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陈信业苦着脸道:“可是三叔公,这摆明着我们陈家……”
“不管了。”三叔公咬牙切齿地道:“就算是将市面上所有陈氏的股票都回购回来,也要将价格拉抬起来,有多少,给老夫回购多少,我们陈家绝不能让人看轻了,如若不然,我们怎么对得住正泰的在天之灵?”
三叔公一挥手,显然,他在奋力一搏。
他心里只一个信念,无论如何,就算再如何艰难,也要支撑下去,陈氏的招牌,比什么都要紧。
…………
李世民又是一宿未睡。
虽是命程咬金带了八百铁骑直扑扬州,可毕竟山长水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整整一宿的时间,他在凌烟阁,站在舆图下头,死死地盯着扬州的位置,足足看了一夜。
根据他多年行伍的经验,李世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陈正泰如何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这几乎是一面倒的局面,哪怕是李世民设身处地的想,倘若待在邓宅的是他,也只能寡不敌众。
很多时候,绝对的实力,是根本无法反败为胜的。至于历史上偶尔的几次反转,那也是神话级别一般,被人传颂下来,最终变得浮夸。
只有李世民这样的人,真正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人,方才知道许多军事上的神话,某种程度而言,是有浮夸和演义的成分。
李世民觉得自己双目很是疲惫,枯站了一夜,身体也不免有点僵了,他只从口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张千蹑手蹑脚地到了李世民的身后,低声道:“陛下……”
“嗯……”李世民颔首。
张千看着李世民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天亮了。”
“噢。”李世民依旧毫无意识地点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麻木了。
张千接着道:“太子殿下昨日夜里总是囔囔着要去扬州,好在被人拦住了。”
要是平日,李世民少不得说句胡闹,而此时,李世民只苦笑道:“他倒颇有几分血气……”
今日,李世民居然没有责怪李承乾的桀骜不驯,似乎……对于李承乾的心情,可以感同身受。
张千拿不准李世民的心思,便又道:“百官已入朝了,都在等候陛下。”
“再等一等。”李世民淡淡道。
“奴婢听说一些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罢。”李世民回头,疲惫地看了张千一眼。
张千小心翼翼的道:“听说不少人得知扬州叛乱,在暗地里弹冠相庆,都说……这是陛下诛邓氏,才惹来的祸端,这是重蹈了隋炀帝的覆辙……”
李世民眼里掠过一丝冷色,声音冷了几分:“是吗?”
张千原以为陛下此刻会勃然大怒的,不过……陛下眼睛虽是锐利,却似乎没有情绪激动到无法遏制的程度。
“这是百骑打探来的消息,而且都是一些士林中的私下议论,甚至还有人说……这是……这是报应。”
李世民抬头,看着凌烟阁墙壁上的一张张的字帖和舆图,他的目光幽深,宛如万丈深渊一般。
带着深不可测,他淡淡道:“是啊,朕稍想快意恩仇,就立即遭到了反噬,吴明等人谋反是明,可是又有多少人,表面上顺从,背地里乐见今日的局面呢?只有扬州反了,只有陈正泰到了绝境,他们才可以煞有介事的站出来,警告朕,诛灭邓氏的事,是绝不容许的。”
“而这些人,如此离心离德。朕却不得不用高官厚禄来供养着他们。他们对上,可以胁迫朕,对下,可以虐待小民,这千百年来……不都是如此吗?这些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吗?”
李世民语气很平缓,语速也很慢,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就好像拉家常一般。
可张千听着这些话,却觉得后襟发凉,汗毛竖起。
他诚惶诚恐地道:“奴读书甚少,对这些也不甚懂。”
李世民突然严厉地看着张千:“你岂会不懂,你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只是你害怕而已!你为何不害怕呢?你不过是一个宦官,可在这宫外头,这些人却编织了一张张的巨网,他们操控清议,决定一个人的贤明与暴虐;他们占据显要的职位,子弟们大多为官;他们虽只几家几姓,却可无视宫中。你张千,岂不也是怕惹火上身?”
这话一出,比直接责骂张千还要重得多了,直接吓得张千魂不附体地拜下,叩首道:“奴……万死。”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更衣吧,去太极殿,朕要听一听他们是如何骂朕,听一听,他们这样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又是如何将朕指责为暴君。”
“喏。”
李世民随即更换了黑色十二章纹的大裘冕服,头戴通天冠,一身威仪地摆驾进了太极宫,升座,便目视着百官。
扬州发生了叛乱,今日这一场朝议,要议的就是叛乱之事。
显然,对于这一场朝议,自从消息传出之后,不少人对此怀有期待。
可当李世民当真入殿时,许多本想说话的人,现在却是沉默了。
他们在等,等到李世民升座,众臣行礼。
李世民则淡淡道:“扬州的消息,诸卿已经得知了吧,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朕欲亲征,诸卿意下如何?”
沉默。
这令人不安的沉默之后。
终于有人慨然而出:“敢问陛下,师出何名?”
这一句话很奇怪。
出现了叛乱,皇帝要亲征,本就是出师有名,难道平定叛乱,征伐不臣,就不是名吗?
可此人,显然是装聋作哑,一句师出何名,倒像这是一场不义之战似的。
李世民隐着怒火,他逡巡着这些大臣,心里却已大抵知道这些人的言外之意了。
………………
第二章送到,卡文中,很痛苦,第三章肯定有,不过会很晚,大家不用久等了,明早来看吧。
此时站出班来的乃是只是一个寻常的大臣。
没什么出奇。
这也并不让李世民觉得有些意外。
因为历来朝中的巨大争议,都是一些看上去不太重要的大臣站出来挑起的。
这更像是某种导火索,真正位高权重的人不会站出来轻易开口说话,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需要有转圜的空间,而对于那些年轻一些的大臣们而言,他们则不在乎这个,毕竟他们年轻,还有的是机会,不妨先积攒自己的名望,哪怕因此而触怒了天颜,大不了罢黜,可名望在此,将来迟早还要起复的。
这里头有一个深沉的逻辑,表面上他们是仗义执言,可实际上,却说了某一个群体不能说的话,开了这个口,只要社会的基础不变,世族拥有足够立足的资本,那么即便获罪,也不过是短暂的蛰伏而已。
李世民凝视着这个年轻的大臣,一字一句道:“卿何人?”
这年轻人道:“臣杜青。”
李世民几乎不多想,目光便落在了杜如晦的身上,不用去想,这一定是京兆杜家的子弟。
杜如晦面露苦笑,李世民只看杜如晦的神色就知道,虽然同为京兆杜家的杜如晦颇有几分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的勇气,可是这并不代表,整个杜家也愿追从杜如晦。
毕竟,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
某种程度而言,杜如晦越是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暧昧,倾向于宫中,杜家人则越担心杜如晦给家族造成巨大的影响,而他们则越要站出来,向其他人自证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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