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启程
“你要回渭城？”萧简问道。
沈月明点点头，道：“我要去琅嬛阁，寻找医治侍月姑姑的法子”，不知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些不安，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段日子，雪衣门都会派人去宫中采取陛下的鲜血，侯爷应该听说过吧？”，萧简问道，这已不是机密，沈月明自是知晓的，遂点了点头。
目光微凝，萧简有些犹豫地说道：“本王幼时曾看过一本上古秘笈，似乎曾提及世间有些秘法，需要以血为引，渡生魂而过，其中就有，千机术”。
他终究不是，他，这句话没来由地突然在沈月明的脑海里炸起，她浑身一个激灵，猛地闭上了眼睛，以血，渡生魂，究竟是要渡谁的魂魄？
“我与你同往琅嬛阁”，萧简语气坚定地说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
暗室浮香，幽冷清冽，广陵帝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任凤池，问道：“她没有把青繁缕交给你带回来，即使你已经说了，这是朕的意思？”。
任凤池手心微微冒汗，回答道：“启禀陛下，确实如此。或许，侯爷有什么苦衷，不方便告知微臣”。
能有什么苦衷？将救命的药取回，竟迟迟不送来？莫非，正如裴寂所说，她真的起了别的心思，毕竟她自幼就与萧简亲近，而萧简是宣仁太子的嫡子，是上了宗人府玉碟的皇室血脉，也是他百年之后的皇位继承人，若是两人联手……，想到这里，广陵帝突然觉得一阵心绞痛，他面色发白，险些栽倒在地，吓得一旁的田心公公赶紧掏出解忧丸给他服下，这才慢慢缓过劲来。
“沈侯爷人呢？她何时回京？”，广陵帝低声问道。
任凤池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侯爷说，她还有要事处理，待办完后，再行返京”。
“听说萧简也在”，不知为何，广陵帝的声音听起来与往日不同，竟有几分寂寥萧索之意，任凤池点点头，惴惴不安地答道：“颍川本就是御政王殿下的封地，他在那里，也实属平常”。
广陵帝呵呵地笑了两声，实属平常，的确如此。
云岩码头是大显难得的天然深水港口，呈葫芦口袋型，里窄外宽，再加上地势较高，所以普通商船一般不会选择在这里停靠。
看着四周稀稀拉拉的船只，行色匆匆的路人，沈月明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先找个客栈休憩一下，明日再想办法去琅嬛阁”。
两人各自歇下，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几人来到码头，沈月明取出玉佩挂于腰前，“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萧简揣着手走到她跟前，说道，“这赵司业与你的父亲，不仅是故交，而且他们还是同窗。你手中的这枚玉佩原本就是你父亲之物”。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月明有些疑惑地问道，她并非不相信萧简，以萧简的傲骨，倒不至于会说谎，只是觉得有几分好奇。
萧简淡淡一笑，道：“好歹，我曾拜倒在你父亲门下，唤他一声恩师”，说到这里，两人同时想到当初沈祺身死堕楼时的场景，顿觉几分不自在。
过了良久，萧简这才说道：“当年，你母亲去世之后，你父亲始终不肯相信这件事，他佯装诈死，寻来千年寒冰，用以安顿你母亲的尸身，然后遍访山川大河，深渊江海，发誓要找到救治你母亲的法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琅嬛阁，天下所有医者都向往的地方，一个传说中的地方”。
人死自然不能复生，即使琅嬛阁医术卓绝天下也不行，沈祺这才死了心，将衣如雪的尸体葬在了雪衣门外的空地上，然后将琅嬛阁的信物送给了赵平之，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又兜兜转转地回到了沈月明的手中。
“原来赵平之也找过你”，沈月明低声说道，“他的女儿赵霜琴是太皇太后的掌印女官，自然与我有些渊源”，萧简答道。
点了点头，沈月明沉默片刻，有些犹豫地问道：“我爹，他真的是，被你所害？”，萧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转过身，看着碧绿的河水。
沈月明见状，内心五味杂陈，她心中隐约觉得萧简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亲眼所见。就算如今他沉默不语，既没承认，又没否认，实在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不由有些头痛，索性不再追问了。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从远处慢悠悠地飘过来一艘两三层楼高的大船，一位身穿绛紫色衣衫的男子，长身玉立在船头，等船快靠岸的时候，只听那人朗声说道：“琅嬛阁毕琛，恭迎贵客入岛”。
上船的时候，沈月明瞥了一眼挂在船头的灯笼，一个大大的“楚”字，莫非这琅嬛阁的主人姓楚？
大船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四平八稳地航行着，穿过了几道湍急的河流，冲破了重重的迷雾，这才靠了岸。下船之后，几人还被蒙着眼睛，上了马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地大半日，总算到达目的地。
难怪世人都道琅嬛阁踪迹难寻，别说蒙着眼睛，就算睁大双眼，也不可能记得住路线，若非毕琛引路，否则他们几人怕是还在河上飘着呢。
一路走来，浅粉紫色的花朵如瀑布般从两旁垂落下来，月白色的枝条蔓延其间，淡蓝色的溪水从路旁淙淙流过，不时还有几条调皮的锦鲤浮出水面，美轮美奂，堪称仙境，沈月明心里暗自称赞，这琅嬛阁主人的品味颇为雅致。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众人来到一处亭台，远眺过去，群山环绕，秀木于林，白鹭飞落山水间，偶尔发出啾啾的鸣叫声，山水如画踏风行。
毕琛上前问道：“敢问是何人要向阁主求教？”。
沈萧二人皆往前一步，毕琛点点头，又道：“琅嬛阁的规矩，只有需要求助之人，方可登上琅嬛台，与阁主见面，其余人等须在此等候”。
重风一听，顿时有些焦急地说道：“这怎么行？我一定要跟着我家公子的”，毕琛早已见惯这样的场面，每年来琅嬛阁寻求帮助的人，不知凡几，个个家世显赫，富甲一方的，但恁谁都得按照琅嬛阁的规矩来，故而他双手抱胸地看着重风，也不说话。
萧简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拱手对毕琛说道：“属下无状，但请恕罪，烦请贵使带我等二人前往”。
一叶扁舟随碧波而去，只留下暗自跺脚的重风，还焦急地在岸边搓手踱步，船的速度很快，不到两刻的时间，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玉楼梯拾级而上，两人随毕琛走上高台，只见一汪碧水旁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身穿一袭白色衣衫，腰间别了一个碧绿的小葫芦，乌黑油亮的头发垂到腰际，见到两人之后，小姑娘原本无聊至极的表情，立刻切换成满脸的期待。
“阁主，今日有两位贵客登岛，您现在可否方便？”，毕琛毕恭毕敬地弯腰问道，那小姑娘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方便，方便，你赶紧走，别耽误我与贵客说话”。
孰能想到，名满天下的琅嬛阁主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沈月明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那小姑娘笑了，道：“莫非贵客认为，阁主应该是个满脸大胡子的秃顶老头吗？我姓楚，你们就叫我云湘吧”。
灵动的眸子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会有琅嬛阁的玉佩？”。
沈月明轻咳一声，道：“楚阁主，呃，云湘”，眼见柔美的小脸就要变色，她赶紧改口，“是赵平之给我的，他说曾为了其妻子，向琅嬛阁求药，与阁主曾有一面之缘”。
楚云湘闻言，沉吟片刻，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
眼见她认了此事，沈月明的心这才放下一半，看来琅嬛阁能医治百病的消息，应该并非浪得虚名，遂又说道：“云湘，今日前来琅嬛阁有事相求，希望你能出手救治一人”。
楚云湘连连摆手，说道：“别着急，这赵平之给你玉佩之时，可曾跟你说过，我这琅嬛阁的规矩？”。
“规矩？”，沈月明有些狐疑地看向萧简，却见他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喏，看那里”，楚云湘指了指身后某处，两人望去，只见一块残破的石碑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大字，救一人，杀一人，字迹极其模糊，若非特意提醒，压根儿看不出来。
“世间万物，相生相亡，琅嬛阁数百年来都秉承这样的规矩。毕竟万物皆自有缘法，若是琅嬛阁出手救了一人，那必然会改变其它人的命运，故而再杀一人，以做填补”，楚云湘淡淡地说道，这般冷血无情的话，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竟有说不出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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