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经诬陷一事之后, 庆康帝便有意打压晁丞相,不仅封了镇北国公,更是指了一位太傅为右丞相, 与晁丞相分庭抗礼。
短短两月时间,整个朝堂风云变色,彻底打破了原来的格局。
朝臣们在唏嘘或暗地嘲讽晁丞相的同时,也为皇上赐封国公的圣旨震惊不已。
众所周知自庆康帝继位以来, 爵位只削不封, 甚至从今年除夕夜开始, 就在撤爵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如今再次破例,好运依旧花落陆家,并且还是封了镇北国公。
诰命夫人也就罢了, 国公却是除王爷郡王以外,尊荣最高的公爵,怎能不叫人钦羡眼红。
一夕之间,镇北将军府摇身成了国公府,镇北大将军为镇北国公, 就连陆靳翀也从少将军成了世子。
将军府顿时风头无二,不少大臣世族都送上贺礼巴结, 甚至有人暗地里送来投名状, 有意依附扶持六皇子。
这事若搁在雍王瑞王身上,他们定会好好利用, 可身为事件的主人公, 陆洪烽却只有忧没有喜, 特别是在收到北关的消息后。
“你来了。”
陆洪烽刚看完密报就见儿子推门进来, 冷肃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 但也没有丝毫意外。
陆靳翀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信件, 不禁眉梢轻挑,随手将书房门合上。
“你说圣上此举,意欲为何?”陆洪烽说着,将一叠厚厚的纸张递给他。
陆靳翀快速扫了一眼,内容与恬范这段时间送来的消息相差不远。
他们回京这大半年,北关其实不完全太平,大战小战打了数回,但所幸北蛮来犯次数不多,规模亦不大,成不了气候,几位副将坐镇也能将他们击退。
可近日北蛮王族与庆朝周边的赤耳齐王国结成同盟,集结十万大军进犯,北疆烽火彻底燃起。
战报以一日千里之速传回京都,庆康帝应当早就收到消息,却迟迟没有召见他们。
而且镇北军向来以霍副将为首,可两军交战前,赫连将军却突然临危授命,占领主导,担任镇北军统帅。
至于庆康帝是何意,不也已经很明显了,陆靳翀扯了扯嘴角,“不过就是用国公爵位,与父亲交换手中的兵权。”
陆家在北疆沉积已久,根深蒂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亦是超然,庆康帝此举既是想收回兵权,也是想证明没了陆家,镇北军照样能够抵御外敌。
他的话音刚落,哪怕陆洪烽已经极力克制,脸上却还是露出些许不甘之色,手不自觉的放在自己伤腿上,双眼暗淡失神。
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意识到,曾经叱咤战场的镇北大将军,已经彻底成了废人。
陆靳翀不忍的别开视线,眼眸微垂看着地面,嘴角自嘲冷笑。
不甘吗?当然不甘。
兵权之于陆家已不单单是权利那么简单,这是几代人的血躯换来的,是陆家几辈人的心血与执念,前世他陆靳翀也是这样不甘与悲愤,才立誓夺回兵权的。
但是这一次,他除了对父亲感同身受以外,并没有太多情绪,相反他觉得如此正好。
“父亲既然已是国公,今后不如放下担子好好陪陪娘,更何况幼子即将诞生,难道父亲舍得让娘一世独守空房。”陆靳翀说道。
他们都很清楚以他父亲的腿伤,再上战场会有什么后果,原本陆靳翀还想如何劝父亲留在京都,封国公的圣旨下来,倒是替他省了不少麻烦。
毕竟国公不领兵出征,已经是大庆的隐形规则。
接下来,他就看庆康帝如何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洪烽倒是很快回神,调整好思绪,再开口时已经恢复泰然,“说说吧,你有何打算。”
他清楚儿子心中是有主意的,也从来没叫他失望。
陆靳翀薄唇轻启,却只吐出一个字,“等。”
从雍王与瑞王的事情上,陆靳翀也算彻底看透帝王家,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其他人的性命不过蝼蚁罢了,那两人是,庆康帝何尝不是。
他会回到北关的,也会重新掌握兵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这一次,他也不打算再继续替人卖命。
不值得。
…
边疆的战况被庆康帝捂了十来天,到底还是没捂住,由于赫连将军决策失误,不禁损失一座城池,将士更是死伤惨重。
可尽管如此,庆康帝仍旧僵持着,甚至下旨命赫连将军一月之内夺回失地。
陆靳翀站在朝堂上,听着边关战损以及蛮族烧杀掠夺的消息,拳头不觉握紧,却依旧不曾开口,陆洪烽见状也跟着缄默,只在心里悲戚叹息。
入秋是甘薯进入成熟的季节,更是国公府第三个孩子即将降临的时候。
眼看陆夫人身子渐重,陆家每个人都精神紧绷,陆洪烽索性请了早朝,十二时辰守着夫人,不知几次被人从茅房里赶了出去。
在元宛又一次把他从茅房中打发出去后,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这陆老头最近怎么了,黏黏糊糊的。”
嘴上虽这么抱怨,可陆夫人养得白白润润的脸颊,还是不觉升起一抹红晕。
娘亲的事陆靳翀插不上手,整日绷着一张脸活像谁都欠他钱似的,但众人只当少将军,是因陆夫人临盆在即而紧张。
只有齐玥明白,陆靳翀最近如此难受是为何,北关将士都曾是跟他出生入死的战友,那里的城池跟百姓,也都是陆家一直拿命守护的东西。
宫廷佳酿久留香,丝竹喜乐锣鼓响,谁知塞外烽火连天,将士草席裹尸还。
当伤亡与掠城的消息摆在面前,对于京都这些不知疾苦的人而言,不过就是一串数字一行文字,只有真正经历的人才知其意。
眼看陆靳翀带着一身冷意进来,浑身是无处发泄的煞气,齐玥不复当初的害怕,反而将高大的男儿按进怀里。
“你如果实在难受,哭出来也没关系的。”齐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笨拙的一下下轻抚他的脑后,犹如陆靳翀曾无数次安抚他那般。
陆靳翀将头埋在齐玥怀里,心情倒是平复不少,至于想哭却是没有,想想,打从十岁之后他似乎就不曾哭过了。
不,有过一次的,前世在地牢里,爹娘离世齐玥也被人从眼前带走,他却无能为力时,便借着嘶吼撕心裂肺的哭过一场。
那种被割裂的痛,他此生绝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所以他要变得更强。国公又如何,还不是随时想撤便可撤的爵位。
他要成为自己的主宰,甚至是主宰所有人。
不过第二天清晨,昨夜信誓旦旦想要主宰所有人的陆少将军,却连自家少君都主宰不了。
最近齐玥忙得不行,总是早出晚归,陆靳翀下朝回府时,整个院里又是空无一人。
自皇上知晓荒山种植甘薯之后,便派了一位大臣下来,负责整理甘薯的种植文书及记载。
齐玥有自己的私心,想要让甘薯率先进入北方,为了让自己的想法得到肯定,这段时间都在与这位大臣接洽,刻意与其交好。
而此次被派来的刘大人,是上届科考的探花郎,农户出身又正好是北方人,深知北方多干旱,缺乏种植稻谷的水田,他与齐玥几乎一拍即合。
两人时常在荒山观察甘薯后,便呆在临时搭建的简陋书房里,商量后续的种植计划,不过今日却难得产生分歧。
“既然这里的甘薯能养活,证明这周围的气候环境土壤,皆适合种植,若是贸然移植北方,很容易出现情况。”
“所以刘某以为安全起见,明年先在这附近的山头栽种,再培育一批苗子,到时候便可将一半产量运往北方,一半则留下继续培育成苗。”
刘大人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既然甘薯苗有限,自然要用最为稳妥的办法才行。
齐玥却不想再浪费一年,据理力争道,“这些苗子漂洋过海而来,还是活了,我觉得只要土壤跟这里相似,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刘大人何尝不想快些,却无奈叹了口气,“北方时常干旱,哪怕甘薯怕湿怕水,可遇上大旱天依旧很难保证存活。”
陆靳翀推门进来时,便见齐玥与一个身穿官袍的男子四目相对僵持住,眼前的场景却莫名令他熟悉,不由愣怔了一瞬。
书房两人似乎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脸上皆是一愣,随即便瞧见陆靳翀不豫的脸色。
刘大人不明所以的看了齐玥一眼,才起身对陆靳翀行见礼,“世子。”
陆靳翀压下心头躁动,只淡淡“嗯”了一声。
刘大人见陆靳翀脸色实在难看,目光不由在他与齐玥之间流转,心中疑惑,莫非之前的恩爱举措,都是在圣上面前做做样子的。
不过他也能理解,只是默默叹了口气,这段时日与齐玥相处,他对这个性子温润有度的人颇有好感,但也不好插手国公府的家事,只能提出告退。
离开前却仍是担忧的看了齐玥一眼,看到对方眸里仍是带着几分温柔笑意,更是惋惜了。
书房的大门一关,陆靳翀就把齐玥拥入怀里,双手渐渐收紧。
“这是怎么了。”齐玥也是摸不着头脑,“可是又发生什么?”
“没有,只是想你了,回府见你不在。”陆靳翀埋着头声音沉闷。
前世一场战乱刚平,他被圣上召回京都议事,结果得知他不在时,齐玥与朝中某位大臣私交甚笃。
那日陆靳翀踹开茶楼隔间的门,看到的画面就与刚才相似。
他也想起来了,当时的官员正是这位刘大人,能中探花郎刘大人的相貌自然不差,眉目清俊,与齐玥站在一起说不出的般配和谐。
当时的他就如着了魔般,不等齐玥解释便将其强行带回两人独住的府邸,不仅将他看管起来,更是说了一堆伤人的话。
自那以后,齐玥变得十分沉默,陆靳翀现在回想,齐玥当时或许也在和对方商量甘薯的事情,自己却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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