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一章 老祖

　　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手在拖着那张金黄色的书页似的。它慢悠悠地飘到了空中，一点点舒展开来。紧接着，一个光影交错的身影就这样一点点在黄纸上空凝结成型，咋看就像是通讯时的全息投影，而那张书页型的宝具就仿佛直接变成一个通讯终端自带的投影仪。

　　余连目前只能依稀看出那确实是一位看着慈眉善目的宽厚长者，但对面的“现在”女士明显不是这么认为的。他甚至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惊惧。

　　当然，这一点点情绪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但余连确实是感受到了这一点。

　　虽然她现在笑得依旧还是挺灿烂的，但没等到那边的全息投影化为实体，便猛地抽回了光矛，直接向那个光影投掷了出去。

　　余连认得出来，那也应该是出自帝国星界骑士枪术中的“长夜陨星”，但却没有绽放出那些花里胡哨流光溢彩的声光效果，就像是个普通人扔出去的投枪似的，咋看确实是平平无奇，就和她刚登场时候的场面。

　　不过，这反倒是可以侧面证明，她对武器的控制确实已经到了化境，绝没有把丝毫力量溢出到无意义的地方。

　　……好吧，菜鸡打出这种效果是真菜，但换成高手就一定是大道化简，这现实主义地世界就是这般双标。

　　可事实也确实如此。对这样一位真正的宇宙级武技大师来说，越是没有外放的能量泄露，便越是高效和致命。至少余连的“宇宙知觉”便正在给自己预警。如果面对这一次投枪的是自己，能安然避过或格挡成功的可能性，还不足两成。

　　而这个时候，那个从书页中悬浮出来的人影已，经刚刚彻底凝成了实体。

　　余连猜测地没有错，这确实是一位风风度翩翩的宽厚长者，大约也是七十岁上下的样子，中等的体型和身高，样貌清矍，气质儒雅，笑容温和。他须发皆白，但色泽其实比白银要更典雅庄重一些，并非是因为上了年纪的花白，而应该天生如此。

　　他的唇上和下颌畜着修剪得当的短须，微翘着倒是颇带着几分慈祥，

　　总而言之，给人的第一眼印象，这应该是一位成就不菲，雅量高致，气度恢廓的大学者。

　　他穿着是一身非常考究的长袍，做工和纹饰精雅而不带丝毫过度妆点的艳俗，鼓鼓囊囊地看着就很温暖耐磨。只不过，怎么看都有点像是睡衣。

　　余连倒是觉得，这位那种的天生的神秘感和气定神闲，倒是非常贴合传说中的那些古典的神秘大贤者的形象。至于那身鼓鼓囊囊的睡衣……嗯，没听说过所谓“大贤者”的设定都是不修边幅的吗？远的有张真人，编的有邓校长，近的还有师父他老人家。

　　况且，这位长者的体型是很标准的中等身材，但被这身厚实的长袍从头到脚地这么一包，却莫名地多了几分憨厚的亲和力，总觉得会让人联想到圣诞老人。

　　只不过，这位看着很慈祥的老人家虽然是这么一副气定神闲悠然自得的宗师气度，但才刚刚凝成实体的瞬间，光矛便已经轰到了胸口。这时候的他的双手还背在背后呢。看上去，他已经来不及阻挡，也来不及闪躲了。

　　“现在”女士投出来的红色光矛就这样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身体。可是，既没有血花飞溅肉体撕裂，甚至也没有什么能量力场缠绕形成的冲击和震动。那柄原子光矛就这么没入了老人的身体，接着便彻底隐去了所有的踪影。

　　这位长者的身体之内仿佛藏着另外一个亚空间似的，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吞噬了红色的光矛，甚至直接将其从物理意义上直接抹去了。

　　不过，“现在”女士大概是从没认为自己可以一击建功。早在她把光矛扔出来的瞬间，便已经当机立断地转过了头，向着还在燃烧的船只残骸那边冲了过去。

　　可是，她才跑出去了三分之一距离，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又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老人，凭空出现在他和爆炸现场之间。

　　“现在”女士只能当场一个滑步，向着左边启动，却被第三个老人拦住了。

　　“莉莉，那么久不见了，为何要急着走呢？”

　　“大概是没脸见您把。”

　　“现在”女士幽幽地叹了口气，摊开手耸肩，却又向余连挤了挤眼：“啊哈哈哈，真是被摆了一道啊！小余连，阿姨走了，但我们还会见面的，可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哩。”

　　老人却又笑道：“如果您走了，我会取消你的博士学位哦。”

　　“那就很难受了。我之所以能时常笑话‘过去公’没文化，就是仗着这个海洋大学的博士学位啊！”女士露出了头疼的表情挠挠头，却又道：“不过，您真的这么做了，我对文明世界仅剩下的一点点羁绊也就不存在了。”

　　“哎呀，结果就变成我的错了。”三个老人家同时摸出手帕查了查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没有让你走上正路确实是我这个当老师的错，所以我们真的不能好好谈谈吗？”

　　“现在女士”向着老人比了一个中指：“等您老寿终正寝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回来吃席的。”

　　她原地一个闪身，整个人便当场从三个老人的包夹中消失无踪，接着便已经出现在了百米开外，也即是停机坪的边缘处。

　　“嗯，这一手灵体专业也是我当年教给你的，现在竟然已到了化境啊！”

　　伸手一展，面前便已经出现了一个次元光门。

　　纳米机械构成的装甲从她的手腕上佩戴的腕表上延展了出来，将她从头到尾都覆盖在其中。于是，不过一个眨眼之后，之前还打扮得仿佛女牛仔的“现在”女士，便直接变成了一个身穿机甲，身高超过两米的铁人。

　　当然，按理说，有台词的重要角色穿甲的时候是不应该戴头盔的，但“现在”女士不但带上了头盔。而且那头造型一个浑然一体的半球形，上面甚至连一点外置灯管和视窗都没有，更没有任何代表身份和位阶的饰物，看着似乎仿佛是龙套杂兵的装扮，但却透着一种简洁而明润的高科技感。

　　余连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定这套机甲绝不是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款，而且风格也和现在的主流设计大相径庭。

　　那银灰色的甲片像是贴身包裹在身体之上的，整体呈现的是修长、敏捷甚至有些狭窄的形态。如果说现在主流的动力甲，甚至包括纹章机在内，都是身宽体胖重甲重兵的战士，那这套装甲就是非常典型的刺客风了，而且还是白兜帽提着片刀顶着复数位重甲敌人反冲锋的那种刺客风。

　　……启明者的遗产？还是蛇组织点亮的黑科技？

　　不过，余连现在也来不及关注太多了，却只见“现在女士”身上的机甲已经自动在两边肋部后弹出了两边钢铁之翼，尾部喷出了等离子尾焰。而她本人，也在老人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以一个飞身扑救的舒展动作，直接越过了光门。

　　真是何等舒展啊！没有十几年基本功训练肯定是做不成的，如果去当天球守门员至少也能和雾都兵工厂签个替补合同的。余连想。

　　“我以前不就说过，给你写封介绍信，你至少是可以在宝石海湾队拿个替补守门员合同的嘛。”老人叹息道。

　　“现在女士”就当是没有听到。她的身体依旧非常舒展地钻过了光圈，然后便biu地一下彻底不见了。

　　必须要说明，这位女士刚才出场的时候有多拉风，这时候就有多狼狈。可必须也要承认，至少人家润的时候非常果断！可比那些要润之前还要放狠话装逼，结果反被打脸最后润得没润掉的智障反派们杀伐果决多了。

　　当然，事实同样也证明，就算是到了“现在女士”这样的境界，想要跨星际肉身虚度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还是得弄台可以飞的机甲呢。

　　“嗨，真是个害羞的坏丫头。”老人摇了摇头，向余连叹了口气：“没办法，她在武技方面很有天赋，但和她逃跑方面相比，都算得上是榆木疙瘩的了。就算是我，也很难把她逮住。”

　　余连顿时感慨自己应当是和“现在女士”很有缘的，也怪不得她这么看重自己了。

　　“更何况，多了你这么一个累赘，那就更困难了。”老人笑眯眯地看着余连，用最慈祥最厚道的口吻，道出了最人身攻击的内容。

　　余连很受伤，虽然他也承认对方理论上说得或许是对的。

　　“好吧，首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

　　“奥蒂特·贝伦凯斯特大统领阁下？”

　　“不不不，我都卸任了快一百年了。联盟大统领的退休金虽然还在领，但其实我已经把自己的工资账号送给虹蔷薇旗下的动物保护机构了，主要用于宇宙海星的救治和保护。本人现在的正职可是海洋大学的校长，这可比什么大统领啊什么执政官什么大元帅之类的更有价值。”

　　“是啊……所以就这么一个世纪过去，大家都默认海洋大学是没有校长的，常务副校长就成最高的职位了。可历届副校长干的都是正校长的活儿，拿的却是副校长的工资，这难道不是一种剥削吗？”余连忍不住道。

　　“嘿嘿嘿，好像是有这么点问题。”老人家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可是要我把校长职位交出来的是绝对不可能的。呵呵，类似的话，娅妮去年好像也说过一次了，想不到是从你这孩子这里听来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睡衣，接着便仿佛真的圣诞老人似的，直接从袖子里拽出了一个白玉般剔透的小圆桌，又在上面摆上了一大堆小甜点，外加上一壶还在加热的奶茶。

　　“过来吃点？你现在应该也很饿吧。”他笑道：“你这孩子是个‘平衡’，这种星环想要保持你这种能级的输出，对身体的消耗很大的，应该是掌握了一些特殊提升体力和生命力的能力，但这只是一种应用技巧而非身体的改变。用大量的食物来补充消耗，已经能算是消耗最低的方法了。”

　　余连顿时有一种被对方彻底看透的感觉，但却没有一点危机感。

　　毕竟这也是一位活了一百七八十岁的老怪物，这宇宙目前已知的还活着的三位九环之一。正是联盟的镇国吉祥物，也是虹蔷薇贝伦凯斯特家族目前最年长地成员奥蒂特·贝伦凯斯特了。

　　这样站在超凡世界顶端的高手，而且在道上还有“超凡目录”这样的绰号，能看出自己的状态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按照辈分，他应该是某只白毛狐狸小姐的第八世祖了。

　　嗯，顺便说一下，在五十年之后，奥迪特·贝伦凯斯特明明还在健康地过着自己的退休生活，但“超凡目录”这个称号却已经成功地由她的八世曾孙女继承了。

　　余连看了看那已经失去光照，落在地上的太阳神之书的书页，又看了看开始饶有兴致地煮奶茶的老人，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他走到了小桌子身前，也坐了下去，直接了断地道：“所以，这不会都是白毛……娅妮的设计吧？”

　　老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乐呵呵地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奶茶，又从盘子上拿起了一个水晶小蛋糕丢到了嘴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了身：“啊呀，差点忘记了正事。”便径直向还在燃烧中飞船残骸走了过去。

　　他随手轻轻一挥，包裹着飞船的火焰便直接不翼而飞，就仿佛刚才的那柄光矛似的，直接被抹去了似的。

　　老人微微地探出了手，便将一个奄奄一息，而且还只有一半的身体拖了出来。

　　余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身体自然便是大预言家小姐了。这位很有异星风情的提列克美人，目测表面眼中烧伤面积至少超过百分之五十，不少部位甚至已经开始碳化了。论起外表的凄惨程度，甚至不在之前的“猎手”先生之下。

　　嗯，这好像都是我干的嘛。余连傲然地挺起了胸膛。他虽然并没有接受什么“没有爱的野蛮人”之类的任务，但至少这可以证明本人杀伐果断嘛。

　　当然，作为一位六环灵能者。她一直到现在还坚强地活着。而且这样的伤势虽然看着严重，但只要能及时放进培养皿，最多也就是躺上一年半载的事。

　　她意识依然是清醒的，一双眼睛甚至还显得尤为明亮，但当她看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老人的长相时，顿时充满了绝望。

　　“预言家”小姐甚至用最后的力气歪过头，甚至对余连，这个把自己打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露出了哀求的神情。

　　然而，在这个时候，余连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却将那挂着仿佛圣诞老人一样慈祥笑容的老人，伸手一指。预言家小姐的头便像是充多了气的气球一样忽然膨胀炸开，而那些飞溅出来的血肉和脑髓的残片，同样也像是被直接抹杀了似的，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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