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博格特之镜

时间很快来到周四，今天同时有一节斯内普教的魔药课和一节他的死对头卢平教的黑魔法防御课。这次马尔福没有受伤，大家都在按照教授的步骤按部就班地熬制魔药，没有人找茬，只有斯内普懒洋洋地吩咐温斯特和他一起巡视教室，免得又有哪个笨蛋在他看顾不及的时候把坩埚炸掉。

  说着斯内普狠狠瞪了一眼正在熬药的隆巴顿。

  纳威被吓得一抖，好像一不小心把手里的水蛭汁全部倒了进去。站在教室另一边和老师分工查看的温斯特眼睁睁看着身处被斯内普巡视地盘的纳威慌乱地试图补救，又加进去一大堆清水和同比例的材料，妄图稀释掉全倒进去的水蛭汁——但温斯特看见了他加进去了不止一个老鼠脾脏。

  更糟糕了。

  纳威的坩埚已经变成了亮眼的橘黄色，这吓得他更慌乱了，特别是斯内普明显没有忘记重点关注的这个位置——斯内普已经看到坩埚彰显出的不妙色彩，沉着脸大步迈到纳威的坩埚前。

  “橘黄色，隆巴顿，”斯内普用勺子舀起一些，慢慢倒回坩埚里，让大家都能看见，“橘黄色。”斯内普声音冷冷地在教室里响起。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只需要一只老鼠的脾，难道我没有反复给你们这群笨蛋强调，只是一点点水蛭汁就足够了吗？我要怎么样讲才能让你们这些傻瓜笨蛋们明白呢，隆巴顿？”

  纳威被骂得眼圈通红，浑身发抖，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拜托，先生，”赫敏果然在这个时候请求道，“我可以帮助纳威改过来——”

  斯内普的表情显然更加阴沉了，“我好像并没有请你出来炫耀自己，格兰杰小姐。”他冷冰冰地说，“不准你帮他，格兰杰，在下课前我要把隆巴顿的药剂拿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然后给——”斯内普顿了顿，眼睛扫到纳威放在衣兜里的蛤蟆身上：“然后给你的癞蛤蟆喂上几滴你熬的药剂，也许这会鼓励你把我说的话都刻在脑子里，隆巴顿。”最后这句话他是盯着纳威说的。

  过了一会，斯内普走开了，温斯特自然地走到格兰芬多那边。哈利正在和西莫他们讲小话，马尔福也跟着把脑袋伸过去说着什么。温斯特走过去站在他们两人中间清咳了一声提醒他们闭嘴，顺便打断了赫敏探出头打算帮助纳威的动作。

  温斯特明显看到坐在上面的斯内普教授稍微露出一点满意的神情——很明显，斯内普一直关注着这边。

  温斯特走过纳威，“把多得倒掉，”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讲台上转开视线的斯内普，侧面对着正在熬制药剂的赫敏，好像在看她。嘴唇微微翕合：“把还没化掉的脾脏捞出来，再加满你一品脱的清水——”

  纳威胆战心惊地望了一眼朝克拉布走去的斯内普，赶紧按着他说的操作。

  然后温斯特又快步走到一个淡茶色头发的格兰芬多面前：“西莫·斐尼甘！别把你的魔杖使劲往坩埚里戳——”斯内普瞟过来一眼，看见没有爆炸又转回去看向克拉布和高尔那边，他们正在笨手笨脚地往坩埚里扔老鼠脾脏，脾脏在坩埚溅起一串滚烫的、颜色诡异的药剂水珠。

  斯内普的表情更莫测了。

  整个教室充满让魔药大师窒息的操作——太惨了。温斯特都忍不住在心里为他的老师掬一把同情泪。

  下课前，斯内普冷笑着把学生们都召集到一起，一只手抓住纳威的蟾蜍莱福，一只手拿着一只小勺从纳威的坩埚里舀出一些，精确地往莱福喉咙里灌了几滴。这时，纳威的药剂已经变成了青绿色，接近了完美的亮绿。

  “让我们看看隆巴顿的癞蛤蟆会变成什么样。”斯内普不怀好意地拉长声音。

  教室里两个学院的学生都围了过来，格兰芬多的学生都担心地注视着。斯莱特林却个个都很兴奋等着看纳威的热闹。温斯特看见赫敏担心地表情，见他望过来，赫敏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没有帮纳威。

  那老师就找不到理由了。温斯特移开视线，看着斯内普手中纳威的蟾蜍。教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只见莱福张嘴喘着粗气，然后就听噗的一声，变成蝌蚪在斯内普的掌心里游来游去。

  格兰芬多的同学们顿时欢呼起来。斯内普显得很不高兴，他黑沉的眼睛瞪了一眼温斯特，甩下一句：“你来处理，怀特。”大步摔上了教室门。

  “下课！”他说。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散开了，温斯特从袍子另一边摸出一个小瓶，倒了几滴液体在莱福身上，莱福一下子又变成了蟾蜍。

  纳威小声说：“谢谢你，温斯特。”温斯特朝他点点头，离开教室，匆匆跟上了斯内普。

  午饭后，哈利和罗恩一起赶去上卢平教授的黑魔法防御课，赫敏和温斯特已经坐在里面了，旁边还有几个哈利在医疗翼见过的斯莱特林坐在他们旁边，一副和谐的样子。马尔福坐在另一边不屑地抱着手眼睛看都不看这个方向，像是压根瞧不起这边一样。

  卢平教授在哈利他们到教室以后才走了进来，说是实践课。接着把大家带到教工休息室。

  教工休息室是一间长长的屋子，四面墙上镶着木板，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椅子。屋里只有一位教授正在休息，或者是等待。

  斯内普坐在一把低矮的扶手椅上。学生们蜂涌进屋时，他转过脸来，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是快要发亮，嘴角勾起讥讽的冷笑。

  斯内普说：“别关门，卢平。我可对你的课没有兴趣。”

  他站起来，大步从同学们身边走过，黑色的长袍在身后飘动。

  走到门外，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一群格兰芬多里面游曳，最后停留在纳威身上：“啊，也许还没有人提醒过你，卢平，”他假笑着，慢吞吞地说到：“……这个班里有一个非常需要你注意的学生——”

  温斯特悄悄挡在他看向纳威的视线中间，吹起口哨，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干。

  “什么？”卢平看见突然停下话脸色铁青的斯内普问。

  斯内普恶狠狠地瞪了他的学生一眼：“……没什么！只是有一个总是打断老师，企图教他老师做事的学生！”斯内普压低声音怒气冲冲地说。

  卢平若有所思地望向斯内普看的方向，温斯特正一脸若无其事地望着那个衣柜，好像上面的花纹真的要开花。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好了。”卢平说着，示意同学们朝房间那头走去，那有一个衣柜。刚走近，衣柜就砰砰砰地往墙上撞，“不用担心，孩子们，衣柜里的有一只博格特。”卢平不紧不慢地说。

  “谁想先来试一试？”在介绍完博格特的特点后，卢平亲切友好地问同学们。

  在卢平看向害怕的纳威之前，温斯特率先站来出来：“我。”他说，要是还是纳威被叫上去，下课后温斯特就又得直面被气疯了斯内普了。

  “来吧，孩子，”卢平笑着说，“先告诉我你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温斯特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蜘蛛、蛇、老虎、狮子……”温斯特犹豫地念到，但好像这些都不是他最恐惧的东西。

  （在温斯特念蜘蛛的时候罗恩明显打了个寒颤）

  卢平打断他报菜名的过程：“孩子，不是让你念名字，而是去想一个你最害怕的象征而不一定是某种具体的动物。”

  温斯特顿了顿，“也许……”他拿不定主意地说，“也许是死亡？”

  “人应该都害怕死亡吧？”他说。

  卢平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然后卢平让温斯特想象死亡对他的象征，要让它变得搞笑起来。

  “小丑，”温斯特想了想说，“马戏团的小丑最有意思了。”

  温斯特不了解这边有什么好笑的东西，在第一时间只想得到西方最逗人开怀的小丑。

  joker  讲  joke。

  ——冷笑话哈哈

  卢平让其他同学也想象让恐惧怎么变得搞笑起来，然后数三声，打开了衣柜门。

  一只黄褐色可爱猫头鹰摇摇晃晃地从柜子里走出来，可刚刚迈过衣柜门，它就啪叽一声把自己拌倒在地。

  是萨默，太可爱了。

  温斯特噗地笑了一声，身后也响起零落的几声笑。

  博格特发挥出错，这不是温斯特恐惧的东西。

  博格特好像被笑声刺激到了。

  它开始疯狂地变身，一会变出一只看上去快要爆炸的坩埚，一会变成一个正在看书的小男孩，一会又闪现过好几张写着T的羊皮纸、一只正要准备攻击的三角头蟒蛇、然后是一个硕大的、具有穿透性的蓝色眼睛……最终它停在一个有点眼熟的黑发蓝眼的男孩身上。

  起初，温斯特有些疑惑，搞不明白博格特这是在干什么，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还是他害怕得东西太多了找不到头脑？

  在那一瞬间，温斯特都要怀疑博格特会显示出那些小说里和斯内普有着密切关系的主角最恐惧的场景——斯内普死去的尸体。

  啊，温斯特想，这可不能让老师知道了，多尴尬啊他可能以为他的学生会怕一个魔药大师被蛇咬死。温斯特嘴角挂上微笑，老师怕不是没想到他的学生会这么爱戴他。温斯特有些促狭地想，老师会感到害羞吗？像是那些小说里耳尖会发红？

  温斯特都忍不住想看看那样的场景了。

  这可不算捉弄老师，温斯特又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

  但随着博格特开始长久维持这一形象，温斯特发觉眼前的人有一种奇特而陌生的眼熟，他仔细地打量起来——这个男孩有着和他一样的略长的黑发，发梢在肩颈处弯曲，有着同样的蓝色眼睛——只是男孩蓝色看起来更深一些，男孩额头上还有一个像是撞出来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穿着一身更宽松的斯莱特林校袍——

  一面巨大的镜子将教室划分，上面刻着一行不知道是什么的字母。

  同学们都屏住呼吸看着面前奇诡的一幕。

  哈利感觉到眼前的画面有一丝眼熟，他盯着这面巨大的镜子下意识念出上面倒刻着的句子：“我所显示的并非是你的……”

  [I  show  is  not  your  death  but  your  heart  fear]

  [我所显示的并非是你的死亡，而是你内心的恐惧。]

  声音乍响在温斯特耳边——他认出来了……这是他，不是现在的温斯特·怀特，而是那段有赛尔温出现的记忆中，原主露出脸来应该有的模样——

  镜子里，那个长着和温斯特一样样貌的博格特轻佻地笑着，以一种温斯特更陌生更具有魅力的神情揽住了他的朋友们，哈利和赫敏。

  洛欧、詹妮和迈克卡尔以及很少出现的科伦一起笑着毫无异样地围绕在他的身边……然后把温斯特收作学生的西弗勒斯·斯内普也出现了，他面色淡淡，但就温斯特看来那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柔和地站到“温斯特”身后，没有带着那些得意的傲慢的假面……把手放在他的肩上，给予他力量……明明像是内心最渴望的美好场景，却仿佛梦魇般把温斯特震在原地——

  他如坠冰窖。

  “温斯特”脸上最开始出现的是他熟悉的“失忆”刚醒来的茫然表情，然后一如温斯特后面表现出来的……快速切换成了理所当然的模样，没有人怀疑他，没有人深入了解他……正如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开始恐惧自己也如之前的温斯特一样失去记忆变成一个崭新的、完全不同的温斯特。

  ……而其他人也对这么明显的差异视而不见，就好像他们在乎的从来不是与他们相识的记忆，而只是这具身体。

  “温斯特”笑容满面地朝镜子外的大家挥了挥手，然后对着外面一脸震怖的温斯特近乎友善地咧出一个大笑：

  [为什么这么严肃？]

  温斯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

  “——不！”温斯特急促地否决，倏然举起魔杖呐喊：“滑稽、滑稽滑稽——”

  在发出咒语的一瞬间，温斯特甚至希望从自己魔杖中射出来的不是能让一切变得搞笑起来的滑稽咒，而是能让这个镜子彻底毁掉的四分五裂——

  镜子噗地变成了一张普通的化妆镜，一个正在哼着小曲扭着屁股化妆的小丑，好像发觉换了地方转过头来，顿时露出惊吓的表情，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他边唱歌扭屁股边化妆。他猛得往后一跳，一个小丑鼻子从他脸上掉下来滚落在地上，露出他只有两条缝的鼻子，原来他根本没有鼻子，压根戴不住——伏地魔正在给自己的蛇脸画小丑妆一边扭着屁股唱歌一边画，还带不上鼻子哈哈哈哈哈——

  温斯特弯下腰遮住自己苍白的脸色，笑得满眼是泪。

  后面的学生们也跟着笑起来——是啊，看一只没画完妆的扭屁股小丑社死多有意思啊。

  ——谁也看不到温斯特苍白的脸色。

  “做得很好，怀特，那么谁想要下一个来？”卢平夸奖温斯特的应变，然后又喊了一个学生们上去，鼻子掉了正在捂着脸呜呜哭泣的“伏地魔”又朝着那个学生扑去，变成了一只浑身绷带血迹斑斑的木乃伊。

  “滑稽滑稽！”上来的帕瓦蒂喊道。

  木乃伊被自己散开的绷带绊住，扑通栽倒在地，脑袋咕噜咕噜在地上打圈，手慌里慌张地往脖子上乱摸，开始满地找头。

  同学们又开始笑了起来。

  “很好！”卢平笑着鼓励。

  同学们排着队一个一个地上去了。

  温斯特自然而然地退到一边，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注视着每一个人最恐惧又变得好笑的场景，随着每一声大笑而欢笑。

  没有人为他所恐惧的东西害怕，就像没有人会在乎其他人的恐惧一样。

  “……温斯特，我们一会可以聊一聊吗？”

  赫敏瞄着温斯特的仿佛刻在脸上的微笑斟酌着措辞。

  “聊什么？”温斯特问。

  “夜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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