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烂肉汤
萝卜精一口气念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这些都有？”周游惊讶道。
店小二抹抹汗：“啊......”
萝卜精：“都没有。”
周游和小七：......
“不过——”萝卜精在厨房里东找西翻，“炒南瓜，炖小鸡儿，煮青菜还是有的......”
店小二无地自容：“咱们店这么寒酸啦？”
“这不，昨天忘了去镇上进货......”
这时，小七怯生生说道：“烂，烂肉汤......”
店小二和萝卜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地诧异：“烂肉汤？！”
“怎么了？”周游问。
店小二赶紧摆摆手：“没，没什么。”又和萝卜精眼神交流一阵。
周游见着两只妖怪间的确有难言之隐，便道：“不打紧，若是没有……”
“这位客——高人，”萝卜精似乎难以启齿，“这烂肉汤倒是可以做，不过，可不是本店的菜啊......”
“可以做，又不是店里的菜？”周游一时没明白，“难道菜品还有专属么？”
店小二道：“那倒不是，这烂肉汤啊尽是些剩菜剩肉胡乱炖的，哪能给客人吃，这不砸了自己招牌嘛！”他对着小七皱皱眉，“也不知道这位女，女侠从哪里听来的。”
三人齐刷刷看向小七，小七露出期待无比的眼神：“烂肉汤！”
周游轻笑道：“其实也好办，平时你们用的剩菜剩肉，现在用新鲜点的蔬菜和肉不就可以了吗？”
萝卜精仿佛下定很大决心：“罢了罢了，做，做！不过我有言在先啊，出去可别说是我做的，我可是这地界一等一的厨师，别砸了我招牌！”
“啊。”周游点头，“保证不说。”
萝卜精挑了半个南瓜、四五片青菜、二两肥瘦相间的猪肉——对着一根萝卜叹了口气——也纳入材料当中。
“真舍得啊......”周游同店小二攀谈起来。
“本店特色，包君满意。”店小二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高人若想来点鲜货，我这就去抓两条鲤鱼也不打紧。”
周游嘴角不禁抽动，打了个哈哈，实在不明白这些化成人形的妖怪，到底是属人呢，还是属妖呢。
萝卜精原本短小无指的尖尖小手竟然伸出了五根触须，就像根茎似的，一手压住菜，一手裹缠住刀把。
嘟嘟嘟嘟嘟嘟——
眨眼之间，南瓜、青菜、萝卜、肉，便成了碎末。
周游不禁啧啧称赞：“不愧是术业有专攻，这刀法与那些精妙剑法相比也不逞多让啊。”
“嚯，可不是嘛！”店小二一旁捧哏，绝不让周游的话掉到地上。
萝卜精一个响指，灶台下火焰熊熊燃起，传来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勺热油下过，顿时青烟袅袅，厨房里立马浸满菜籽油香。
“哇~”小七口水流了下来。
菜肉下锅，滋滋作响。
萝卜精身材虽小，但那一手触须颠勺炒菜却潇洒至极，只见菜肉碎末在滚油中东游西荡，一会儿腾空而起，一会儿被压汁爆炒，菜的清香混合着肉的油脂，就连早已辟谷的周游也嘴舌躁动起来。
唰——
一碗九曲河清凉冷冽的河水下锅，萝卜精的身影顿时笼罩在一股升腾的烟火气里。
须臾，一碗香气四溢的烂肉汤便端到了小七面前。
小七双眸冒出了精光！
“烫烫烫烫！”小七才尝了一口，便叫唤起来。
“才出锅的！”萝卜精没好气地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小七对着烂肉汤上下打量，想吃却有不敢上口，焦急难耐。
周游轻轻挥了挥手，一股清凉的冷风吹过汤碗，“现在试试。”
小七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碗沿。好像......没那么烫手。她双手捧着碗，欣喜地朝周游笑笑，然后狼吞虎咽起来——说着如此，但还是如狐狸似的，习惯用舌头先卷起食物，然后吞下去。
“出去可别说我用这个招待高人啊！”萝卜精犹豫着，还是打了一碗给周游。比起菜品的档次高低，若厨师辛勤做出的菜没人品尝才是最大的遗憾。接着，他又看向小七，嘟囔着嘴，眼神里却尽是溺爱。小七对着这碗普普通通的烂肉汤大快朵颐的模样，任凭哪个厨师见着了，都会心满意足，“小心点，别又烫着了......”
小七抬起头来，嘴唇、鼻尖、下巴都沾着汤汁。
周游见状，也尝了一口，只觉得的确不错。
的确不错，对早已辟谷的周游来说，已是很大的赞美。
店小二突然“咦”了一声，“萝卜头，你说这位女娃——女侠看着是不是有些眼熟啊？”
“哈？”萝卜精一脸茫然。
“你仔细悄悄，这吃饭的模样像不像......”
萝卜精皱着眉头，努力张开眼，细细瞧了瞧。这不就是普通人——不，这吃相看着哪里像人了，像狗，像狼，像狐狸......
小七边吃边边抬头，警觉地瞄着四周，生怕有人给她抢走。当看着店小二和萝卜精时，却又露出感激的笑容。
这笑，这眼神，还有这吃相......以及这碗烂肉汤......
萝卜精明白什么似的，和店小二面面相觑。
周游若有所思地看着，似乎渐渐明白了什么。
“高，高人，这女孩——”店小二吞吞吐吐问道。
“啊。”周游回答，“她不是人——却也算得，她是刚化形的狐狸。”
店小二和萝卜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该不会真是？”萝卜精难以置信地说道。
店小二点点头，“八成是。”
“是什么？”周游问。
“不瞒高人，咱们兄弟俩在这里开着小客栈也有些年月了——哦，哦，我们做得可都是诚心生意，绝没有杀人什么的。”店小二赶紧找补。
萝卜精瘪瘪嘴：“世人都以为妖怪爱吃人，呸！人肉最不好吃——只有那些未开化的蠢货妖怪才不懂得世间有那么多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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