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第 229 章
“《大般涅盘经》曾有云:‘生死之中, 实有乐受,菩萨摩诃萨以苦乐性不相舍离,是故说言一切皆苦。’。诸受皆苦, 能明其理或可于苦难之中好受一些。”周寅眉目低垂,慈悲得像是莲台上的菩萨。
她念起佛经更有种别样的动听, 沈兰珏虽然不通佛理, 但觉得在她的诵念之下却如醍醐灌顶般开了灵窍,明悟佛法。
他带着些惆怅道:“佛法可解心头之苦, 但□□之苦,还是要靠赈灾放粮来解决的。”
周寅适时道:“您辛苦了。”
沈兰珏苦笑:“我不过动一动嘴皮子,真正落到实处的还是国库中粮食。只不过……”
“不过什么?”他留下话柄,周寅便很顺他心意地向下询问。
“不过接二连三的天灾,各地救急, 国库已然空虚。”沈兰珏对周寅知无不言,总之也不算什么军国机密,更重要的是他无比相信周寅, 能够她不会将此事乱说。
“救得了一时,但再糟糕下去就要捉襟见肘了,大雍经不起一次重大灾害。”沈兰珏眉头拧紧,忧国忧民。
周寅无声安慰,舀了碗热汤推给他, 并没有说什么“一切都会好的”之类的话。
沈兰珏接过汤碗道了声谢,喝了口她亲手盛的热汤感觉熨帖许多。
有时候不言比千言万语更有效果。
这个效果不只是针对沈兰珏,更针对沈兰息。
沈兰息已经听不到周寅与沈兰珏在说什么了,他沉沉地垂着头, 偶尔抬起头想要乞求周寅施舍他一眼时只能看到她花瓣似的唇开开合合。
至于她说了什么, 他听不到。
他在冰火两重间冷冷热热, 上半身是冷,她的脚所到之处却又是被点燃似的火热。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沈兰息看到她从容优雅地捏着白玉箸,泰然自若地同沈兰珏对话。
“我想为你出一分力,可以吗?”她柔情似水地看着沈兰珏道,说的是想为他出一分力,而不是为大雍出一分力。
她问可不可以的时候沈兰珏永远无法拒绝,只是这事是听上去是要她自己出力,他多少要问得详细些,且也不大舍得她费什么心力。
“如何做?”他本不过是向她吐露心声好让自己心中松快些,倒没想到与她一说后她立刻全心全意为他着想起来。
沈兰珏深以为阿寅便是与他风雨同舟的同路之人,也唯有她会一心向他。
周寅认真道:“若殿下令京城之中达官显贵募捐以救助京中百姓,周寅愿意带这个头。”
沈兰珏一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他不是没想过募捐之事,只是相关利益者在遇到此事时抱团抱得十分牢固,没有人会做这出头鸟,主动站出来做第一个募捐之人。
即便是有,也只是哭穷,说自己也不容易,不过捐些仨瓜俩枣,完全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看的。
而阿寅说要当出头鸟……
他怎么舍得?
沈兰珏敛眸郑重道:“这样不好。”
让阿寅成为众矢之的,他如何忍心,且事情也不如她想的那样简单。即使她站出来,旁人也并不一定会将她放在眼中从而配合的。
“为何不好?”周寅难得没了平日里的慢条斯理,带了些急切委屈问道。
沈兰珏见她着急,忙放柔了声音同她解释:“他们浸淫官场多年,只是你带头募捐恐怕只会让他们无动于衷,并不会将你放在眼里。”他的话已经说得十分委婉,通俗来说就是周寅人微言轻,起不到什么带头作用。
周寅神色黯然下来,低声道:“对不起……”
沈兰珏一怔,哄道:“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欢喜了。”
周寅摇摇头:“我不想只有心,我想帮上你。”
感动顿时涌上沈兰珏心头,他笑道:“你让我心中好受许多,如何不是帮了我呢?”
周寅这才被他哄得笑了一下,笑靥如花。
她笑了之后想了想又说:“我这样身份低微的人愿尽绵薄之力,诸位大人果真能拉得下脸来不理不睬吗?”
沈兰珏一愣,倒是没从这个角度想过。方才他只想着阿寅人微言轻并不能带动大臣,但按照阿寅的话来想的话人微言轻何尝不是一个突破口?
连她这样的小女郎都心系百姓愿意出钱相助,大臣们若还能崩得住继续高高在上,那当真是不要脸不要皮了。
只是若真如此做,那就是将阿寅架到火上去烤。届时她成为众矢之的,势必要受到无数明里暗里的针对。她背后虽然已无家族,但日前寄住在谢家,难保旁人不会一怒之下迁怒谢家。
沈兰珏虽对此意动,但为了周寅的安危,也无法让她去做这个人。
他心中已有成算,打算依此实施,但出头的不能是周寅。但人选又让他发起愁来,要找到第二个如周寅这样既是女郎身份又刚刚好的人实属不易。
之所以是女郎,因为女郎更能刺激诸多达官显贵。不管承认与否,他们都不愿意屈居在一名女郎之下。
而沈兰珏不偏不倚的,只与周寅这么一个非亲属的女郎相熟。
的确是令人头疼。
他在头疼之中抽空看一眼周寅,只见她也不说话,就那么乖乖坐在那里等他下文。
他便更加舍不得推她出去了。
而她似乎有读心术似的,只与他对上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心一样开口:“我不怕。”
沈兰珏道:“我怕。”我不能将你置身于危险之中。若成事还需要心上人涉险,他未免太无能。
周寅听到他说“我怕”二字后怔住,呆呆望着他。
沈兰珏也面色一红不敢看她,他虽然无时无刻不在表达自己的心意,但都是旁敲侧击,多是用行动表明。他爱一个人便会爱其所爱,护她宠她,将她喜欢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使她开心。
但如这样直言不讳地说明心声还是头一遭。
他怕。他怕什么?
他当然怕的是周寅因此出什么意外。
赧然过后他决定还是要同阿寅说清楚的,免得她做傻事是最不重要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在于他有什么都喜欢与她讲明白,这样二人之间不会有隔阂,也更清楚彼此的心意。
“我怕是一回事,心中有主意也是一回事。”沈兰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开口,很喜欢这种有商有量的感觉,“我手下众多幕僚,可以找出一个人来做此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到了该用他们的时候。你且放心,我有信心将事情做好你为我出了这个主意已经是天大的功臣,可是阿寅……”他忽然叫漏嘴,急忙去看沈兰息。
只见沈兰息低头发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来,他才稍微放松,继续道:“我不能推你到人前,让你受千夫所指。”
周寅静静听着他说话,与之对视,目光不曾移开。
“这是我的私心,我实话实说。我知道你不怕,你也该知道我有多怕。我不是无能之辈,需要你去冲锋陷阵。”沈兰珏语气沉沉,“我可以做好,不需要你去受苦受难,我也可以做好。”
周寅定定看了他半晌,忽而弯着眼睛一笑:“我相信你。”她没再固执地要当出头鸟,一句“我相信你”已经全然表明一切。
沈兰珏只觉得这一刻与她灵魂产生共鸣。
周寅细声细气又道:“不过你放心,你开了募捐的头我一定配合先捐,带着大家一起。”
沈兰珏没阻止她做这个,她想尽一份力,他不忍心一而再再而三拦她,点了点头温柔答应:“好。”
只要没什么风险,不会危及她性命,她想做什么他都十分支持。
募捐之事暂时想到法子应对,沈兰珏习惯使然,在脑海中勾勒起计划详情以及预期目标。
沈兰息在暗中险些将牙咬碎。不是吃醋,是他忍那只鸟忍得十分困难。尤其是看到周寅平静无比的面色,他更是生出些奇怪的感觉。
她连偷偷捉弄他时都是面不改色。
她面不改色地与沈兰珏攀谈,却又细致地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面不改色地折磨着他。
她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过,让他感受到自己卑贱无比。
他贱在连她眼神都得不到,她却依旧占据了他的所有。
他的感官,他的脑海,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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