的表象。

本来是实证,又看着完全是一副虚象。总之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在小孩子身上最容易弄反。

所以儿科病对每一个中医都是最难治的,几个月的婴儿更是如此。望闻问切四诊合参,完全就没有用武之地。治疗儿科病,尤其需要有丰富的经验。

丁家宝虽然没看过一个孩子的病,但是周老爷子的医案中,以及读的那些医书中,有好多案例可以借鉴,只能是用他山之石来攻玉了。

“今天从吃完晚饭开始,就哭个没完,嘴总是撅着,也不吸奶,看上去也张不开,不知道怎么回事。”杨建兵一边快步走,一边说。

杨建兵住的房子就是丁家宝出生那年盖的,后来杨建兵转业回来,准备结婚了。

加上杨建军常年不回家,为了关照着郭美仙和几个孩子,老杨家就在原来的老房子旁边接着盖了一间卧室,算是搬回来老大家住了。

杨建兵生了儿子铁蛋后,杨有财夫妇又搬回去老二家,帮着照顾这个大孙子。

四女子杨红燕也出嫁了,现在就只有老三杨建国,和郭美仙及三个孩子在老房子这边住。

丁家宝进屋时,杨建兵老婆刘秀花,正撩起衣服给孩子喂奶。但是看着铁蛋很着急想吸吮,就是张不开嘴。

看起来也哭了好长时间了,声音有些嘶哑。丁家宝仔细看了看铁蛋的脸,感觉面色蜡黄、嘴周围有些发青,嘴唇非常的红。

而且看了一下手,指纹发青,直透气关。撩起衣服,看肚子上有两条青筋,从肚脐两侧直接连到心下,按了一下肚子,感觉有些胀满。

然后捻了一下铁蛋乳中穴,感觉有一个硬核,这时已经完全确认。

丁家宝表情凝重地说:“这是脐风,也就是西医说的新生儿破伤风。”

杨家老小,一听破伤风,尤其是杨有财和老伴儿,马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们虽然不会看病,但是新生儿破伤风,在当地还是挺出名的一种病。

由于农村很多都是自己接生,如果割脐带时处理不好,或者被冷水所激,脏东西侵入都容易造成这种病。

如果是用西医的说法来解释,这个病就是由于破伤风杆菌侵入人体所致。

这种病一旦得上,在当时当地的情况,即使是成年人,也是百无一生,何况是个婴儿。

孩子的嘴张不开,无法喂药,再说现在也没有药可喂。内治无法治,那就只能选择外治,外治的方法首先就是针灸推拿。

这个病,对于中医来说,就是脏腑内部中了风寒之气,需要温散脏腑之内的风寒,然后再祛风解痉,缓解面部肌肉的痉挛。

于是丁家宝赶忙让准备了一些艾绒,艾草在这里的山村,每家每户都有好多,夏天驱蚊蝇,冬天也可用来驱赶一些不知名的虫蚁之类。

然后指挥杨家的几人,赶快用艾绒捻一些艾条出来,他在灯上点着捻好的艾条,分别在铁蛋的肚脐中央和周围各灸了一次。

然后又在面部的人中、承浆,双侧的地仓、颊车、翳风几个穴位,和手指少商穴,各灸了几次。

灸完后,又拿出银针,点刺铁蛋乳中穴硬核边缘,挤出一些黑血。又在周围上下左右的几个穴位,各灸了几次。

然后就让给孩子盖好棉被,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看铁蛋满身大汗,丁家宝长出一口气,说道:

“二哥,这回好了,没事了。我明天一早,再拿点儿草药过来,做成膏药给孩子的肚脐敷上,就彻底没事了。”

“家宝,真是谢谢你了,你不光救了铁蛋的命,也救了我们全家的命。”杨有财老泪纵横地说。

其他人也是千恩万谢地道着谢,丁家宝一时之间反倒有些局促,忙客气了几句就回了家。

“铁蛋怎么样了?”郭彩莲一直没睡,看已经快十二点了儿子才回来,赶忙问道。

“嗯,没事了。我明天一早再给他做点儿膏药,贴在肚脐上,就完全没问题了。”丁家宝有些疲惫,一边上炕准备睡觉一边说。

“什么病啊?看二后生着急的样子,都快哭了。”郭彩莲吹灭了灯问道。

“破伤风。”丁家宝回答道。

“啊?那不没治了吗,你没给治坏吧。这些年因为这个病可是没少死人,好几个大人都没保住,别说那么小的孩子了。”丁家宝感觉郭彩莲好像坐起来了。

“没事,十拿九稳,以前的那些人是没碰上我。”丁家宝有些得意地说道。

“这死孩子,一点儿也不知道谦虚,别觉得自己能的不行,再能你也是我儿子。”郭彩莲高兴地说了一句,然后重新躺在被窝里睡觉。

看看旁边一左一右,两个儿子,虽然丈夫刚去世不久,但觉得自己以后也有了依靠,顿时又感觉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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