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无人知情

霍雨浩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说，“这件事我会重视，这些日子对裂口严加监控，如果有情况立即来报。请注意一下城主府的来信，我的人出发调查时会提前来信通知你。”

“谢过国师。”李澜又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直起腰时还费了一些力气，需用双手叠放撑着拐杖才能站起来。霍雨浩挥挥手，门前的邪君魂导师团士兵立即上前搀扶。

李澜借着士兵的力气站直了，才摆摆手，示意自己一个人也还能走回去。

霍雨浩其实对日月帝国并没有故土或家国般的感情，他如今能如此上心，只是因为这个地方让他结识了朋友与亲人，让他学习，当今的摄政王徐天凌与他交情不错，还有殷云是他看好的学弟。

因为这一切，他看着李澜的背影，才想要长叹一声。

“今天就到这儿吧，”他对门卫说，“明天再放其他访客，我要休息了。”

说完，他熄灭了魂导灯。但这一晚他并没有直接入睡，而是选择了冥想，在精神之海中把月华刀翻来覆去地观察。奇怪，他想，这把刻刀具有空间属性的确很奇异，但它怎么看也并不像对此世有害之物。

如果它的来源真的和李澜描述的一样，那在魂导师大赛上的时候，那邪魂师也不可能用它来制作魂导器了，毕竟它会把金属异化成其他东西才对……

伊莱克斯也有同样的问题，但他们暂时都没什么思路。思考的时间不多，很快天光便从窗边渗进来，霍雨浩睁开眼，精神探测中已看到有访客在等着了。他拉开门，正好看见一大早便等在外面的那个人。

来人是言少哲。霍雨浩笑道：“不曾想言院长还挺积极。”

言少哲默了片刻，说：“我一直不知道我身世为何，始终把史莱克当做家。但是你说得对，光明凤凰不是谁都能有的，没有这种巧合。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也有很多话想要问她呢，”霍雨浩转身走在前面，“看来你也一样。那么我们走吧，言院长，日月皇家监狱离这里还有段距离。”

叶夕水最终被宣判死刑，行刑前一周要进行明都内的游街示众。这是日月帝国对待能够落网的重大屠杀案的顶格处罚，面对卷宗时法官也感到难办，因为帝国的历史上从来没办过这样的案。

哪怕在整片大陆的历史上，叶夕水这样的案子也是绝无仅有，如果要说谁能比肩她的罪名，可能只有比她多了一项强暴罪的钟离老鬼。

而龙逍遥的量刑还在裁定中。一方面，由于帝天的龙王爪精确地伤害了叶夕水，龙逍遥的武魂并未损伤到不可逆转的程度，如果假以时日，还有恢复的可能。他虽然为叶夕水做事，但从罪名来看，他并未直接参与圣灵教的一部分活动，况且有过对日月帝国有利的护卫行动：尽管那是保护徐天然。

说白了，这份量刑要是非要放松，也有由头，日月帝国对这样一位可能恢复的极限斗罗还在考量。然而龙逍遥听说了叶夕水的宣判后，要求判给他死刑，想要与叶夕水一道离去。

最后一个消息是身为九级魂导师的典狱长对霍雨浩说的。自从宣判下来，龙逍遥本来一句话不说，现在却反复要求给他和叶夕水同样的刑罚，让他们在一起死去。

“其实遂了他心愿也无妨……”霍雨浩听闻后叹了口气，“龙前辈这辈子，修为上倒是修成极限，当世无人可敌，然而除此之外也算是一无所有了，徒留世间也是苦闷。叶夕水是他最后的念想，绝了人的念想，和杀人也无区别。”

“国师，”典狱长问，“这是您的意思吗？”

霍雨浩停顿了一下：“我回头再与殿下谈谈吧。殿下可能有他的想法，不过结果不会太晚的，至少不会让你再被龙前辈打扰太久了。现在带我和这位先生去见见这二位吧。”

典狱长于是传唤专人为霍雨浩与言少哲带路。这一片牢房都是专门为穷凶极恶的圣灵教人打造的，走过阴冷的长廊，能在两边的铁栏杆中隐约看到一些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在片刻中向二人露出凶狠与憎恨的目光。

他们以为霍雨浩看不到，然而霍雨浩却看得一清二楚。在新的裁定邪魂师的标准发布后，这些还能被关入大牢的，都是在圣灵教自我意识清晰却还彻底沉沦，无恶不作的罪人。

无论他们朝霍雨浩投来多怨毒的眼神，霍雨浩也知道现今的一切只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曾以为哪怕自己遭遇意外，也有圣灵教作为后盾；然而却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见证了叶夕水的崩塌与圣灵教的覆灭。

“就在这里了。”引路人指向走廊末端的几间牢房，“这里，第一间是钟离乌，虽然当时叶夕水为他挡下孔老一炮，然而他还是遭到了严重的烧伤。再加上您回收了骨龙王兽灵，他本命兽灵遭掠夺，重创根基，恐怕是无需刑罚也命不久矣。”

霍雨浩看向他的牢房。孤独的一张床上，皮肤溃烂的钟离乌四仰八叉把身体铺开在床上，全身已经老朽，只有那张他捏出的永葆青春的脸还留着，看起来十分诡异，仿佛按了人头在上面。他还有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像风吹过一个燃烧的破洞口袋一般。

“不行，”霍雨浩说，“怎么能让他自然地死在牢里。必须在他死之前行刑。要是他活不长了，排在叶夕水之前就行，我相信民众对此人的死刑的期待程度，不比叶夕水少太多。”

引路人点了点头。“我会将您的意思原封不动传达给典狱长。”

言少哲则低声问霍雨浩：“叶夕水帮这个人拦下供奉堂堂主的全力一击么？”

“是啊，”霍雨浩回答，“因为他是叶夕水的儿子。”

言少哲的脸色登时又青了些。霍雨浩这才接上话头：“嗯，你的祖宗应该不是钟离乌的父亲吧，毕竟按理说你继承光明凤凰，说明也没变异，但你和钟离乌差太远了。谁知道呢——你去问问叶夕水比较好。”

言少哲没再说话，而引路人识趣地向他一指：“这位先生，叶夕水的牢房是这间。”

见言少哲先自己一步朝叶夕水的牢房走去，霍雨浩不动声色地一挥手，钟离乌的牢房中便浮现了一扇亡灵大门。这扇大门被一双锋利的龙爪扯开，绛阳探出半个巨大的魔龙脑袋来。

“他快要被行刑了，”霍雨浩用传音说，“你去他身上找找还有什么利于你修行的东西吧。上次只有骨龙王在外，现在你可以翻翻其他的兽灵了；你把那些兽灵接到亡灵半位面去也是给它们解脱了。”

“知道了主人。”绛阳立即应声，随后化作人形走出来。他吸收骨龙王后晋升了十万年魂兽，在亡灵半位面中度过了天劫。他原本就不短的灰紫色头发现在直直留到腰后，食指泛着骨龙般的瘦削的白。

恐惧魔龙一族本来在史莱克的影响下几乎要灭族，绛阳在当初心甘情愿送命给霍雨浩时，恐怕也从未想过自己未来居然有一天能踏入十万年的境界。

霍雨浩一皱眉：“太久没出来了，你叫我什么？”

绛阳捂了一下嘴。“对不起，雨浩。”他说，随后便将一只手虚按在钟离乌腐烂的胸口上，开始寻找起兽灵来。

霍雨浩对他点了点头，便跟上了言少哲的步伐，来到叶夕水的牢房前。

昏暗的牢房中，那年迈的女人背对着光线蹲坐在地，苍苍白发披下来，在地上铺开，仿佛蒿草一片。失去了血魂魔傀，修为大跌，空有三环魂力与一个没有附加任何魂环的武魂，此刻她看起来真像一个普通的老妪而已。

“叶夕水，”霍雨浩先开口，“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我们都有话问你。”

“我没有话说，”她回答，“你们回去吧。”

“真的不想见见这个人吗？”霍雨浩放缓了语气，带着循循善诱的煽动性，“毕竟……我以为，光明凤凰武魂你会感兴趣。”

叶夕水耸起的肩膀僵了一下。她显然想到了什么，沉默半晌后，那张苍老的脸庞转了过来，布满皱纹的脸被监狱大门投下的矩形的光影切割出一块一块的光斑。

在看到言少哲的脸后，她浑浊的双眼好像有一瞬间闪出了精光。“你这张脸……”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过来，孩子，再让我仔细看看！”

言少哲在原地犹豫。仅仅是知道眼前的人是叶夕水，那极限斗罗修为的女魔头，魂师们就会心生警戒与恐惧。霍雨浩向他比了个请的手势：“不必惧怕，言院长，她已无法伤害我们了。”

霍雨浩说完这句话，言少哲才终于上前一步，让自己的脸靠近大门。叶夕水愣愣地看着这张脸，反复端详，似乎正在确认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那个人的影子。最后，她伸出她苍白，留着长指甲的手，伸向言少哲的脸，却还没伸出大门就颤抖了一下。

霍雨浩用精神干扰警告了她。看可以，碰却绝对不行；虽然言少哲如今九十七级，应该不至于无法闪开，但万一愣神，叶夕水暴起抓伤他的眼睛也是得不偿失。

“孩子，你父亲是谁？母亲是谁？”叶夕水抓着铁栏杆问。

“我不知道。”言少哲说，“我是在史莱克长大的。”

“史莱克……”叶夕水颓然地松开手，用那双手捂住了脸，“对，没错，我当初就是把那孩子丢在了史莱克的方向……你的脸，哪里都有逍遥的影子……”

此时此刻，霍雨浩也稍微有些震惊。他虽然推测出言少哲是叶夕水的后代，但却没有想过这一脉居然和龙逍遥有关系。他还是低估了老一辈们爱情故事之间的扭曲程度。

他听到了隔壁牢房的动静。走廊如此寂静，在钟离乌无意识的，剧烈的呼吸声中，龙逍遥的牢房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张同样苍老的脸庞靠在门上，向这边望过来。龙逍遥听到了——霍雨浩看得出，他也很震惊。

于是，叶夕水第一次亲口讲述了这个故事。关于她是如何骗穆恩与龙逍遥，关于自己如何为龙逍遥生下孩子又抛弃，关于自己如何被钟离老鬼侵犯，被强迫为他生下了钟离乌这个孩子，又是如何疯狂地接过了圣灵教太上教主的位置。

听到最后，言少哲脸色青白，龙逍遥眼中闪烁着绝望，而霍雨浩心中一开始虽有波澜，听久了却又觉得违和。这段扭曲的爱情故事……叶夕水还是只挑了对自己有利的部份：关于她的悲惨遭遇与身不由己。然而她如何神志清醒地成为圣灵教圣女？他与赤秋当时想要卧底，都只能装作已被洗脑过。这中间仍有太多的罪恶被叶夕水不动声色地抹去。

不过，都已无所谓了，叶夕水已被判处死刑，将在所有人的面前偿还她的罪恶，而这份偿还其实远远不够，只不过人世间的律法没有更加魔鬼的刑罚了而已。

“没想到……”叶夕水喃喃道，“没想到那孩子居然真的活了下来，还留下了后代……我也算不白活这一辈子了……”

言少哲看向龙逍遥，似乎想找到一份慰藉。然而，龙逍遥的表情更加悲痛与绝望。他描摹着言少哲的这张脸，却不知道叶夕水说的“哪里都有自己的影子”到底在哪里。他已经习惯自己苍老的面容，然而叶夕水的记忆中，他还是被她爱上时年轻的样子。

“龙前辈，”霍雨浩看着龙逍遥，这声前辈是他最后的尊重，“现在你还想与她一起死吗？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龙逍遥苦笑着看向这位后辈。他对霍雨浩有印象，当年日月与史莱克双方交换学生的时候，霍雨浩带着朋友找他请教，还请求他暂时放史莱克那些人一马。那时候霍雨浩看起来真的只是一名比较出色的年轻学生，几年之后，居然一切都产生了这般变化。

“你想让我就这么去死吗？”他的声音沙哑，“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其实日月帝国可能未来有点麻烦，如果你修为能恢复，确实能帮上不少忙，如果想死，在这件事中说不定也能成全。不过我记得卷宗说前辈你是天魂帝国人，恐怕不是怎么愿意帮忙吧。”

龙逍遥沉默下来。

“不必勉强，”霍雨浩说，“这件事上我也绝不会勉强人。你若是想随她去，去便是，我很快就安排下去。”

“……我还是想要同她一道。”龙逍遥说，“不怕你嘲笑；老夫这辈子已活成这样了，就让老夫抓住最后的稻草溺死吧。”

“我不会嘲笑。”霍雨浩点点头，“我知道了。”

龙逍遥顿了顿，还是开口道：“你记得圣灵教的基地总部吧？”

“记得，怎么了？”

“在最后一层之下，还有些东西，我猜你们应该还没搜到吧……”龙逍遥说，“我和她得感谢你。知道我们之间孩子的后代活下去了，而且活得这样好，多少也算得上一个安慰。你去那里找东西吧，如果你说的事需要曾经老夫这修为的人帮忙，那么那里一定有你用得上的东西。”

霍雨浩默然颔首。随后，他再度转向叶夕水：“那，我现在能问你些话了吗？”

“你问吧。”叶夕水仿佛连最后一层盔甲也被卸下，现在的她完全地不再设防，“逍遥说得对。我得感谢你。”

“落月城的地震是怎么回事？”霍雨浩直截了当地问。

然而，叶夕水却露出了真情实感的茫然表情。“这和我没有关系，”她说，“这不是我安排的事。我也没有那个能量。”

霍雨浩于是拿出了月华刀。

“这是你的刻刀？”他问。

“是我用新稀有金属打造的，上交材料的人说在落月城地震灾区找到了新的稀有金属，我一看便知这东西用作魂导器都屈才浪费了，便拿来打造列榜刻刀。”

“如果不是你的指示，圣灵教还有谁有能量指使人进行如此惨无人道的计划？”

“我以为是钟离乌的主意，不知道他找了怎样的门路。”叶夕水摇摇头，“难道不是么？”

霍雨浩不再说，而是向绛阳所在的位置抬了抬手。片刻后，绛阳便拉着一个女人出来，这女人正是殷云的姐姐，自称发动了这场灾难的人。

“你们对一下。”霍雨浩说。

殷雨见到叶夕水便双腿发抖。然而，在霍雨浩的要求下，她们还是对完了信息。殷雨抬起头来：“那个告诉我的人应该确实不是太上教主……现在想想，那身圣灵教的黑袍下面，似乎像是什么都没有，闹鬼了。”

“看来下令的人不是圣灵教人？”霍雨浩揉了揉眉心。(本章完)


　　(https://www.lw00.cc/2476/2476938/11110791.html)


1秒记住乐文小说网：www.lw00.cc。手机版阅读网址：m.lw0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