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发泄
房间里亮亮的,是陈书宇选的冷白光。
陶筝果然还是更喜欢家里用暖白光。
抬头再次打量他,她对面前这个男人产生了强烈的陌生感。
因为他不会倾诉,陶筝从来不知道他的思维方式,也不了解他平时都在想什么。
也许陈书宇很好,只是他的情感太贫瘠了。
他没有温暖能传递给她。
在这个大家都能吃饱穿暖的环境里,她对婚姻的需求,只能是热乎乎的陪伴、支撑,和润物细无声的真感情。
“陶筝!”好半晌,陈书宇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像刚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般,不敢置信的质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原来他也会发怒的吗?
忽然想笑。
她忍住,轻缓的对他说:
“正如你听到的。”
“你是想做丁克吗?我们不是早晚都会要孩子的吗?你觉得妈说的不对吗?钱是赚不完的,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生孩子的最佳时机?要一直等到成为高危产妇吗?这不也是为你考虑吗?”陈书宇一连串说了好多字。
好难得。
陶筝摇了摇头,“不是的,不只因为孩子,这大概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书宇……”
陶筝停顿了下,轻轻舒出一口气,甚至浅浅的笑了笑:
“我不奢求爱情,可即便是亲情、友情,你给的也太少了。
“……我无法这样寂寞的活。
“其实,说出来后我心里舒服多了。
“就这样吧,离婚。”
她的情绪又更平和些许,甚至能称呼他一声‘书宇’,就像两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是的,如果只当他是普通朋友,或者合租伙伴,放下所有关于婚姻和丈夫的期待,她也能平心静气。
也就不会失望不会怨恨了。
以这样的眼光看他,他总归不是坏人吧。
何苦怨他恨他。
“……”陈书宇朝她跨近一步,低头仔仔细细打量她的表情,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负气、玩闹之类的情绪,或者找到她只是在故意气他、逼他就范的痕迹。
但他只看到平静和淡漠。
“为什么?”他不理解,无法认可一个人可以因为什么‘爱情’‘亲情’‘友情’之类的说法就提出离婚。
他们之间明明没有什么矛盾,既不吵架,也没有底线问题。
为什么?
陶筝苦笑着摇头,她跟他是永远说不到一块儿的。
“你……出轨了?”他皱起眉,盯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隐痛。
这才是他根据自己对婚姻和离婚的理解,揣测出来的可能的真实原因。
“……”陶筝转身走向桌边,握起水杯,喝了一口。
陈书宇走到她面前,眼睛打量着她。
陶筝不说话,也不看他。
陈书宇也丝毫不了解她。
“只要你回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会介意。”他说,声音很低很低。
陶筝不敢置信的抬头,吃惊的看向男人。
“你说我出轨,你不介意?”是她想的这个意思吗?
“……”陈书宇皱眉,“怎么可能不介意?”
长长吐出一口气,沉默半晌后,他才继续道:
“但只要你以后不再出轨,我可以不介意。”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以求表达自己的真诚,使她相信他没有说谎。
“□□出轨和精神出轨,你都不介意?”她也仰头盯着他眼睛,她真的需要确定一些东西。
“……”他望着她,没有说话。
“……”陶筝低头,嘴唇微张,怔忡的盯着桌角,好半晌一动未动。
“陶筝?”他隐忍着胸腔里不知名的情绪,再次深吸一口气,伸出冰冷的手,轻轻握住她肩膀。
“出轨多少次呢?跟多少人呢?真的爱上别人了,还是求一时贪欢呢?你不问吗?”
她终于再次抬起头,想从陈书宇眼中看出一些他爱她的证明。如果真的爱,总不可能完全没有占有欲吧?
应该有的。
可是没有,她什么都没看到。男人只是皱起眉,凝着她沉思。
至少她没看到。
陶筝忽然明白过来,他是在权衡。
这一切的变化,是否会影响到他稳定的、满意的生活继续维持。
她已经平和的情绪,又要被点燃了。她想哭,又有点想笑。
即便是在婚姻中,这么亲密的关系里,要看透一个人,也够难的。
陶筝不想听他的答案了,她拨开他扶在肩上的手,不再纠缠于他挑起的毫无意义的话题,直截了当道:
“没有出轨,但我认真,要跟你离婚。我会在半个月内搬出去,就这样吧。”
“阿筝!”陈书宇在她转身准备拐向书房时,终于消化完她的话。
他猛然拔高音调,上前一步,用力将她抱在了怀里。
“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你别闹情绪行不行?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出来,我道歉,改进。阿筝……”他声调不自觉拔高,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后,又极力压低音量,企图再恢复温柔模样,哄她就范。
以前总是好用的,只要他柔声和气的安抚她,讲顺道理,她都会慢慢消气,变得柔软和包容。
陶筝被抱着,没有回话。
这么多年,她总算找到了他的脉门,只要提起离婚,破坏他安排好的生活,他就会急。
原来陈书宇也会大声说话,也会暴怒。
可惜他的情绪来的太晚了,覆水早已难收。
当陈书宇手臂微颤时,陶筝终于再次开口,她说:
“书宇,这样的生活,我已经熬了不止3年了。我们有过美好的日子,也有过美好的欢爱,可是一切都成了回忆。那些相处的片段,也许会随着时光褪色,也许会偶尔忆起,到以后,可能有别样滋味,但也都是过往了。
“我想继续爱你,可在这样的生活里,面对这样的你,我爱不起来。
“我们走不到最后了。
“书宇,我无法这样寂寞的活。
“你放我走吧。”
陈书宇的手臂像被卸去了力气,慢慢垂落。
陶筝后退一步,她看着他,然后拐进厨房,拿出菜刀,转头站在厨房门口,挥舞了下,苦笑着说:
“你最爱刀,你有满屋子的专业磨刀器具,各种型号的磨刀石,还有去刀刃毛刺的牛仔布……
“你书房里挂满了各种被你磨的锋利的刀剑,可我们家里却没有一把锋利的菜刀。
“这就是你的婚姻,观赏性强,但一点也不实用。”
“……”他怔怔望着她,眼神逐渐黯淡。
陶筝摇头:
“你的感受力太钝了,你让我觉得我很糟糕。
“曾经我觉得自己挺好的,但……感受不到自己的魅力已经很久了。我不想再在这样的婚姻里毁灭仅剩的自信了,你觉得我在表演,每天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跟你计较。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意他人感受和眼光,也在意自己的感受,哪怕别人觉得我无事生非,那也是我真实的情绪。如果我自己都不顾自己的情绪,这世上还有谁会在乎?
“我也曾努力想变得成熟稳重,承担起社会责任,也想在这个婚姻里表现的像你要求的一样‘成熟’。可是,做不到。
“我就是我,正如你就是你。我有不想长大的部分,也有想撒娇的部分。我渴望的爱很多,想交付的爱也很多。”
陶筝放下菜刀,再次转出厨房,长长叹一口气:
“可你既不想要,也没有能力给。”
陈书宇没有回应,在情感方面,他不善言辞。
陶筝不求他说什么,她转回自己书房,站在书桌前,静立了一会儿。
她反思,自己方才不够冷静吗?
也许不太冷静,可这一次的爆发,她也并没觉得后悔。
又认真沉思了一会儿,再走出书房时,陈书宇坐在客厅长桌边,一动不动。
他抬头看她一眼。
她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如孩子般恳切的眼神。
“……”陶筝心里发酸,但她没有心软。
哪怕一向自矜的男人忽然变得颓唐,她也没有走过去安慰。
咬着牙关,闭紧嘴巴,以此表明自己的决心。
带着换洗内衣裤和睡衣裤,陶筝笔直的走进浴室。
这一瞬,她感觉到在这个家庭里,他们之间的状态好像互换了——她变成了那个心硬的人,无视他的诸般情绪。
换他来扮演那个不快乐的,等待另一个人改变心意过来安慰的祈求者。
关浴室门时,陶筝穿过门缝看他。
她唇线绷直,眼神复杂,沉默几秒后,还是果断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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