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到底在想什么……科涅克?”
男人冷冽的声音如寒风般在耳边吹过, 音节含而不露,音量低的像情人间的耳语。
是只有黑泽瑛二和他附近的人能听清的询问。
琴酒扫了眼瑛二怀里陷入昏迷的陌生青年,又转回视线, 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许久不见的脸。
说是许久不见,但其实在他的记忆里,上次与青年亲吻的场景仍然清晰的宛如昨日。
他被昏睡偷走了两年的时光, 两年后,那个他印象里上一秒还跟在他身后, 笑容灿烂又蠢兮兮的叫着自己“大哥”的人, 已经变成了组织里和朗姆分庭抗礼的大干部, 自己这样的昨日黄花攀扯不上的存在。
各种关于“百加得和他的五个情人”的流言蜚语,更是在他醒后一个劲往耳朵里钻。
那么,boss的提醒是真的吗?
这个曾经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蠢货,现在真的……
琴酒凝视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摩挲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用力,却又在下一秒被肢体传来的无力感弄得阴郁了眉眼, 垂眸避开了那双深蓝的眼眸。
就凭自己现在这副无力的、可笑又难看的姿态, 即便是眼前这个在战斗上毫无天赋的蠢货, 也能轻易干掉他吧。
在没有人知道的内心深处,琴酒已经冷静的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他醒来后不久就弄清了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事。说实话,科涅克现如今已经取代了他这件事,琴酒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从未真的信任过任何人。就算是科涅克又怎样?面对权利,不去争夺才是傻子。在组织这种地方活着,不吃掉别人, 就总有一天会被别人吃掉。
就比如他——一朝醒来, 不仅失去了傍身的实力, 失去了所有的地位和名声, 还受到了boss的怀疑,什么都没告诉他就把他扔到了这里。
琴酒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已经认清了自己腹背受敌的处境,想好了怎么复健,怎么把那个害了他的老鼠揪出来,怎么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利用他重新得到boss的信任。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需要得到科涅克的庇佑。
因为如今只有科涅克有这个能力,也最可能愿意庇佑他,而他唯一能依赖的……也是允许自己依赖的人,只有科涅克。
【“大哥!”】
蓝发青年曾经炙热又专注的眼神从眼前闪过。
如果是科涅克……
不,停下,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不可信。
所以,就算被背叛也没什么奇怪的。
琴酒飞快的闭了闭眼,将这一瞬间的天真掐灭。
他其实明白,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最不希望他继续活着的,也是科涅克。
曾经的top killer想到如今的科涅克在组织里的地位,又想到这两年组织里盛传的八卦,心底止不住的泛上一丝自嘲,还有一丝更轻微的冷意。
但是随即,他又将这一丝天真的情感驱散开来,继续淡定的注视着面前的蓝发青年。
选择吧,科涅克。
不管结果如何,他全都接受。
头狼在黑夜中收敛了爪牙,将燃烧着冰冷野心和复仇欲的绿眸藏到帽檐之下,也将仅剩一丝的柔软深深埋葬到心底,只流露出一身清冷,和深入骨髓的孤傲。
他等待着科涅克的宣判。
“……大哥。”
熟悉的呼唤声响起,琴酒低低地用鼻腔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猛地掐住脖子按到了后面的树上,头上的礼帽掉落,心口抵上了冰冷的枪。
背部传来剧痛,琴酒堪堪咬紧牙关忍住闷哼,将这具变得没用的身体下意识的生理反应转变成扭曲的冷笑。
一上来就准备动手吗,真是好样的啊,居然连戏都懒得演。
他抬手握住那只遒劲有力的手腕,在发现用尽目前的力气也不能动摇那只手分毫,只能让自己如今单薄的肌肉倍感酸胀后,男人不由自主的沉下眸色,冷着一张脸杀气四溢的抬眸。
——他对上了一双阴狠的,像是被触碰到逆鳞的野兽般无比凶恶、同时又是无比痛苦的眼睛,那个眼神里的绝望和崩溃像是利箭一般,仿佛能直直穿透他的心房。
琴酒微微一愣。
“开什么玩笑……”
颤抖的,从咬紧的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低低响起。
黑泽瑛二收紧了五指,在那个形销骨立的男人微愕的注视下失控的大吼道:“开什么玩笑!是谁派你来的?!你们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假冒琴酒大哥?!”
——为什么假冒琴酒大哥?!
琴酒眉头微动,墨绿色的眼睛静静的盯着眼前的人。
“说话啊!你找死吗?!”
黑泽瑛二把枪更用力的怼着他的心口,看起来又凶又伤心,连眼眶都红了。
他痛恨的怒骂道:“你们这群不敬业的混账,连假冒都假冒的这么差劲!听好了,我的琴酒大哥才不长这样!他虽然很瘦,但那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才不是你这样风一吹就能倒的菜鸡!!”
琴酒:“……”
“他是组织里的顶尖杀手,一只手能打我五个,我平时想赢过他都只能在床上!而且赢了第二天还得挨揍!大哥才不是你这样掰都掰不过我的垃圾!!”
琴酒:“……”
“他的皮肤虽然白,但根本不是你这样久不见阳光的惨白!他身上经常有香烟味,根本不是你身上这样的消毒水味!他知道我是科涅克,但他平时根本不会这么叫我,只会叫我小甜甜!!”
“蠢货!谁那么恶心的叫过你!”
琴酒忍无可忍的一巴掌呼在他头上,脸色黑的一批,细看还能看出几分不自然,骂人的声音也低低的。
“谁在床上躺了两年不会瘦成这样?谁两年不运动不会肌肉萎缩?谁在医院待了那么久不会染上一身消毒水味?谁还能知道你就是科涅克?!”
“哪还能有谁,不就是贝尔摩德和朗姆和boss和……”
黑泽瑛二捂着脑袋凶巴巴的瞪着他,说着说着自己就愣住了,看着琴酒的眼神呆呆的。
琴酒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小没良心的根本不认自己:“还有谁?”
他说完就看到黑泽瑛二的眼里迅速蒙上了水雾,心里正微微一惊,下一秒就见他迅速一抹眼睛,又倔又犟的继续冲自己吼:“不、不对!就算你这么说也不对!因为琴酒大哥他……琴酒大哥他……!”
黑泽瑛二艰难的咬住下唇,胸膛剧烈起伏的忍耐了几秒,才握紧拳头嘶哑哽咽的大喊:“琴酒大哥他早就死了!!”
“……”
琴酒沉默下来。
他垂眸看了眼青年握枪的手,将他不断发颤的指尖尽收眼底,有些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过了半晌,他才放开瑛二根本没用力的手腕,转而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黑泽瑛二反应激烈的想要后退,但最后一秒又不知为何停住了,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看着我。”琴酒低声说。
黑泽瑛二抿紧嘴唇,倔强的低着头不肯看他。
于是琴酒用了些力气,强硬的抬起他的下巴:“看着我,瑛二。”
“干什么,我才不要看……”黑泽瑛二固执的往下撇眼,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他还委屈上了?
琴酒气极反笑,不顾他抵着自己的枪,在他半推半就的抗拒下倾身附到他耳边,抓着他后脑的头发强迫他直视自己。
男人磁性沙哑的声音低沉撩人,墨绿色的眼睛像锁定了猎物的野兽:“你十九岁生日那天,给我买了一堆按摩棒,被我揍了一顿。”
黑泽瑛二猛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二十岁情人节那天,送我辣椒味的巧克力,被我用枪打碎之后全塞进了你的肚子里。”
黑泽瑛二的脸色开始发青:“那、那次是——”
“你二十一岁的时候跟我玩窒息play,死活要把安全词定成‘科涅克老大饶了我’,被我活活追杀了一个月。”
琴酒直视着已经开始冒虚汗的某人,嘴角缓缓咧开一抹狰狞的微笑:“现在信了吗?”
黑泽瑛二:“……大哥!大哥饶了我!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嗷!!”
手里的枪被冷不丁夺走、照着脑袋狠狠来了一下,黑泽瑛二抱着脑袋龇牙咧嘴,看得琴酒唇角不自觉的扬起,转开视线几不可闻的叹息:“白痴……”
一双手臂忽然环住了他的腰。
琴酒被撞的后退一步,下一刻,后脑上就扣上了一只手,让他不至于磕到脑袋,也让他贴紧了青年温热的颈窝。
他靠在树上,沉默的感受着那双手臂缓缓收紧,将自己严丝合缝的按进了熟悉的怀抱里,周身萦绕着清淡好闻的草木香。
奇怪。
五官冷硬犀利的男人闭上眼睛,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抓住了青年的衣角。
这个小混蛋的拥抱……以前也是这么暖和,这么宽厚的么?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大哥,你身上好冷。”
黑泽瑛二在此时喃喃开口,情难自禁似的揽紧怀中的人清瘦到硌人的肩头,垂眸感受着他比常人低得多的体温。
青年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和颈窝,琴酒不自觉的眯了眯眼,侧头用脸颊贴着他的脖子,缩在他怀里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换你去床上躺两年,你看看自己会不会体虚。”
他平淡又有些懒散地说着,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疲惫,和一丝莫名的复杂。
小没良心的……不枉他一下了床就赶过来……
“嗯?大哥你说什么?”黑泽瑛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低头温声询问了一句,顺便亲了亲他的额头。
“……没什么。”琴酒闭上眼睛,很快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所有破绽,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了,现在来解释一下吧。”
他在身后的灌木丛响起窸窣声时淡声说着,手里夺过来的枪威胁的顶住了瑛二的腹部。
“‘百加得找了个很像琴酒的情人’这个传言,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窸窣声停止了。
“啊……那个啊。”
黑泽瑛二瞥了眼微愕的盯着琴酒的长发男人,垂眸转回视线,抱紧琴酒的样子像抱紧了自己唯一的最珍视之物。
“那只是玩玩罢了。”
他轻轻梳理着琴酒的长发,注视着他凌厉的绿眸,露出了一抹着迷般温柔的微笑。
“因为,大哥也是知道的吧?——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大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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