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还有这逻辑?
寒鸣岭的山水,谷仲溪即便不睁眼,也似乎可以看得见。
自打入岭,平日里除了铸造兵器、杀人,便是坐地练息。可即便再有吐纳天地之意,逍遥游真法九层境界到现在也只触及六层的门槛。
六层,驱物境,顾名思义,不应该是能够破万物本相,驱使一应物件么?
可谷仲溪能驱使的,唯有自己用千锻法铸造的兵刃。
即使是青竹的折星,也完全没有感应。
时常入定,似乎对武学没有什么特别的提升,倒是一直让神台保持清明,周遭事物细微的变化如明镜般印在心里。
随风摇曳的树梢,林间欢跃的山雀,以及,正从山下缓缓靠近的折枝剑。
每柄千锻剑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就好比诸葛稷的紫烟乃逍遥之剑,折枝便是灵动若水。
至于自己背后这柄,怕是这个特质,除了自己,再无人欢喜了。
流云如梭,光线明暗交替,将谷仲溪的脸印得变幻不定,可即便折枝剑愈来愈近,谷仲溪始终似一块石雕般,毫无动作。
上山道上,一个清瘦高挑的背影缓步而行。
本来孙小玉吵闹着要跟慕容卿一并上山采那石碎补,可慕容卿只说想自己走走,打发小玉去调运内息了。
慕容卿也需要一个空寂的环境,好好理清一下自己的思路。
很显然,“秦溪”重新出现时,自己是乱了。
如若往常,在林中杀尽那一队追兵后,定会在夜色中快速潜行下去,直到抵达壶关,将重要之物尽快交于守关晋将。
可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冲回湖畔草庐,一头撞进最凶险的地方,再到现在,又被困在坞堡之中。
兵贵神速,可自己身负的使命,已然捱了又捱。
除非坞堡拥有足以抵抗匈奴大军的能力,令匈奴人不敢轻易掩杀,在削弱匈奴人的兵力后,自己冲杀出去,将匈奴人的目标带离。
否则这份军机图,只能烂在自己的身上。
可单凭现在的自己,下山就是个死。
是谷仲溪的话,会愿意帮自己突出重围吗?
慕容卿不敢想,毕竟那天话说的很绝,人也伤的很透,虽然在树下聊了一会,但时至今日,不仅其身份也不愿透露,甚至连人都不见了。
边想边走,慕容卿如晨露般的面容愁云密布,忽而听闻水声隆隆,再抬头时,后山的飞瀑已就在眼前。
瀑入浅池,汇成涓涓山涧水,直向山下泄去,四周水雾弥散,隐约看见数丛茂密的角形大叶正附在石壁上,看样子,正是上好的石碎补,可那位置离地面足有三丈之高,石壁湿滑,毫无落脚处。
慕容卿不禁眉头紧锁,咬咬牙,暗暗运息,簌地腾跃而起,一蹴跃至草药旁侧的半空中,对着草叶一把薅下。
待身子落地时,衣裳已湿了小半,鞋靴也全浸在浅池中,可再看手中之物,只抓了一把叶子,最关键的根茎却一丝也没捞到。
慕容卿甩掉手中叶子,仰面细看,却见那根茎竟有胳膊粗细,牢牢生在石缝之间,看起来极难撼动。
好药材是好药材,可自己夸下的海口莫非无法实现了?
慕容卿一皱鼻子,铮一声,折枝剑出鞘,山瀑前登时一片华彩,印得浅池如若有骄阳坠入。
“折枝折枝,这下真用来砍树枝了……”
慕容卿没好气地咕哝一句,再一次提息而起,不避涧水,脚尖点上石壁上凸起的几处,借力再次跃至草药边上,挥剑断茎,左手握住根茎时,身躯已然开始下坠。
本想顺着这下坠的力道至少扯下一节,却不知这东西竟然无比坚硬,死死攥住的左手受了巨力,直接将力道传至左臂,大臂处陡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昏死过去。
慕容卿赶忙放了手,堪堪落地,身子已失了平衡,扑通整个儿摔在池中,心知是左臂的骨伤被再次扯裂,一时间疼到根本爬不起来,虽有明晃晃的阳光,可却浑身湿透,满脸苦笑。
“又丢人了唉……”
慕容卿一声哀叹,索性坐在水中抬头再看那飞瀑旁的草药,却惊见一道白衣自崖顶飘然而下,就这么悬在半空,正停在草药边上,远远问道:“你要采这药?”
瀑水轰鸣,可这话语声却如丝毫不受影响一般直接在耳畔响起,慕容卿一时以为遇了山中精怪,惊骇之下,连滚带爬从水中站起,迷蒙水雾间,却忽而觉白衣身影有些熟悉,再定睛细看,透过炫目的日光,竟是谷仲溪!
多日消失不见之人,此时负剑在背,白袍飘飞,遥遥看着自己。
“你……你……是人是鬼!”
慕容卿声音颤栗,横剑自护,顾不得衣裳湿透,漏了胸前一片雪白,只怔怔望着这幕奇景。
谷仲溪哑然失笑,不待慕容卿再语,已然将这一株石碎补连根拔起,飘飘然落至池面,离慕容卿两步之遥,却只脚尖点水,还是飘着的模样。
慕容卿下意识往后跳猛跳,一阵水声纷乱,身影腾空而起,却一脚踩到湿滑的石块上,登时失去平衡,眼看又要栽到水里。
谷仲溪眼疾手快,堪堪赶上前拉了一把。
“我若说,我便是不人不鬼,你信么?”
触及手指,温暖如玉,周身竟有一些迷人的气息,慕容卿看的分明,眼前已有些褪去孩子气的脸上闪过一抹浅浅的笑意。
当然是人,还是故人。
“你……一直在这里吗?”
慕容卿站定身子,有些尴尬。
“嗯,我在山顶入了定。”谷仲溪淡淡道,目光自慕容卿胸前扫过,瞬间移开,只抬首望向飞瀑。
慕容卿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衣衫不整,忙跳上岸,背过身子,仔细整理衣服,可几乎全身湿透,再怎么整理,透过黑色的布料,总能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慕容卿愈加觉羞赧,一时间面若绯霞。
“你要用这草药?”
谷仲溪目光从崖壁上的石碎补收回,翻看着手中植物。
“还不是你的好徒弟烈小公子,说是只潜心修习一样,选了医道,这会儿正制作调养骨折的药粉呢,若不是看你面子,我又怎会专程为这一味药跑这一趟!”
慕容卿理好衣服,深恨自己竟在这男子面前出了如此大的丑,心里憋闷,故意忿忿道。
谷仲溪嘴角有笑意:“原来如此,却是苦了公主殿下了,但其实,我并未收他为徒。”
慕容卿一声轻哼:“你不承认,他可是时时念着你的教诲呢。”
“那给你吧。”谷仲溪一伸手,直接将一大块石碎补塞到慕容卿手上,入手极沉:“公主殿下舍命为烈小公子求取药引子,自然更是烈小公子的师父。”
慕容卿一脸愕然,一肚子气却哑口无言,未曾想自己在这看似木讷的男子面前,竟占不上一丝便宜。
“……我不管,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为他解了惑,自然是他师父,我这一身湿透,臂伤复发,皆拜你所赐!”
“哦?还有这逻辑?”谷仲溪笑道。
“当然有!你欠我的!”慕容卿故作不悦。
“好啊,那你说,我该怎么还你?”
谷仲溪淡淡回了句,身形一动,已然从池中飘到了岸上。
未曾想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间慕容卿竟哑口无言,半晌吱了句:“我……没想好。”
“行,悉听公主殿下安排。”谷仲溪随口答应,却忽然望着山下正色道:“不过公主殿下来的赶巧,现下怕是坞堡里已然急成一锅粥了。”
慕容卿闻言一怔,随谷仲溪的目光望去,山下层林若海,偶见的空旷地上,密密麻麻的甲士正合围而至。
“匈奴兵!”慕容卿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湿哒哒的衣服,只捧着石碎补快步往下山道走去:“果然还是来了!”
“已过了好几日,这匈奴人的动作倒确实不快,看来你所窃的军机图,其重要性不过如此嘛。”
谷仲溪飘然闲步,寥寥几句,却将慕容卿气到直接闭了嘴巴,心中咒骂道:“以前怎不见此人如此嘴利!真是看走了眼!”
不消片刻,两人已穿过层层梯田果林,走入石屋区域。张目远眺,山下匈奴兵如蚁头一般攒动。
“那么谷先生,谷大侠,如此危局,你作何打算?”
谷仲溪淡淡一笑,负手而行,只轻吐了四个字。
“作壁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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