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争执
“慕容公主,你对刘琨了解多少?”
谷仲溪驭马转过一道河滩,再次进入一道峡谷,天已然微微发亮。
“都说了,别叫我公主,烦死了!”慕容卿轻捶了下谷仲溪的后背,柔声道:“刘刺史乃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与昭烈皇帝同宗,些许事迹我也是听三哥说的,在三哥看来,刘琨算是当朝唯一一位英雄!”
谷仲溪心头一震,讶异道:“皝公子对此人评价竟如此之高?我倒是先前听人说起过,有一位名叫苟曦的将军擅带兵打仗,几无败绩,与这刘琨相较如何?”
“苟曦将军自然是当世名将,都督青兖军事,任青州刺史,确实未尝一败,天下人皆知,但他绝对没有刘刺史的胆色和魄力。”
“胆色和魄力?这从何说起?”
慕容卿崇敬道:“别的不提,单说自刘刺史接任并州,仅携十余人赴任,穿越太行山脉,一路又募了数百人,单单凭借这不足千数的队伍,竟让几乎是一座空城的晋阳迅速恢复生机,抵晋阳仅一年,居然还能出奇兵一举夺了壶关,生生把匈奴人侵入中原的谋划给阻断,此事即便是武侯在世也得叹服!”
“如此说来,刘刺史真乃当世大贤!”
“那是自然,”慕容卿兴奋道:“而且刘刺史行事不同于朝堂上那些所谓的大名士,那些人多是好清谈之流,真要遇上战事,屁用没有。”
谷仲溪淡淡一笑,想起来,在江东时自己也参与过士族的清谈雅会,若非有稷哥在,当真无趣得很。
“行吧,那就昼夜兼程,会一会这与众不同的刘刺史!”
一骑绝尘,向着熹微晨光而去。
司州,荥阳城以东,浩浩荡荡的军队扎在黄河南岸,只等主帅一句话,但帅帐之内议论纷纷,甚为喧嚣。
王旷坐在案后,看着眼前的军机图,眉头紧锁。
“切不可贸然渡河!否则我等皆为齑粉矣!”着厚甲的牙将曹超激动道。
“既已行至此地,却又逡巡不前,是为何故?岂不是公然抗令,限将军于不义?”一身白衣的周庄抗辩道。
“既已至此……我等也基本算是抵达了并州战场,只是未深入迎敌罢了,只需推说驻守于黄河南岸,为巩固洛阳城防即可,东海王又怎会责我等抗令?”
说这句话的是并未着甲的参军施融,在周庄投效王旷之前,施融算是首席军师,是否渡河主动出击一事上,施融当然与曹超站在一头。
“那岂不是自欺欺人,如缩头乌龟一般?”周庄罕见动了怒气,亢声道:“在下流徙于世已数年矣,深知唯有四海安定才能安居乐业,眼下刘刺史与匈奴人正在太行山对峙,恰是肃清贼寇,还天下于一统的好时机,可他东海王偏不出兵,反倒从荥阳又跑回洛阳,搞起了肃清朝堂的窝囊事,若我们再不主动出击,岂不是寒了天下晋人的心!”
王旷抬首看了眼周庄,又复低头沉思。
“说什么寒天下人的心!你懂个屁!”曹超怒道:“我等自淮南而来,跋涉千余里,若再渡黄河,深入太行,哪里还有力气与敌交战!匈奴人以逸待劳,怕是只需万人便可将我等杀个落花流水,更何况帐外这三万人,两万五皆是流民,你让他们拿着镰刀锄头去和匈奴铁骑相抗?怎么打!”
“山地交战,弓箭为先,即便是匈奴铁骑也发挥不出多大战力。流民怎么了?流民中也有善射之人,再说镜湖山庄供给那么多的弓矢,难道就死待在这河边,让它们腐烂发霉吗?”
“周公子说的没错,山地交战,确实以弓矢为先,”施融捋了捋胡须,面色阴沉:“可山林茂密,同样无法发挥弓矢长处,只得近身肉搏!试问你们流民军,敢与匈奴重甲军肉搏吗?怕是三十余人都不能伤甲士分毫!”
“不错,我们流民皆着粗布短衣,无铠甲护身,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怂!杀敌殉国,一腔热血便可!你们这五千甲士,就窝在河边做些浆洗的活去吧!”周庄气到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骂道。
“放肆!”曹超勃然大怒,铮一声拔出长刀:“区区竖子!敢辱我将士!且看我手中长刀拿你的血来浆洗!”
啪!!!
在争吵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王旷挥掌击在案上:“都消停几句,外面的兄弟们听着呢,像什么话!”
周庄仍然对曹超怒目而视,曹超则紧紧握住钢刀,半步不退。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王旷缓缓道:“曹将军所言乃眼下的现状,我们这三万人,乌合之众,毫无实战经验,长途奔袭,早已疲劳不堪,如今强行渡河,深入太行,必然死路一条!”
周庄皱眉道:“可是……”
王旷略一抬手道:“可是,周公子说的是大势,按前方的消息,壶关城三面受敌,刘刺史坐镇晋阳,不敢妄动,可以说,壶关的希望皆在于我等,若我等消极待命,驻守此地,看起来是未违军令,实际上却直接葬送了壶关的唯一希望。”
王旷起身而立,面色肃然环视,三位将领皆不敢言语。
“我们的人命是命,壶关守军的命也是命!若坐视不管,壶关必亡,若壶关亡,匈奴人左右联结,大军出太行,直下中原,到那时候,我们这区区三万人,又有什么用?”
施融沉吟片刻,急切回道:“大人,可即便我们主动出击,也是以卵击石,无济于事啊!”
“那便以卵击石,以身殉国!!”王旷沉声怒喝,比先前三人的争吵来的愈加掷地有声。
争执就这样结束,消息也在军中不胫而走,所有人都心知,渡河后将面对的,是九死一生,可依旧没有一个人后退。
淮南五千正规军,受得是王旷恩典,敬的是王旷为人,自当拼死效命。
两万五千流民众,受够了忍饥挨饿、颠沛流离的日子,同周庄的想法一样,即便身死,也要千古流芳!
王旷披着长衣,站在黄河岸边,凝视着正在渡河的茫茫长队。已干涸到如一条小沟的河床,似汉人无力回天的血脉。
天亡大晋,又何独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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