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忆（五）

方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背叛方三真。

  自己本家姓孙，可孙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东西。因为是家中上有四个哥哥，自己小的时候没有力气抢不上事务导致身体瘦弱经常生病，孙家家道落寞，最终还是用十两银子把方斌卖给别家当仆人。而这买他的人家就是方三真，方府。

  方斌被改了姓氏。“方”姓成为了他的姓，方三真成为了他的少爷。那个时候的方三真才二十岁的年纪，风华正茂，潇洒自如，能文能武，意气风发，性格却丝毫没有富家公子的作态，也没有因为方斌身体瘦弱多病又是被买来的家仆而看不起方斌。

  “你比我年长十岁，经历的事情肯定比我多，我以后叫你方斌哥哥好不好？在我们家不要太拘束，我父亲精通医术，你的身子虚，我已经和我父亲讲好会帮你调理。等我母亲回来后，让她帮你寻个小娘子，你看可好？”

  方三真总是觉得方斌身上有一种能让他安心的感觉。他平日里的确是太忙，学习的东西太多，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太多，他太迫切需要一个类似于“大哥哥”的人来帮助他。就算是不能帮他分担，最起码能够在他身边待着，也是一种陪伴。

  算是第一次向父亲提出请求，方三真在仆役市场挑选着仆役，就是在很多身强力壮的人群中，方三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方斌。”贩卖老板“对方三真说那家伙是个赔钱货，不仅年纪大，身子骨还不行，要不是看在读过书有点学识的份上，也就不会把他从孙家手里买下来。

  老板看出方三真对方斌的格外关注，为了抓紧时间甩出这个赔钱货，十两银子就快快成交。方斌听见了二人交易的全过程，仍是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方三真，便跟着回了方府。

  谁曾想，方斌的一生也从此刻被改变了。

  方斌的鼻尖一酸，眼泪慢慢蓄积在眼眶里：“少爷，我方斌沦落到此境地竟然还能够碰见少爷您这么好的主人，那是我方斌上辈子积德了。我方斌这辈子什么都不求，我就求少爷和老爷您全家长命百岁，岁岁长隆！就算是我方斌的命去换，我都不后悔！“

  方三真”哈哈“大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哥哥，我不要你求那些个虚的东西，你就安心陪在我身边就行。“

  也就从那天起，方斌把心思都花在了方府的经营打理上，后来方五慧出生，方斌的一部分心思又分出去了一部分，方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离不开方斌的操持。尽管方斌很快就成为了方府的大总管，但他对方三真的关注是最多的。有时方斌忙的焦头烂额，但只要方三真一呼唤，方斌就会放下所有的一切去到方三真身边。

  方三真和方斌成为了最亲密的伙伴，亦师亦友。方斌颠沛流离三十载，能够在一些事情上给予还未经世事莽撞的方三真一点告诫，方三真的率性也在影响着方斌，让他飘摇无依寒冷的内心逐渐温热。

  就在方三真二十五岁那年，方斌的一个建议——如果能够回到那天，方斌不会再给出那个建议——改变了方三真的一生。就像方三真对方斌的救赎，方斌给方三真的，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江战国。

  江战国起义的军队一路来到了涂城。每新到一个地方，江战国都要去当地势力最大、最有名望的家族前去拜访。涂城中势力、实力、财力最为优厚的非方府不可。

  那天凑巧的是方家老爷外出经商，方三真当然作为方府一家之主接待了江战国。方三真之前就曾听说过江战国起义的事情。当前朝廷腐败，百姓民不聊生，周边的大国都虎视眈眈，可当今皇帝却只顾眼前利益，丝毫没有危机忧患意识。全国各地起义的部队很多，江战国是唯一一个能够打出名堂的，也是当今朝廷的心腹大患。朝廷对每个地方县令下令，不允许当地富商或者官宦人家与江战国有任何接触，也不允许提供任何资源或者财力资助。

  但江战国一路下来，接见他的富商官宦不计其数，皆是因为江战国的为人正直加上他真心为百姓着想的心。

  方三真对江战国期盼已久，如今二人相见，年纪相仿又有相同的身世背景，聊的自是十分投机。

  一个想法在方三真脑海中浮现出来。可方三真不敢一个人下这个决定，于是，他喊来了方斌商谈。

  ”方斌哥哥，我有件事情……不知如何是好，想让你给帮忙出个主意……“

  ”是关于江战国的事情？“

  方斌微微叹口气，坐在了方三真对面。方三真和江战国畅谈一夜，随后江战国离开，方三真的魂儿就像丢掉一样。”跟随起义军“这个想法方三真虽然没有明说，但方斌还是隐约感受到了方三真蠢蠢欲动的心。最近，方三真的状态稍微好了一些，他本以为方三真过几天就不会再提起这件事情，可他还是低估了方三真的决心。

  方三真眼眸微微一亮，有些惊喜地问：”哥哥知道我要说什么？那哥哥认为这件事情……“

  方斌摇摇头：”你能和江战国此等优秀人才相谈甚欢，我十分开心。只是江战国的起义之路危险重重，我们谁都不能保证他是不是就能走到最后。那么多人都死在路上了。少爷，我知道你报国立功的志向，实现你的志向不一定非要走这么危险的道路。“

  方三真眼中的光芒落寞下去：”我以为哥哥你会支持我的想法的。我能够感觉到江战国身上的气魄，我也相信他能够走到最后。我希望能够加入他，成为他起义大军中的一员。实话说吧，哥哥，江战国也十分欣赏我，想让我进入他的军帐做参谋，我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可是，太危险了，我的少爷，你虽然在书本上学过不少知识，但真正的实践还是少之又少。很多时候，你不是都需要老爷和我的帮助吗？”

  似乎是方斌的话戳痛了方三真，他忽然语气急迫：“我已经二十六了！我学了那么多的天文地理兵法计谋，我练了那么久的功夫，我知道那么多的道理，可真正在要出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却感觉我脑子一片空白，我下意识地去找你们！你说的对，我太需要你们的帮助了。我不想这样！我已经长大了！”

  被方三真慷慨的情绪感染，方斌也有些激动，拍桌站起来着急地说道：“少爷，我和老爷的确是太过于保护你，但这也是我们爱你啊。你有这么好的额条件，为什么非要去走起义那么苦的道路呢？”

  方三真也激动到站起来，拍桌怒吼道：”那你们现在是真的爱我吗？把我困在方府、困在涂城一辈子就是对我好吗？“

  方三真的脸颊涨红，脖颈的青筋露出，眼眸中也充满了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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