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断臂少年
粉碎性骨折，病症非常清晰。
少年的父亲就站在他身后，满身补丁的衣服，脸上满是焦急与忐忑。
倒也不是没有送医，可到了医馆，人家开口便是20000铜币的医疗费，他把亲朋好友借了一圈，只筹到5000铜币。
今天还在筹钱，先前刚好看到麦伦帮狗接断腿，抱着试试的心态一问，没想到麦伦还真应下的，这才回家把孩子带来。
兽医给人看病，也是很快引来不少看热闹的精灵。
患者的情况已经非常清晰，麦伦神情凝重，倒也不是治不了，器械什么的他都有，药剂也还充足。
但是……
他环顾了一圈，这手术环境太糟糕了。
露天的街道边，周遭全是小摊贩，贫民区的环境本就糟糕，空气中弥漫着烂菜叶的腐臭味，过往的马车将黄土地面扬起阵阵粉尘，还有围观的人们互相聊天、咳嗽、吐痰……
猫狗也就算了，真要给一个精灵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做手术，伤口感染的风险太大了。
少年才十六岁，人生还长着呢，要是因为伤口感染导致需要截肢，甚至是丧命，他可实在是负不起这个责任。
他们进手术室的第一天，老师就一直在强调避免手术感染的重要性。
他如果敢在这大街上给这少年做手术，被老师知道了，肯定要把他臭骂一顿，甚至可能把他开除掉。
“医生，孩子的手能医不？”少年的父亲紧张又期待地问道。
舒尔特也是抬眼看着麦伦，眼中有着期许之色。
家中的境况他是知道的，父亲可能永远也筹不到送他去医馆的钱，如果这位兽医真的能够将他的手臂治好，那他还算是一个正常的精灵，否则他以后可能就没有右手了，再也拉不开弓，成不了猎人了。
围观的精灵也都盯着麦伦。
“能不能行啊麦伦？你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可不是嘛，一个兽医，怎么敢夸口说能治精灵。”
“孩子还小，可别在他这当了试验品，要是把手弄得更糟糕，去了医馆也不一定能治了。”
精灵们你一言我一语，充满了对麦伦的不信任。
一个魔法师学徒，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他可以治好如此严重的骨折。
少年父亲眼中也是有了些失望之色，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大医馆要价两万铜币自然有其道理，怎么可能在路边随便找个兽医，花费几百几千铜币就能治好。
“也不是不能治，而是在这里没法治疗。”这里太脏乱了，手术感染的风险极大，我不能在这里给他做手术。”麦伦收回手，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管周遭人们的议论声。
“借口吧？人家魔法师可是在哪里都能施展魔法的。”
“就是，什么手术，骗人的玩意。你拜了个骗子为师吧？”
“还是回去守仓库吧，那更适合你。”
围观的人们开始肆意嘲笑麦伦，特别是临近的摊贩们，都知道麦伦的底细，说话更是难听。
麦伦下意识地握拳，过去的几年间，他听过太多的嘲笑，早已能够从容面对。
可他不允许他们诋毁手术，诋毁他的老师。
就在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驶来，在摊子前缓缓停下。
喧闹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众精灵看到了马车上的神殿徽章之后，下意识地收敛了自己的声音，并向着两边让开。
“神殿的人怎么来了？是来抓骗子的吗？”
“动静这么快就闹到神殿去了？”
“冒充医生可是大罪，会闹出人命的，神殿重视一些也是正常的。”
精灵们小声议论着，皆是露出了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少年的父亲也是把少年拉了起来，站到一旁，看着马车。
马车车帘拉开，当先走出来的是一个狮族少女，长得颇为灵动可爱，目光在众精灵身上扫了一圈，落到了坐在小摊前的麦伦身上，笑道：“麦伦，怎么扯这么个寒酸的小摊啊？这要是被你老师瞧见，肯定得说你有辱师门。”
莉娜她们跟着从马车里出来，皆是好奇地打量着麦伦的兽医摊子。
这样的环境，对于莉娜来说并不陌生，当初她的卖鱼摊并不比这好多少。
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做手术可不行，太多污染源了，很容易导致患者伤口感染。
“这些外族人认识麦伦？”
“能坐神殿的马车，而且还是贝蒂大人亲自驾车，她们的身份恐怕都不简单。”
精灵们有些诧异，本以为神殿是来抓人的，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少年父亲闻言，也是一脸诧异，他本来已经准备带舒尔特离开了，此刻内心又燃起了希望。
麦伦看到玛莎他们的到来，眼睛一亮，连忙起身相迎，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摆的兽医摊子就是在这里，今天心血来潮就想把摊子支出来摆一会，也没有时间更换了。”
“这少年什么情况？”莉娜注意到了耷拉着手站在一旁，表情有些痛苦的舒尔特。
以她的经验，这少年的手必然是骨折了，而且情况还颇为严重。
“本来我是给狗做手术的，接了两条狗腿子，这少年的父亲见我能治骨折，便请求我帮他的儿子治疗骨折，我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了。”麦伦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粉碎性骨折，情况比较严重，需要开刀，可这环境我也不敢给他开刀啊，要是伤口感染了，那就更麻烦了。”
“原来如此。”莉娜若有所思，看了眼围观的精灵们，还有他们先前的碎语，大概明白是怎样一个情况了。
市场是一个戾气颇重的地方，底层精灵们艰难求生，有些便见不得别人好，有机会更是想要踩上两脚。
麦伦答应帮少年看病是出于好心，不敢当街做手术是负责任的态度，可在他们的眼中便成了吹牛撒谎。
贝蒂坐在马车上，打量着麦伦。
这位精灵在夏洛特挑选的几位年轻精灵中看着最为忠厚老实，长相多少显得有些愚钝。
莉娜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不知他的医术又如何？
“如果进行手术的话，需要一个封闭的干净空间……”莉娜的目光扫过街道两侧的房子，皆是老旧的树屋，最后落在了马车上。
贝蒂的目光与她对上，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
“贝蒂大人，不知可否借马车一用，让麦伦在马车上做一场手术，一会康妮会将马车清理干净。”莉娜看着贝蒂说道。
麦伦闻言也是看向了马车，眼睛一亮。
这马车非常大，犹如一间小房间，用来作为临时手术室是绰绰有余了。
马车的车帘放下之后，又有魔法阵阻隔，可以阻隔外界的细菌进入。
不过，他又有点担心，这可是圣女殿下的座驾，能给他当手术室吗？
众精灵也都看着贝蒂，想来侍卫长大人是不会答应这种无理要求的，毕竟要是弄脏了马车，圣女殿下可能会不高兴。
不曾想，贝蒂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答应了：“当然没问题，麦伦是夏洛特医生的高徒，帮助少年接手臂，就算是圣女殿下也不会拒绝这种请求的。”
麦伦面色一喜，这下场地有了。
众精灵露出了一脸震惊的表情，显然都没想到贝蒂会答应，而且，按照她的说法，就连圣女殿下都会给麦伦的老师面子？他的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少年的父亲脸上则有了几分喜色，有贝蒂大人的这番话，说明麦伦没有说谎，他真的有能力帮舒尔特把手臂接上。
“莉娜，要不你来帮这少年……”
“不，这是你的患者，这场手术应该由你来主刀。”莉娜打断了麦伦的话，微笑道：“我和康妮会在旁给你打下手，当助理。”
“嗯嗯。”康妮跟着点头。
麦伦感受着两人信任的目光，略一犹豫后，还是点头道：“好，那就我来做。”
“舒尔特，上马车吧，我来给你做手术，把骨头接上。”麦伦转身看着少年，此刻已然恢复了自信，脸上也是多了几分从容不迫。
少年眼睛一亮，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父亲。
“去吧，相信麦伦医生。”他父亲笑着鼓励道。
少年点点头，跟随麦伦向着马车走去。
莉娜和康妮也是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空间极大，将里边的小物件收起之后，中间能放下一张标准的手术床。
现在自然没地方找手术床，不过贝蒂从空间戒指中取了一张长桌出来，倒也够用。
康妮用清洁术将马车内的一切东西都清洗了一遍，包括患者和医生。
舒尔特被安排躺在长桌上，将手臂搁在桌上。
麦伦开始准备手术，莉娜则在旁帮忙。
“医生，我的手能恢复吗？”舒尔特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
莉娜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做完手术后修养一段时间，骨头就能长回来了，可能会有一些影响，但至少不会是残疾人。”
舒尔特松了口气，虽然不是完美的回答，但至少让他心里有了些底气。
“麻醉药剂，半瓶剂量。”麦伦将麻醉药剂递给康妮。
“张嘴。”康妮和舒尔特说道，手一指，半瓶麻醉药剂便从他微微张开的嘴巴飞了进去。
舒尔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才发觉药剂已经顺着喉咙进入他的体内。
舒尔特很快陷入昏厥状态，麦伦已经拿起了手术刀，站在手术台前。
马车顶上的一颗夜明珠投下的光虽然没有无影灯那么适合做手术室，但也还算明亮。
粉碎性骨折手术，麦伦这还是第一次做，在之前在深渊只做过简单的骨折续接术。
“麻醉药剂药效有限，可以开始了。”莉娜提醒道。
“要不，还是你来吧？”麦伦看着莉娜，神情有些紧张道：“我还没有做过粉碎性骨折的手术。”
“总有第一次，就从这位患者开始吧。”莉娜平静地说道：“我会在旁帮你看着，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提出，我相信你可以的。”
感受着莉娜眼中的信任与鼓励，麦伦也是收敛了心神，深吸一口气，在少少年的手臂上选择了一个切口位置切入。
马车外，精灵们并未散去，反倒是好奇地看着马车。
麦伦的确是一位治疗系魔法师，不过这般岁数还是魔法师学徒，天赋可谓是极差。
如今他却敢为情况严重地骨折患者进行治疗，并且有信心能治好对方，实在让人觉得惊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众人的表情渐渐不耐。
这时，马车的车帘突然被掀开，少年舒尔特拖着自己被捆绑固定的左手，满脸带笑地走了出来。
“父亲，我的手臂接上了！”少年开心地向他父亲大声说道。
“接上了？！太好了！”他父亲快步上前，看着少年被包扎严实的手臂，脸上满是激动之色，眼里更是有泪光在闪烁。
“竟然真的接上了？！而且花费的时间还不算太久。”
“这小兽医是有点厉害的，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还兽医，现在是麦伦医生了。以前你对他爱答不理，现在你高攀不起。”
围观的人群也是顿时沸腾了，对麦伦帮少年将手臂接上表示惊叹。
先前阴阳怪气的精灵们，则是灰溜溜的走了。
“断掉的骨头是接上了，不过他的情况太严重，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才行，至少要半个月。在这期间，不要让他用这只手干重活。还有，三天内不要洗澡，等到刀口完全愈合之后才能碰水。”麦伦从马车里走出来，向少年和他父亲叮嘱道。
“记下了。”俩人连忙点头。
“麦伦医生，您看需要向您支付多少医疗费？”少年的父亲看着麦伦说道，神情略显紧张。
众人也是安静下来，纷纷盯着麦伦看。
对于普通精灵而言，医馆的治疗费实在太过昂贵，很多时候受了伤只能硬抗，根本不敢上医馆，稍不注意就破产了。
麦伦当街治病，不知收费如何，让人颇为好奇。
“麻醉药剂800，治疗药剂600，手术费用1100铜币，一共是2500铜币。”麦伦说道。
“只要2500铜币？！这也太便宜了吧？”
“可不是，上回我家隔壁那老汉摔断了腿，去了一趟医馆花了30000铜币才出来的。”
“药剂占了一半的钱，手术费才1100铜币，虽然不太懂，但感觉这医生太良心了。”
围观的人群直接炸了，每个人脸上写满了震惊之色。
贝蒂微微点头，麦伦能把少年的手接上，可见医术还是不错的，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可见夏洛特的水平。
而麦伦报出的医疗费，也是让她有些诧异。
医馆高昂的收费价格，让人望而生畏。
麦伦所报的价格，远远低于所有人的预期，包括舒尔特和他父亲。
他父亲拿着钱袋的手都在抖，他今天又借到了两三千铜币，已经想好了必须要把孩子送到医馆去治疗。
虽然去了医馆，他们全家都要背上巨额的负债。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永远变成一个残疾精灵？
麦伦出手将孩子的手接上了，然后报出的价格则远低于了他的心理预期。
2500铜币，这钱他自己就能拿得出来。
这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去背负债务，便能支付医疗费。
“您……您确定吗？”他声音微颤，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就是2500铜币。”麦伦笑着点头，这是按照在深渊的标准来的。
他数了二十五枚银币递给麦伦，拉着舒尔特向麦伦感谢道：“谢谢您，实在是太谢谢您了。”
“不客气。”麦伦微微点头，听着周遭人们的赞叹声，其中大部分还是有些眼熟的街坊，成就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麦伦医生，您等一下，我父亲前几天摔了一跤，把腿摔断了，您能帮他看看吗？”脏
“医生，我老婆……”
人群顿时围上前来，都有亲人、朋友需要治疗的，见识到麦伦的医术和超级良心的收费标准后，便再也按捺不住。
“这……”麦伦有些为难地看向了莉娜和贝蒂，这些患者全是精灵，听他们的描述，大都需要进行手术治疗，那就需要占用马车，以及需要莉娜和康妮的辅助。
“拜托，你们是来休假的，不是来精灵之城加班的……”玛莎有些无奈道。
卡莎则是笑而不语。
“可是……”麦伦看着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拒绝的话却又实在说不出口。
精灵之城的就医环境，他这个在医馆看了几年仓库的从业者非常清楚，底层精灵除非是遇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势，又刚好能够拿得出一笔医药费，不然只能选择在家死扛。
莉娜在旁看着，神情也是颇为凝重。
“贝蒂大人，不知马车可否借我们用一个下午，您另外安排一架马车带玛莎和卡莎姐她们去其他地方转一转。”莉娜看着贝蒂恳求道：“我想和麦伦一起，给这些患者治病。”
“我也留下，我给你们当助理。”康妮说道。
贝蒂欣慰笑道：“当然没问题，我会再安排一架马车给你们当第二个手术室，玛莎她们交给我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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