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斩尽天下恶豺狼
终于站在了最后的仇人面前,花想容浑身都在发抖。
二十多年了。
她到现在都记得,就是这个人,一脸随意地让人打死了她的丈夫,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她最想杀的人就是他,但是最难杀的也是他。
这老东西一直呆在长安,她和花明庭去过长安,可是长安城里守卫森严,遍地权贵,谢老家主的女儿是当朝贵妃,她没有机会下手,或者说,下手之后,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到洛阳去杀其他人。
她本想不管不顾直接杀人,然而长安城中却出了花轿碎尸案,长安城中的守卫顿时严密了不少,她杀不了人,除非花明庭动手。
但花想容,并不想让弟弟手上染血,要杀人,须得想其他办法。
她便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到贺境心的。
这个人身上,充满了违和感,她行事缜密,绝对不可能犯一些离谱的错误,比如说当街喊出左相之女会死这种话。这太奇怪了,贺境心对左相家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了,这很不正常,或许是因为她本身怀着复仇的目的,会去收集仇家的一切线索,她当时就猜测,贺境心是不是和左相一家有仇,后来,左相夫妻被砍头的那一日,贺境心盯着左相死,当时的表情是明快的。
果然,她猜的没有错,贺境心和左相有仇,从她喊破左相之女会死,到这一场凶杀案落幕,大概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位贺大师真正的目的是要左相去死。
也因为这样,给了她绝佳的启示,只要能达成目的,迂回一下又何妨。
要杀谢老家主,不一定非要在长安城动手,想办法把他们逼回洛阳也是一样的。
她和花明庭回了洛阳,先是吓死了王三喜,之后是谢家主,杜仲,杜夫人,到现在——
她终于站在了最难杀的仇人面前。
家大势大的谢家上一任家主,如今像条狗一样,毫无知觉地倒在她面前,任她宰割。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她握着匕首的手都在发抖,但她却一脸决然地挥出匕首,直接割破了老家主的喉咙,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头一脸。
她宛如一尊纯白色的雪人,此时染上了血,看起来有种诡异的艳丽,像是游走在黑暗中的艳鬼。
剧烈的痛感让昏迷过去的谢老家主瞬间清醒过来,他满目惊恐地看着花想容,他想张嘴,想喊叫,想求救,可是他的喉咙被割破了,他说不出话,也没有办法求救。
身体里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喉咙的伤口往外流,他试图往后挪,离眼前这个可怕的恶鬼远一些。
他惶恐之中发现,谢家所有的主子都在这个屋子里,此时全部被放倒了。
明明所有人都在这里,可是全都不知死活,也不知道他此时正在经历什么!
“想活下去吗?”花想容忽然笑了,“当年,我也想活下去的,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一定也是想活下去的。”
谢老家主摇头,可是摇头扯到了伤口,疼痛让他满身冷汗,他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试图以此让自己的血流的慢一些。
“可是你没给我们机会。”花想容说着,一把扯过谢老夫人倒在地上的龙头拐杖,她拿起拐杖,狠狠地砸在了谢老家主的身上。
谢老家主喉咙里发出疼痛的嘶吼,血流的更快了。
“你就是这样,让人一棍子一棍子,当着我的面打死了我的丈夫!”她说着,手里拐杖一下一下,用尽全力砸在谢老家主的身上,他腿骨被打折,整个人在地上扭动,血在地上拖了一道,他在挣扎。
“我求你,我那么求你,可是你从头到尾都冷眼看着,像是在看一场笑话!”花想容最后一下,狠狠敲在了谢老家主的头上。
原本还在挣扎着试图爬走的人,瞬间不动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们都是恶鬼,都去死吧!”她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敲在了谢老夫人的身上,谢老夫人被疼醒了,她看到花想容时,嗓子里发出了害怕到了极点的惨叫。
“贱人……贱人……”她是谢家主母,她高高在上久了,底下这些蝼蚁,竟然胆敢撕咬反抗,她又惊又怒,紧跟着,她就看到了倒在她边上,死的血肉模糊的谢老家主,眼睛一翻,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花想容丢掉了手里的拐杖,她拿着匕首,面色冰冷地割了谢老夫人的喉,当初这个老东西,大言不惭地恩赐一样,让她成为谢家贱妾,他们折辱他,想看着曾经江南第一大世家的嫡女,低贱到尘埃里。
她杀了谢老夫人,之后是谢家二爷,三爷,最后,她握着匕首,停在了崔婉琼的身边。
*
张书鹤一行人,被花明庭带到了洛阳行宫,看到了那被封存的春杏宫里,沐浴着新月,诡异的发着光的牡丹花田。
花明庭道:“我劝你们离这些花远一些。”
宋钺警惕地后退一步,“这些花都有毒吗?”
花明庭将曾经花家盐矿遭遇天外飞石,最后一整个盐矿都被污染,不得不废弃那个盐矿的事缓缓道来,“我的眼睛,便是因为和这些奇石待的久了,最后不能视物的。”
张书鹤只觉得十分荒谬,但是眼前的一切,又十分的真实。
怪不得他找来找去找不到牡丹花田,这里可是行宫,谁会往这里来?他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没有皇帝的手令,也不敢往宫里查。
这个被封了的宫殿,怕是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人往这里来。
确定了牡丹花田的位置,张书鹤也没有在这里多待,便让人押着花明庭往洛阳县衙走。
这一夜折腾的,来来回回,天都要亮了。
可不就是天亮了么?
张书鹤一行人回到洛阳府衙时,天空破晓,黑暗驱散。
然而,府衙后院,却传来一阵尖叫。
张书鹤脸色一变,他猛地回头看花明庭,花明庭站的笔直,唇边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张书鹤心中十分恼火,但他顾不上说什么,拔腿就往府衙后面跑去。
宋钺和杜引章对视一眼,果断拔腿追了上去,留下花明庭,被衙差们押着跟在后面。
府衙后面,发出尖叫的是一个大娘,她是府衙里雇的扫洒婆子,每日早上这个时候,都会来做清扫,结果今天推开院门,却看到了两个衙差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可把大娘吓了一大跳。
正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是不是要去前面报案时,就见张书鹤行色匆匆跑来了,“大人,出出出人命了!”
张书鹤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发现倒在地上的衙差只是昏迷过去,“没死。”
他顾不得看这两人,拔腿就往里走,他心中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脸色也十分难看,他留了后手,防止凶手不是一个人,到时候万一有人跑到大牢来杀那蒋氏,他这边也做了准备,对方若是敢来,就是自投罗网。
可谁想到,凶手如此有能耐,竟然把他布下的人全都药翻了!
他铁青着脸走进大牢里去,蒋氏是另一个饵,大牢里其他的犯人已经转移了地方,这牢里只关了蒋氏一个人。
本来的万全之策,如今竟然是给凶手行了方便!
张书鹤停在蒋氏的牢门前。
此时,关着的牢门大开,蒋氏已经死了,她死前应该是受了非人的折磨,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那诡异的满是狂喜和痴迷,她脸上是扭曲的痛苦。
她身上留下了很多指甲抓痕,像是她在奋力挣扎时,被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按住,她身上有很多的伤口,她躺在地上,血流了出来,她尸体边上,用血写了一个“三”字。
尸体边上,放着一盆盛开的牡丹花。
宋钺和杜引章追着张书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死亡现场。
宋钺愣住了,“怎么会……”
宋钺在花明庭出现之后,意识到张书鹤让杜引章去谢家,并非是怀疑他杀人,而是把他当做引出凶手的饵料。最后花明庭如期而至,甚至差点杀了谢家老家主,只是还是被抓住了。
之后的一切,好像都很顺利,花明庭说出自己杀人的过程,还带他们去了种牡丹花的地方,再到现在……
“快,去谢家!张大人!”宋钺脸色猛地一变,张大人以为自己下饵引杀手上门,可是这一切也可能是凶手在声东击西,故意把他们的视线转到谢家!
张书鹤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非常难看,他当即下令,让人备马,重回谢家!
他们往外跑的时候,花明庭刚巧被衙差押着走到了大牢外。
张书鹤面色复杂地看了花明庭一眼。
花明庭:“大人如此着急,是要去何处?”
张书鹤:“你很好,你们很好!”
花明庭:“大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是吗?”
张书鹤心上堵着一股气,“那也有王法!”
花明庭没忍住嗤笑出声,“王法?你信吗?”
张书鹤不再和花明庭废话,只吩咐衙差把他关押,之后就大步往外走去。
府门外,侍从已经牵了几匹马出来,张书鹤翻身上马,宋钺抢了一匹马,其他衙差也各自上了马,杜引章没有,他想了想,拔腿就往前跑。
“诶!你等等!”宋钺喊了一嗓子,“含之,你不会是想直接跑过去吧?!”
杜引章没有回头,他跑的飞快,可能这辈子没有这么快过。
花明庭被抓了,若这一切真的是声东击西,那么此时有可能在谢府的,很可能就是他的同胞兄妹,他不知道当初花娘子生下的是龙凤胎还是双胞胎,但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去见一见。
张书鹤快马上前,在经过杜引章的时候,直接一把将人捞起来,随手甩在了马上,杜引章顿时就像个沙包一样,被挂在了马上。
杜引章:……
好在这个时间还早,洛阳街道上,除了早起进城摆摊儿的,或者是起来吃早茶的人,并没有太多的行人。
否则这一路快马,高低得撞倒那么几个。然后有关于洛阳知县张大人竟然公然纵马的折子,怕是很快就要被参到皇帝案前了。
洛阳府衙距离谢家的距离并不算远,快马一刻便也到了,张书鹤翻身下马,谢府外面还站着守了一整夜,精神有些萎靡的捕头。
“大人。”捕头见了张书鹤,顿时精神了。
“昨夜我们走后,谢府可有人闯入?”张书鹤问。
捕头道:“并未听到什么动静。”
张书鹤听到这个答案,悬着的心却没有放下,他敲开谢家大门,大步走了进去,身后跟着宋钺和杜引章,还有一队衙差。
谢府很大,府内很安静,这种安静十分的不正常。
张书鹤预感到谢老家主夫妇可能凶多吉少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等他找到谢家主院时,看到的会是那样血腥残酷的画面。
谢家主院的院门大开,院中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红,连头发都是红的,她身后是洞开的大门,门内地上一片猩红,地上倒了好多人。
明明天亮了,一切魑魅魍魉都应该在日出之前散去,可是此时,这坐在院中的红衣人,看起来像是不惧怕阳光的恶鬼。
张书鹤瞳孔猛地一缩,他因为急速奔跑急促喘息,他站在院外,和坐在院中的人四目相对。
这个案子之中,芷兰口中的女鬼,带着腥风血雨,浮出了水面。
她哪里是一身红衣,分明是被血染红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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