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风险转移
最终,沮鹄是头上抱着头巾回去的。
此刻袁尚已抵达范阳,袁军斥候向北侵入,与幽州方面的信使已然畅通无阻,公然往来于大路之上。
范阳城南,抵达这里的袁军集中扎营。
袁尚巡视一支支军队,检阅他们的器械、人员状态。
因黎阳一战大破曹军,使得河北内部士民眼中的袁尚地位直追袁绍,与大司马并列于当世。
甚至夸张一些的宣传中,关中大司马是大将军培养、扶植的。
是大将军慧眼识英才,将流浪江湖的大司马派到盟友刘表那里,促成了博望坡之战,吸引并重创了曹军部分主力。
为黎阳决战争取到了时间,也削弱了曹军的士气。
但就像当年袁绍扶植曹操一样,占领关中的大司马做大后失控。
因此大多数中低级军吏,民间百姓眼中,是树大根深的袁氏栽培之下,大司马才能获取荆州的支持,进而迅速在关中打开局面。
随后那位大司马又是会盟匈奴之际偷袭单于,进而杀戮匈奴部落十余万人,掳掠男女二三十万众;后来更是假借讨伐河西诸部之名,途径朔方时见鲜卑内乱,袭杀其二王。
然后带着裹挟的仆从军入凉州,一战破西羌联军,紧接着就欺诈张鲁夺取汉中。
赶在蜀中增防之前,策反蜀中客军,以诈术获取蜀中。
最关键的是蜀中衣冠为了和平请降后,要么宗族拆分产业肢解,再要么迁徙离开祖宗故土前去充实关中。
总之,这个大司马在许多河北底层军民眼中,是一个嗜战如命的人,也是个狡诈奸滑毫无信义的人。
现在借着会盟镇北将军之名义,肯定要对幽州下手。
幽州出事了,冀州哪能独存?
这是唇亡齿寒的利害关系,这种宣传之下,豪强本身也能算是同仇敌忾。
以至于抗争气氛浓烈,袁尚检阅军容时,大有‘军心可用’之感,整个人也被军气感染,显得意气风发起来。
而他个人的昂扬气质也时刻感染、催发着中高级军吏,这种极端正能量的情绪就在袁军高层与底层之间来回传荡,持续洗涤、净化、加持袁军的士气状态。
这种时候,志得意满的袁尚看到了裹头巾而来的沮鹄。
见他头巾下,耳郭鬓角处显露青白之色,就清楚沮鹄的头发被剃了。
剃人头发,这已经算是黑熊的特点了。
比起各方动不动杀使者这种事情,显然黑熊的行为更受各方诟病。
人可以杀,但你不能羞辱对方。
至于使者怎么考虑,这就是使者自己的事情了。
车马停在路边,袁尚见沮鹄气色还算不错,没有受过拷打或凌虐、羞辱,就是神情沉闷,应该是强行剃发后有些情感障碍。
不过沮鹄神态还算平静,袁尚就问:“大司马可有应对?”
“已将城内与田琰同谋者剿灭,杀其主,以其妻女犒赏其仆僮,前后得兵六千,分四千给玄德公部将魏延,自留两千混合沿途纠合之杂役,编成了一支辅兵,由蓟县守将糜芳统辖。”
沮鹄还是拿到了部分情报,继续说道:“如今大司马麾下有骑士五营,车兵二营,辅兵四营;蓟县守军本有三千余,今又得四千,魏延麾下有七千之众。”
袁尚听了狐疑:“这魏延是谁?”
“乃玄德公部曲出身,博望坡一役时奋战在前,颇有勇名。后玄德公就任镇北将军,以魏延领别部司马。”
沮鹄认真解释,刘备麾下本就不缺善战的将军,这层将军压制之下还能冒头,就能知道魏延就算再差,也是与赵云差不多层次的将领。
袁尚皱眉:“部曲出身,大司马竟然以为此人能统率七千兵马?”
边上李孚开口插话:“主公,大司马用人向来百无禁忌。或许这魏延的确有独到之处,非比常人。”
“或许是这样。”
袁尚注意力从魏延身上转移,随即就问:“城内士气如何?”
“未能接触军民,但大司马幕府行营就在城中,军民井然有序,服从调度,或加固民房,或建造守城器械。以臣观之,受大司马麾下太平道士传教、鼓动,城中军民战意甚为顽固。”
沮鹄陈述自己观点,又说:“臣还见城内有造车场所,大司马成名以来皆是野战,或是攻坚,并无困守坚城之战。以大司马性情而言,主公当小心提防,臣就恐大司马突然南下直奔范阳而来。”
袁尚左右幕僚神情变色,沮鹄又说:“范阳之北,我军斥候也不过外扩百里,前后四重。以大司马长途奔袭之能,匈奴、鲜卑尚且难以察觉,我军务必再三提防,才可杜绝隐患。”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不仅要顾虑他的奔袭,更要警惕他的强袭。”
袁尚开口打断,又看左右说:“大司马用兵如他用人、做人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夜增强夜禁,留三成兵马备战,以预防夜袭。”
“喏。”
几个负责夜禁工作的幕府从事拱手应下,对于黑熊,哪怕现在要动手,也要表达应有的尊重。
最起码,对方征讨诸胡的功绩是真的,这是难以抹除的功勋。
也是建安年号之所以宝贵的原因,不仅仅是一个天子以身殉国,还有边患被大范围清肃,狠狠地扬眉吐气。
沮鹄欲言又止,察觉气氛不对,也就没有继续讲述他眼中的事实。
作为经常出使关中的人,与黑熊也有良好私交的人,沮鹄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如果是其他人作为使者,可能早就被大头兵砍了脑袋报功去了。
使者与奸细,现在没有什么区别。
可他是沮鹄,黑熊都不想杀,剃了头发算是惩戒,沮鹄在袁尚这里也算有了交待。
这次之后,袁尚也不会再让沮鹄出使了。
随即沮鹄跟随袁尚的车队返回范阳城,他乘马跟在袁尚的戎车之后。
不多时李孚驱马靠近,两人并马而行,远离众人。
李孚就问:“大司马可是要向居庸口突围?”
沮鹄诧异:“主簿何以如此判断?”
“大司马不会来范阳,他将收合的兵众交给刘镇北的人,说明他无意在蓟县附近作战。他增编辅兵,这是为了行军赶路。我所料不差,幽州人要流血了。”
李孚放低声音,见沮鹄要开口,就将马鞭举起横在自己唇角,示意沮鹄别开口。
李孚随即又笑说:“我军这里越是严阵以待,幽州人得到错误军情,才会懈怠。正因他们懈怠,大司马才会果断发动奔袭。只有幽州人流血了,断一只手,与大司马结下血仇,才会有求于我,这样大将军才可轻易收得幽州之众。”
沮鹄听了缓缓点头,就说:“我剃发受辱后疾行赶路,冷风吹刮,已患头风,恐怕很难在军前为大将军效力。”
“既然这样,还是珍重身体为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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