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融化
上海趁夜偷偷下雪,雾蒙蒙的没有月光。
空气沁凉,顺窗缝卷进医院里,让弥漫着古怪味道的空间多了丝缕清新。
陈书宇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医院空地,心情沉沉的。
坐靠在床头的陈母早已睡着,她头歪着,显然一点也不舒服。
手上连着的吊瓶不知何时已滴完,血液倒流,输液管里全是红色。
疼痛使陈母惊醒,她哎呦一声低呼,终于引来儿子的注意力。
接着是一阵手忙脚乱,护士狠狠责备了陈书宇的不尽职,换上新药后,责令他要好好照顾病人。
陈母歪着睡的落了枕,不能再坐靠床头了,自己挪挪蹭蹭好半晌才躺好,出了一身的汗,儿子也没看出来她需要帮助。
自己裹好了被子,陈母躺了好一会儿。药液是冷的,哪怕裹着被子,身体也很难暖和过来。
胃里一阵阵刺激,半个小时后她就开始呕吐,又是新一轮折腾。
整个过程,儿子都表现的很生疏,就仿佛这辈子没有照顾过任何人一般。
再回到被窝里时,陈母已经奄奄的没什么力气,平躺着看向站在床边的陈书宇,她忽然就哭起来。
她懊恼自己没有养好儿子,也懊恼这个家,没能留住陶筝。
……
……
妇幼院里,戴乐乐上吐下泻了一整天,虚弱的像纸片一样轻。
往日里的神采奕奕消失不见,精力不济,昏昏沉沉的被丈夫抱来抱去,一声也吭不动。
治病,保胎,小夫妻两个人都很心焦,好在医生很淡定,一个劲儿的劝慰说不是大事儿,就是肠胃感冒。
大降温,所有人都状况百出,戴乐乐也是因为怀着孕,治疗起来才比较复杂。
凌晨两点多,戴乐乐总算做完了全部检查,打完了所有吊瓶,可以睡觉了。躺在病床上,她看着天花板,虚弱的喘气儿,觉得做人真辛苦。
“要不,咱们不生了吧。”丈夫郁泽帆揉着额头,也觉得心力憔悴。
“别说屁话。”怀都怀上了,你说不生就不生?打掉吗?傻b!
她有些气急败坏,但一天一夜折腾下来,她也没什么力气骂人。
郁泽帆出生起就被人照顾,从来没有承担过责任,如今她怀孕了,他又要当丈夫又要做好当爹的准备,压力极大。
今天带着她跑上跑下,他虽然有诸多令她想骂人的地方,但也已经尽力了。
“手机。”戴乐乐伸手,软趴趴道。
“要给陶筝打电话吧?”郁泽帆拿过她手机。
“嗯。”她应一声。
郁泽帆帮她把微信语音拨过去,又帮她插好耳机,戴乐乐这才点点头,稍微舒心了一点。
有个老公,还是有那么一点用的。
“陶筝~”戴乐乐吭吭唧唧开口。
“乐乐~”陶筝吭吭唧唧应声。
两个人全带死不活的,一对上话,忽然都忍俊不禁。
明明都很惨,莫名又有点搞笑。
陶筝刚从医院回来,她握着手机,比比划划指挥李沐阳帮她找耳机,插好戴上后,总算能轻松畅快的跟戴乐乐说话了。
李沐阳又一把抱起她,在她瞪眼低呼时,将她抱上床,拽好被子脱了袜子,送她进被窝。
陶筝脸红的像柿子,没敢看他,只假装专心跟戴乐乐报平安。
李沐阳又拽过枕头和一个抱枕,好好叠在她身后,让她靠坐的舒服。
转身离开,他走进厨房,研究了下她的锅具,翻找出姜片和红糖,按照手机上的教程,给她煮暖身汤。
陶筝跟戴乐乐讲话时,全程透过敞开的门打量李沐阳。
青年仍旧很低气压,她也倔倔的不肯多跟他说话。两个人好像绝交了几年又忽然不得不凑到一块儿的发小,别别扭扭的相处。
情绪化的状态里,她看着他沉郁寡言的样子想发火,但又怕他真的丢下她不管。
心里酸酸苦苦的,又有种奇妙的愉悦——
他明明还含着怨气,闷着怒火,但她病人最大,他总要咬牙忍耐着伤心难过,好好照顾她。
明明他好像也没做错什么,相反还在救她的命,可她就是觉得解气。
这半个多月,她也不痛快,心里也怨他。他那些话,到底还是种在她心里,拔不掉了。
李沐阳的暖身汤很快煮好,他举着碗吹啊吹,试温确定能入口了,才走进卧室,送到她口边,一勺一勺喂她。
像古代的丫鬟伺候小姐。
陶筝觉得自己像在坐月子,就着他的勺子喝汤,脸越来越红。
“你嘶遛嘶遛喝什么呢?”耳机里传来戴乐乐的抗议。
“李沐阳煮了红糖姜汤,我正喝。医生说让多补充水份。”她挑一下眼皮,自己讲这话时,他眼睛眨了眨,但也没与她对视,仿佛没听到一般。
小倔驴。
“我……艹!”戴乐乐喘气儿都费劲,仍□□的要骂脏话。她挑眼皮看一眼自家老公,无奈道:“我tm跟被妖精吸干精气的唐僧一样瘫在床上,你居然被小奶狗伺候着喝汤。我不想跟你聊了,陶筝,我打电话就是确认你没死。目的达到,行了别说了,挂电话吧。”
陶筝被她逗笑,李沐阳送到她嘴边的勺就停顿下来,等她笑完才送入她口里。
她抬头朝他点点头,小声道:“够了。”
他便收起暖身汤,把给她晾温的白开水放她床头,插上吸管示意她喝。
陶筝捧起保温杯,咬着吸管有些含糊的跟戴乐乐道:
“嗯,那挂吧,你也多休息。”
“……”戴乐乐默了一会儿,忽然小声道:“陶筝,我给李沐阳打电话的时候,他才从杭州回来,没来得及洗个澡,就惊慌失措的赶去你家了,他可能真的以为你要死了。
“年轻人也许变数的确多,但炮友易找,有真情的,哪怕一点真情的,也不太容易碰。
“给他个台阶下吧。
“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他当说客,是为你才说的。
“如果他不是个好男人,我不会开这个口。”
“……嗯,我想想。”陶筝挑眼去找李沐阳的身影。
发现他正在检查她的冰箱。
青年明显的瘦了,比八卦新闻照片上更瘦一些,手指显得更修长,身量仿佛也更高了。
面颊棱角分明,板起脸时明明该看起来很凶的,偏偏透出些惹人怜惜的忧郁来。
她也是会心软的,只是心中仍有惧意罢了。
回想这家伙背着人偷哭,被拍下来还上了新闻,他知道后一定气恼的欲死吧。
明明是个内心柔软又敏感的哭包,情绪丰富到几成负担……可焦急赶过来带她看病,全程偏要装出硬汉心冷的严肃模样。
无论表面看起来多冷漠,其实内心戏已经丰富到演完百来场剧情了吧?
陶筝看着他整理她的冰箱,大概是嫌弃里面空荡荡,两条剑眉逐渐拧到一块儿。
她忽然觉得他好可爱,心里的气平息了,渐渐柔软。
不知道是身边所有人都在说他好话,替他劝和,还是生病时的人都会变得软弱又多愁善感,她那种‘不想再来一次要分别的恋爱’的颓丧和畏难情绪转淡,想拥抱他的心开始占上风。
她将手机丢在一边,缓慢滑进被窝,闭上眼,想用自己发烧后浑浑噩噩又疼痛的大脑思考出一些有价值的内容。
结果越躺越迷糊。
隐约间察觉有冰凉的手指按压她额头,帮她掖被子,替她关灯。
可疲惫与困倦让她没办法给出一点反应,忽忽悠悠间便陷入黑沉,一夜无梦,居然睡的很香甜。
……
第二天早上,陶筝有清粥和小菜吃。
有人扶着她去洗脸,有人给她套棉衣,有人帮她布好饭菜和粥,有人为她量体温,有人将她需要吃的药片数好摆在面纸上,并递上温度适中的白开水……
这个‘有人’,是李沐阳。
昨晚,他好像睡在沙发上,小型双人沙发对于他的大长腿来说完全施展不开,他肯定是蜷缩着的,没有被子没有枕头,一定睡的不舒服。
但他面色却比昨天刚见面时好,眼神也恢复了些灵动神采。
只是在她悄悄观察他时,他还是木着脸,眉眼唇都肃穆。
像在当升旗手参加升旗仪式。
他就这样不吭不响的又照顾了她一整天,给她吃给她喝,守着她睡觉。
陶筝也并不说话,并不是闹脾气,只是身体虚弱,大脑昏沉不好用,她不太能组织好语言,怕会胡说八道。
干脆也沉默。
两个人就这样呆了一整天,陶筝吃了睡,睡了吃,只晚上趁他去洗澡,她悄悄给戴乐乐报了个平安。
待他洗好,她又继续装睡。
又是一夜相安无事,李沐阳睡在客厅,陶筝在卧室里却有些睡不着。
她其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病来的虽猛烈,但到底年轻力壮,如今身上不疼,烧也退了。
裹着被子又躺了一会儿,她起床翻箱倒柜找被子和备用枕头,套好被罩和枕套,她悄悄走到客厅。
见青年果然委委屈屈的侧身蜷缩在沙发上,身体只披盖了他自己的羽绒服。
轻手轻脚拎起羽绒服,他不自觉缩了下身体,陶筝忙小心翼翼把准备好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枕头实在没办法往他脑袋下塞,她纠结了一会,干脆将之放在他后脑勺和沙发靠背之间,想着他半夜睡的不舒服,会自己找到枕头的。
又立着看了他会儿,她把羽绒服挂在衣架上,蹑手蹑脚转回卧室,这才觉得心中安稳了些。
手机上订好了回西安过年的机票,她叹一口气收起手机,望着卧室通往客厅的门,开始走神。
而在客厅里,陶筝一离开,李沐阳就将枕头拽到头下枕好,裹紧被子,又忍不住轻嗅,隐约似乎有属于她的味道在上面。
或许只是洗衣液而已。
但真香甜。
他终于扯起唇,在黑暗的保护下,肆无忌惮的展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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