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连环
沈月明早已从萧简那里得知了韩方佑的情况，见他如此窘迫，便随意地挥了挥手，言道：“无妨，军中之人，不拘小节，只是儿女命数自有天定，将军不必强求”。
韩方佑见二人并未责怪，不由松了一口气，嘴里嘟囔道：“末将还算好的，好歹也成家立业，连儿子都生了四个了，就连王襄那样闷葫芦的性子都娶妻生子了，可偏偏最能说会道的青阳都四十好几了，至今还孤身一人，他才是最惨的那个。怎么陈岩那厮就不会跑到青阳跟前去叨叨两句，非得搁着末将一个人？”。
“怎么？钟将军至今还没有娶妻？”，这番话倒是激起了沈月明沉寂已久的八卦心，所幸今日无事，听听八卦，权当放松了。
萧简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确实如此，侯爷”，韩方佑顿时觉得遇到了知音，当下便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与钟青阳交往的事情。
或许是被陈岩的话刺激到了，又见沈萧二人并无耐烦之意，反而眼里都多了些期待，心里愈发兴奋起来，钟青阳热情好客，韩方佑与他的私交最好，当下便挑选了不少趣事来讲。
“有日一大早，因有要紧军务处理，末将奉上峰之命去青阳的营帐唤他，居然瞧见他在叠被褥，不仅折叠得方方正正的，而且还特意将四个角都折了进去”，韩方佑想起当日的情形，便觉得好笑。
又继续说道：“咱们都是粗人，每日起身后，将那被褥随意摊在床上便可，可青阳还正经八百地折好，还折得这般周整”，说到这里，他不禁摇了摇头，言道：“这一看就知道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会过日子，怎么会到这个岁数还没有讨到老婆呢？唉”。
确实奇怪，这军营之中，一来都是些大老爷们，二来也没有女人，被褥子一般都随意堆在一边，胡乱散放着，不会有人刻意去收拾。韩方佑是大清早去找钟青阳的，钟青阳此举显然也不是专程给他看的，毕竟都是男人，也不存在面子问题。
所以，钟青阳折叠被子，掖住四角的动作，只是他日常生活的一个习惯罢了。
韩方佑走后，两人都陷入了沉思，大显盛产棉花，因此用作被褥的面料多以棉麻为主，折叠后容易起皱，无论军中还是民间，大多数都将被褥裹成长条状，直接靠在床榻内侧，钟青阳是土生土长的大显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反倒是北陵，因地理气候的原因，屋宅之中常有蛇虫鼠蚁出没，若是长虫爬入被褥之中，极难被发现，故而北陵居民总是将被褥折叠起来，还将四角掖进去，以防止意外发生。
沈萧二人皆是绝顶聪明之人，都同时想到这一层蹊跷。于是，沈月明立刻派出莲光楼的人手前去查探，这一探之下不要紧，居然发现了钟青阳不仅秘密地成了亲，而且娶得还是北陵贵女，更要命的是，她还是元天华的陪读。
根据莲光楼查探的消息，钟青阳与凌玉珊私定终身之后，钟青阳返回大显建功立业，孰料凌玉珊竟珠胎暗结，其父凌伟发现后，怒不可遏，为断了女儿的念想，立刻给她张罗了一门亲事。
凌玉珊誓死不从，幸得贴身婢女的掩护，侥幸逃出府，几个月后，在一座破败的尼姑庵里诞下一子。她为了养活这个孩子，不得不四处找些零散的活儿，给人浆洗衣服，缝缝补补，这才得以艰难地维持生计。
可惜她本是高门贵女出生，哪里经得住这般劳累操持，没过几年，凌玉珊便因病亡故了，临终前将孩子托付给尼姑庵里的住持师太。
莲光楼将孩子带回来之后，沈月明就秘密安排钟青阳父子相认，钟青阳悲愤难耐，心中愧疚不已，却也知沈月明的好意，当即表示誓死效忠的决心，如此下来，王襄是内奸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为了麻痹元天华，几人商议暂时按兵不动，等着她自动送上门来。果不其然，元天华真的用凌玉珊的消息，将钟青阳暗中约出见面，意图混淆视听，将内奸的帽子扣到他的头上。
这厢按下不表，话头还是回到元天华夜见钟青阳之时，虽说钟青阳早已寻回爱子，心中却暗恨元天华，她贵为长公主，当初珊儿落难，若是她肯替珊儿求下情，或者按照接济一把，珊儿或许不会这么快因病亡故。当然，也多亏元天华的孤傲自大，虽然派人找到了珊儿的坟墓和玉簪，却没有进一步探查，以至于没有发现孩子的下落，毕竟一个已经死了七年的女人，利用价值实在太低了。
“公主素来聪慧，今夜约本将出来，不仅是为了给本将扣上一顶里通外敌的罪名，还有其他什么手段，不妨一起使出来”，钟青阳淡淡地说道，孩子已然安全，珊儿的尸骨早已转移厚葬，元天华找到的坟墓里只是一具不知名的残骸罢了。
今日他应约而来，也不过是摄政王殿下和沈侯爷定下的计策中的一环罢了，除了坐实王襄的身份外，也顺便探听一下虚实，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未可知。
“后日便是西略一年一度的载恩节，本宫要你提前在饭菜之中下蒙汗药，将大显的军将都迷倒，届时本宫自有安排”，元天华一边说，一边示意随从将几包药粉放入钟青阳手中。
他按捺住心中冲天的怒火，沉声问道：“今夜前来见公主，已是犯了军中大忌，但要本将亲手投毒，戕害我大显的将士，公主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元天华闻言，微微一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将军思念爱妻十余年，一直未肯娶妻，真是情深义重”，她轻移两步，走到钟青阳跟前，继续说道：“当然，若是将军执意不肯，那么本宫可不敢保证，尊夫人的骸骨是否还能保持完整？唉，珊儿真是可怜，活着的时候等不到良人，如今连死后，怕也是不得安生了”。
钟青阳怒极反笑，拍手说道：“长公主就是长公主，好，只要你将珊儿的尸骨交还给本将，便如你所愿”。
“殿下，钟青阳真的会按照您的吩咐去下药吗？”，站在一旁的随从问道，元天华看着钟青阳下山的背影，说道：“他是否真的会去做，无关紧要，本宫从来没有指望过这事能成”。
顿了一顿，她笑着说：“看来当初母后说的没错，珊儿身为本宫的伴读，毕竟是自己人，将她身边的一应事物都照着做一份一模一样的，以假乱真的戏码，真是有趣。若是钟青阳知道他刚才拿走的那根玉簪是假的，该是多么的有趣，哈哈哈”。
太过得意忘形的元天华并没有看见，那根玉簪捏在钟青阳的手中，早已断成几节了……。
回到西略皇宫，已是丑时三刻了，夜深雾重，元天华有些疲惫地坐在榻前，随侍的嬷嬷赶紧上前给她捏揉着肩膀。
忽然，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闯了进来，众侍婢皆是一惊，元天华却很淡定地挥了挥手，命众人退下。
“元天齐果然有问题”，黑衣人沉声说道，“本使方才发现，他暗中潜入密室，偷取了西略的兵符”。
元天华闻言，邪魅一笑，道：“也是时候收拾这只小杂鱼儿了，他还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咣当”一声，一枚黑金色的虎形兵符被摔在了地上，元天华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压在地上的弟弟，冷冷地说道：“九弟，这兵符怎么会在你的屋子里？你可别说是有人栽赃陷害”。
元天齐一脸惶恐地看着自己的长姐，颤声说道：“臣弟确实不知这兵符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有人陷害，还请娘娘明察”。
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哀求，元天华举起手里的长鞭，指了指缩在角落里的一人，道：“阿栋，你来说说，这枚兵符是怎么自个儿长脚跑到这里来的？”。
话音刚落，那位名唤阿栋的侍从立刻上前，跪倒在地，言道：“启禀娘娘，奴才悄悄跟在九殿下身后，看得真真的，确实是殿下将兵符偷取过来的”。
元天齐闻言大惊，用手指着阿栋，面色惨白，满脸死寂，恨声道：“阿栋，你与本王自小一起长大，自问从未亏待过你，没想到你居然会出卖本王”。
阿栋微微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冷笑几声，元天华看着他，目光有些嘲讽，道：“叫你一声九弟，不过是抬举你。说到底，你不过是我母后养在身边的一条狗罢了。是我母后一手将你养大成人，没想到你居然会盗取兵符，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不妨告诉你，除了我母后所出的孩儿外，所有庶出的皇子皇女身边都安插着她的眼线，以防有人意图不轨。为了防止被识破，这些眼线都是自幼伴随你们长大的，所以你们这些庶出之人的一举一动，皆在我母后的掌控之中，明白了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阿栋，道：“喏，他便是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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