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本就如此

“崔教官果然厉害。”顾钦行笑了笑，“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顾钦行和崔教官转身离开，一眼都没多看那些学生。

  “顾老师，不是我说，你这么一搞，我们做教官的倒是清闲了。”崔教官说道，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满。

  “其实我完全赞同学校军事化的管理模式，上些文化课或许确实可以教他们点道理，但若是仅仅这样有用，他们早就学好了。”顾钦行继续说道：“真正能让他们改变，让他们耐下性子来思考这些道理的，还是教官体系。”

  “哈哈哈，顾老师说的好，有你这么好的老师，这些学生肯定会有进步！”崔教官大笑。

  洛天河的午饭是冬瓜皮炒玉米核。按理来说有一半的人上课，至少不用在午饭时间加练，然而来食堂的人却少着几个班。

  下午的训练照常进行，站在操场上，袁教官皱着眉头训话：“现在我们的训练时间被你们那个什么课给压缩了一半，严重影响训练进度！特别是马上就是月会，今天开始训练强度加倍！”

  这有什么浪费时间拖延进度的？之前天天训练的时候不也基本都是站军姿站几个小时？洛天河在心里默默的想，面无表情的看着袁教官。

  袁教官说道：“站军姿半小时！注意质量，有半点不达标留下加练！之后俯卧撑蛙跳这些训练翻倍！”

  当然这点训练强度对洛天河来说没什么问题，毕竟总的训练时间缩短了，大部分学生都还可以支撑。

  操场上负责训练的教官自然没有按照新定的上下课铃安排，少了一半班级的操场空旷了不少，在下午训练快结束的时候，洛天河刚好看到几个教官说说笑笑的从禁闭室的方向出来，手上拿着铁棍子和钳子……

  棍子和钳子上沾着未干透的血……

  难道是……被关在禁闭室，之前试图逃跑的那个学生？天河思考着。

  比起一天都是训练，这样的训练感觉时间过的快了不少，天河几人去吃饭。

  袁教官迟迟没有离开，看着需要加练的那几个学生。拿着电棍砸在他觉得他们动作不标准的地方。

  过了二十分钟，顾钦行从教学楼走出来，看到在操场上的袁教官，便来打了个招呼。“袁教官，都下课了，还在看着这些学生做什么？让他们互相监督练着，不信他们谁敢出岔子！”

  “顾老师？来了没几天，看你倒是清楚学校的规矩。”袁教官瞅了顾钦行一眼，狠狠一电棍砸在眼神往这边看的一个学生身上。

  顾老师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看着刚刚被打的那个学生，认出了就是早上没有答好问题的冯书宇，随手一教鞭抽在他身上。“中午让你写的检讨，一点都不深刻！重新写，外加把课文抄十遍！明天拿给我！”

  这个行为属实出乎袁教官意料，袁教官一愣，顾钦行却笑着向他转过头：“因为我们的规矩，本就没有冲突。”

  “这名学生在磨练意志的训练中出错，也在教导他们道理的时候出现态度上的大问题，我认为这不是偶然。这说明他有认知观念上的错误，而我们的目的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纠正这种错误。”顾钦行诚恳的说道。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是那么肤浅的人！我们教同一个班，来我和你详细聊聊班上学生的情况！”袁教官赞同的说道，说完又对加练的学生撂下一句：“互相监督，举报分数都给！”

  晚上的晚课依然是教官守着写日记背校规，坐在教室的时间变的比在操场上的多，让这些学生有些许不适应。

  白天新增的文化课倒是可以带给他们新的写日记的灵感，顺利的背完校规回到宿舍。

  “唉……明天还要继续上课写总结，明天的课是什么……戏彩娱亲？”孙锐看着手上的两本书，一本校规，一本新课本。

  “要是被点到回答问题就惨了！周识惟，快教教我们怎么说。”张波涛急躁的说道。

  “总用一套说辞肯定行不通，等我看看课文。”周识惟手托住下巴开始翻书。

  “老大，这周可马上要过去了，还没找周老师计分呢，我们这周记多少分好？”孙锐问洛天河道。

  “记十分，不，直接记二十分以上。”洛天河想了想回答。

  “啊？这样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孙锐瞪大眼睛问道。

  “是很容易被发现，但是现在一个班由老师和教官同时负责，没那么容易被怀疑。”况且得尽快跻身正常学生的行列，一开始就给新老师留下他们是刺头的印象没有什么好处。

  “我们有太多的理由增加举报的分数了。”

  而在许谋的宿舍，施才齐正在教许谋化学。“许兄对此实验有疑，实属正常，吾愿从原理与汝说之。”

  “哦……”许谋敷衍的回答了一声。

  “许兄今日心不在焉，是为之何故？”施才齐发现许谋今天的变化，以往虽然许谋有些嫌弃他，但对学习知识一直都很有兴趣。

  “施才齐，我在想今天周老师上课时说的话。”许谋把笔放下。“周老师今天讲课时说，即使孝顺如同大家标榜的舜，他的家庭依然不能说是幸福。”

  “经先生所说，我亦认为如此。”施才齐点了点头。

  “那会不会我的父母不和，天天吵架的事情，也不全是我的错呢？”许谋感叹着说道。

  “许兄……”

  “自从我记事起，我的耳边就总是萦绕着大吵大闹的声音。每次我的爸妈吵完，就会对我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早就离婚了。”许谋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们总说，如果我不好好学习的话，他们的付出，他们的忍耐，他们的一切都白费了。从我读书开始，我就在尽全力认真学习。一开始是因为他们那么对我说，后来我发现，如果世界只有学习，是那么的安静。其他的声音不用听，也听不到。”

  “我印象里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考试应该是小学一年级的期末考试。我应该并没有考的太差，但那之后，我爸妈吵架的原因就变成了因为我的成绩不好。”

  “你看过我的日记，如果往前翻几页，就会发现我反思的写的非常多。”许谋苦笑了一下，“我是真的在想，我都做了什么，错了什么，把我的家庭搅的一团糟。如果没有我就好了……”

  “他们可能是觉得我成绩不好把我送来这里，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归根到底，肯定都是我的原因，但我的时间耽误不起，我必须考一个好成绩……”许谋说着说着，看了看手缝间的桌子，看了看明德学校宿舍的地面……

  “许兄……本不怪你。”

  第五十八天。

  前一天洛天河所在的班是上午上课下午训练，今天就换成了上午训练。

  训练内容还是一样的繁多，基本一个上午没有休息时间。

  下午的课则是由顾钦行拍在讲台上的一教鞭开始的。

  “今天的课程是戏彩娱亲，老莱子孝顺父母，为了让父母开怀大笑，七十岁高龄身着彩衣，像小孩一般戏耍。摔倒后，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做出假装摔倒的样子，像孩子一样躺在地上啼哭。”顾钦行挺直腰，眼神狠戾的扫过底下的学生。

  “这个故事简直撕下了你们的遮羞布！你们之所以在这里，说明你们让父母为你们付出了太多心力！完全不会为父母思考，你们都该从今天的课里做出深刻反思！”顾钦行又一教鞭甩在讲台上，这声音震的台下的学生心一颤一颤的。

  “这些文化事迹中，早就为你们这些人指明了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有的方向！”

  在楼上，周老师站在讲台上，讲台上是那本他根本就没打算拿起来的课本。

  “昨天我们讲到虞舜传位给大禹，于是夏禹成为了首领。”周老师讲道。“大家应该也发现了，夏禹为夏后氏，就是夏朝的开国君王。”

  “夏禹成为首领后，为了扩张自己的领土而到处打仗，打仗消耗人力物力，自然不能白打，除了夺得的领地外，打输的部落原住民就变成了奴隶，这也是奴隶制社会的开始。”周老师走下讲台，带着微笑看着下面的学生。

  “而按照当时禅让制的传统，夏禹定下的继承人为伯益，这个伯益是什么人呢？我们都知道，禹是因为治水有功而成为首领，伯益是大禹治水的最大助力。同时，他在遭袭洪水的地方教人种植稻谷，发明了凿井技术，论功绩，完全可以接下这个位置。”

  “老师，那他最后没有继任吗？”周老师旁边的一个学生顺势问道。

  “也不算没有继任，只是他继任没多久，就被大禹的儿子姒启篡位。说来也蹊跷，按理来说伯益也是民心所向，为何轻易的被姒启篡位呢？”周老师说到这，特意停顿了一会。周老师的声音很清亮好听，又有亲和力，让人放松。

  “实际上大禹本想让自己的儿子继位，传位给伯益，实属无奈之举，于是在位期间暗中布局，架空了伯益，而让姒启掌握实际权力。”

  “当然，姒启夺权破坏了当时的传统，本应大家轮流当的首领，变成了世袭，于是爆发了着名的“甘之战”，然而，此时的夏实力强大，已经不是其他的部落能轻易打赢的了。夏在这场夺权战争中取得了胜利，开启了新的时代。”

  “之后是朝代的更替，我们都知道的夏、商、周，这些我们之后会有机会细讲。到了春秋时期，赵国的创始人，赵襄子，首先废除了奴隶制，解放所有奴隶并给奴隶分发土地，许诺其他国家的奴隶，只要逃到赵国，就能免除奴隶身份，获得同样的土地。”周老师站回讲台：“自此，其他国家若是不废除奴隶制，奴隶便会想方设法逃到赵国，于是，在其他国家被迫的跟进下，奴隶制被彻底废除。”

  “我们今天课文里的主角老莱子，道家的代表人之一，正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周老师面向黑板写下了今天他的主题。“今天我们的课是，春秋时期的思想碰撞。”

  在另一栋教学楼，在讲台上写字的是一名学生。

  他被班上的老师薛伍倪叫上讲台，抄写书上的课文，此时正写到一半。

  “唉，这真是太令人伤心了。”突然，薛伍倪没来由的感叹了一句，讲台上的学生不明所以，台下的学生也疑惑的看着他。

  “我们的老师，如同蜡烛一般的燃烧着自己。为了学生，每一位老师在讲课时，板书都是侧身书写，这是何等的伟大！这是多么具有师德啊！”薛伍倪用感动的神情和丰富的语感说道。

  “我之前看过一则新闻，一个女孩子，上课的时候在黑板上板书，为了不影响底下坐着的学生看黑板，写到一半的时候，她竟然跪了下来，跪着写完了板书！”薛伍倪说完，表情怪异的看着正在写板书的那个学生。“你应该也很敬佩这样为他人着想的人吧？”

  话里话外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那个讲台上的学生跪了下来，手拿粉笔，另一只手拿书，继续书写。够不到的地方，就挪动膝盖移过去写……

  “对吧？为什么别人可以从老师伟大的行为中感悟那么多，而你却需要实打实的榜样，才能明白为他人着想的道理？”薛伍倪没有因为那个学生跪下书写的行为而满意，继续面向讲台下的学生。

  “你们也应该想想，可以为别人做些什么？这两天的教学中，我发现你们很缺乏一种精神，那就是牺牲精神。你们不会时刻想着燃烧自己为别人做些什么，这是你们问题的本源！”薛伍倪说到这里，语气万分伤感，表情扭曲，几乎要落下泪来……

  “教材里这么多牺牲自己的榜样先祖，如果你们不发自内心的思考这个问题，学的再多也是让这些完美的榜样白白浪费，没有走入你们心里，没有对你们产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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