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巴掌
下午两点，「TYPE-MOON」工作室的货物全部销售一空。
莲见佳乃子与惠双双低头致歉，联袂宣告了完售一事，那些仍然在排队的人们当场爆发出叹息与吵嚷声。
目睹这一幕的两人连忙改口，表示「rouge en rouge」那边的备货充足，想要购买《Clannad》的人可以去隔壁排队，这才安抚住客人们的情绪。
最后，在人们温馨的鼓掌声中，「TYPE-MOON」工作室的夏COMI处女秀正式落幕。
忙了一天的大伙聚集在摊位上，喝着从便利店买来的冰镇饮料。
此刻距离展会结束还有两个小时，热闹程度相较于上午好了许多，不再那么拥堵不堪。
然而现场的氛围依然非常热烈，人们兴奋地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物品和商品。
吉田一边往喉咙里灌着麦茶，一边抽空感叹：“我的天，这一天闹的，可算是结束了。”
“就是说啊～！”三岛柚叶反复点着脑袋，接上他的话，“该说这里的人也太疯狂了吧？感觉他们买东西都不带眨眼的，好吓人！”
相乐真由捂着嘴巴窃笑，故意调侃起他们。
“咦咦～？吉田先生和三岛小姐最开始不还担心我们的商品卖不出去吗？现在这是怎么了呢～？”
吉田与三岛柚叶尴尬对视一眼，有些赧然地对大家说了声抱歉。
直到现在，他们也忘不了开场时见到的恐怖一幕。
狭窄的过道被挤得水泄不通，客人们挥金如土。那种场面所带来的震撼与压迫力很难用语言形容，唯有亲眼见一次才行。
“大家都辛苦了～”
莲见佳乃子微笑着开口：
“今天多亏了在座的各位，我们的销售才能圆满完成。接下来工作室会有一周的带薪休假，大家好好休息吧～”
人性化的安排引得众成员握拳叫好，一下子兴奋起来。
因为离散场还有好久，大家决定去给「rouge en rouge」帮忙。
毕竟若是没有红坂朱音前面的帮助，缺了某个主心骨的「TYPE-MOON」工作室也根本无法坚持到现在，他们理应投桃报李。
虽说两家社团的老板关系微妙，但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注意的。
有鉴于此，小伙伴们分成了两组。
吉田、三岛柚叶、相乐真由去了隔壁帮忙。
惠、诗羽、英梨梨、小佳乃则是留下收拾摊位。
随着聚拢在周围的人群退去，空气的流通也变得好了不少，不再有那种沉闷的感觉。
面对一下子变得空旷的环境，惠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仍在茫茫然环顾四周，内心百感交集。
片刻后她终于回到现实，转过身体面向三名盟友，低下头微微欠身。
“……谢谢各位，大家都辛苦了。”
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然而大家仿佛都能理解她的心情，脸上浮现出感慨的会心微笑。
跟纸箱搏斗许久的英梨梨露出快意的表情，边揉手腕边说：“啊啊～完售的感觉果然好痛快，真不枉我们辛苦了那么久。”
“我们？”诗羽非常无语地斜她一眼，“真亏你好意思这么说呢？泽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嘛！难道我没有帮忙出力吗？”
“唉～关于你那令人发指的工作效率，我实在是懒得说，你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这这这……谁叫人家这还是第一次亲手摆摊嘛，会手生也是难免的啊？”
“哦，我差点忘了，你以前好像都是让父母帮忙摆摊的吧？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废物公主呢～”
“废、废废废废废物公主！？”
眼瞅着她们又要吵起来，正在收拾的莲见佳乃子急忙找了个话题。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工作室今天的生意出奇地好呢？那么多的货居然真的全部卖光了。”
英梨梨微微一愣，理所当然地偏过脑袋。
“这不是当然嘛？毕竟我们的原画质量远超市面上的作品，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们的游戏？”
诗羽用鼻子哼了一声，冷淡地表示。
“别把什么功劳都归在原画上面，我们游戏的内容与剧情才是精髓，只要玩过以后就知道了。”
英梨梨的声音里多了一些期待，接着说：“我想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在玩了吧？网上的评价什么时候会出来呢？会是好评吗？”
诗羽泰然自若地开口：“对于我们这些创作者而言，销量就是最大的肯定，用不着在意网上那些黑粉的评价。”
莲见佳乃子看着默契相投的她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安心吧，小诗，还有英梨梨，你们一定会成为明星剧本家和明星原画师的～”
““那还用说？””
诗羽和英梨梨异口同声道，惹得惠也不禁莞尔。
总体来说，虽然今天出摊很累，几乎每个人的嗓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沙哑，但最后收获的成就感足以抹去这一切缺点。
大家有说有笑地聊着天，都感到彼此之间的凝聚力加深了许多。
就在这时，惠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结果……悠介他到最后还是没回来呢。”
大家一愣，纷纷沉默。
转瞬间，上一秒的轻松氛围便荡然无存，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扩散开来。
这种事不可避免。
即使她们此前再怎么不去提及这个话题，眼下也到了差不多该要面对的时候。
诗羽沉默一下，率先开口询问：“我姑且问一下……悠酱有联系过你们吗？”
三人或是摇头，或是道了一声没有。
“嗯哼～”诗羽冷笑一声：“照这么看来，我们也不过如此。”
“…………悠介他，才不会那样。”英梨梨垂着脑袋咕哝，然后她蓦地提高嗓门，“我不相信！我要去找他！”
“别幼稚了，泽村。”
诗羽掐了掐眉心，微不可察地叹气。
“就算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非要他当面把你甩了，你才肯承认吗？别再骗自己了，他至少可以打个电话过来，可他偏偏没有。”
英梨梨听到这话彻底崩不住了。
她低着头，双唇紧咬，身子微微发着抖，“悠介他，悠介他……他怎么可以这样？这种的，真的太过分了……”
诗羽冷着脸，“你委屈什么？爱而不得的人又不止你一个。别这么不争气，早点认清现实吧。”
“我不要！什么认清现实嘛？你的话太奇怪了，根本就意义不明！我不懂你在讲什么……！”
“小诗。”一旁的莲见佳乃子出声劝阻：“差不多可以了，你别再说下去了……”
“有什么不对吗？事实不就是这样？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人渣呢？这很正常吧？”
诗羽脸上浮现出自虐般的笑容，眼神在莲见佳乃子与惠之间徘徊，最后调转矛头指向不肯接受现实的英梨梨。
“真遗憾，泽村。因为你先前对我讲过的那番话，我本来有考虑要不要给他一次机会，可他似乎不需要呢～”
她仿佛事不关己地说道，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异常镇定，唯独眼底深处却透出几分心酸与难过。
莲见佳乃子听出她语气里的决然，彻底急了，“小诗，你先别急，有什么等加藤君回来再说，至少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诗羽缓缓转过脸，朱唇轻启，坚定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犹豫。
“他自己对我承诺过会尽快回来，这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我给了他机会，但他没有珍惜。所以，我不会再等他了。”
“““——！”””
冲击性的发言令大家都傻了，一时间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诗羽也不想多费口舌，借口说要去洗手间后便转身离开，把三名呆愣着的盟友留在原地。
……
一小时以后，「rouge en rouge」也顺利达成完售。
加藤悠介依然了无音讯，无论莲见佳乃子怎么都联系不上他。
英梨梨仍然心存幻想，坚持想要等到展会结束，于是诗羽便这么表态——
“你们想等的话自己等吧，我要先回去了。之后的庆功宴我也不去了，有什么等下周再见吧。”
她说完便拿起东西离开，速度快到丝毫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来到外头，太阳已经不似上午那般猛烈，柔和的光线将天空染成橘色，像打翻了的果汁。
广场前聚集着不少人，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Coser们彼此间争奇斗艳，仿佛是漫画里的角色走出了纸张，活跃在现实世界中。
诗羽对周围视若空气，加快脚步从其中穿行，不被任何人或事物吸引。
她本来就讨厌人多的地方，包括以前在不死川时社交活动也是能逃就逃，实在逃不过的就干脆甩给町田苑子处理，突出一个随心所欲。
倘若不是因为某个人的关系，像Comiket这种地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的出行名单上的。
就这样，有人还不懂得珍惜。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情就变得烦躁。
穿过会场，来到通往车站的圆环交叉路口，快要走下天桥时，有个人忽然从马路对面跑上了桥。
对方一边低头看着手机，一边行色匆匆地赶路，一头醒目的白发被阳光染上些许橘色，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不是加藤悠介那厮又是谁？
诗羽脚步一顿，鞋跟发出“哒”一声脆响。
对方应声抬头，与她的目光不期而遇，愣怔了一下，然后摸着后脖颈径直朝她走来。
“……小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立刻转身就想往回走，可还没迈开步伐，那人便快步上前，像是没事一样的搭上她肩膀。
诗羽用力一咬牙，猛地回身。
那个在大家面前绝对理性的她，被别人目睹丢人一面还能微笑的她，见到英梨梨沮丧还能出口鞭策的她终于抬起手——
“啪！”地一声，天桥上乍起一声脆响。
那个重重的巴掌时隔数个小时，终于扇在了他脸上。
几只受惊的乌鸦发出凄厉的嘶鸣，扑棱着翅膀盘旋于他们头顶。
面对这个巴掌，加藤悠介沉默地受了。
他的眼角微微下垂，原本清俊的脸庞沾着几分疲惫之色，似乎被今天的奔波折腾的不轻。
然而，此刻的诗羽并没有心情去扮演一个温柔的知心大姐姐。
她的眼神冰冷，低沉的嗓音中充满冷漠，一字一句质问：“你来做什么？”
“……”
加藤悠介缓缓回正脸，注视着她，嗓音温润如玉却答非所问，“小诗消气了吗？没有的话你可以再打一次。”
他说完露出另一边的脸，示意她下手。
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行为激怒了诗羽。
她使劲一咬牙，高高扬起左手，然后用力挥了下去，可真正落在他脸上时，却又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加藤悠介！！”
诗羽狠狠瞪着他，酒红色的双眸像两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忍不住放声大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伴随着宣泄而出的话语，两行清泪也一并从眼眶满溢而下。
加藤悠介一怔，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口中不停说着对不起，都是他不好，想怎么拿他出气都可以。
诗羽哭得泪眼朦胧，什么话都不说，也什么话都不听。
那种难过的、委屈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唯一能让她觉得好过一点的，是他带点暗哑低沉的嗓音。
她脑袋靠着他的胸膛，拳头一下一下捣着他，硬忍着不肯哭出声，只是叫他滚。
加藤悠介不听，将她抱得更紧，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反复道歉。
夏日的夕阳洒在天桥上，将这里染成了金橘色。
Comiket上人们的喧嚣从远处遥遥而来，寂寥地在空气中回荡。
就在这时——
“小诗——！”
远远的，后方突然传来莲见佳乃子的呼唤声。
诗羽猛然惊醒，挣扎着把加藤悠介推开，胡乱抹了两把眼泪。
等她勉强整理好形象时，杂乱的脚步声也来到附近。
“诶，悠介！？”
英梨梨乍然见到某人，一双湛蓝水润的眸子大大地睁开，如幼鹿般倏地亮起碎光。
她快速迈着两条小腿跑上来，直接冲进少年怀里，惊喜但又委屈地哽咽着。
“太……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你终于回来了，呜呜……”
少女边说边用脑袋蹭着加藤悠介的胸口，即使一头软发变得毛躁也丝毫不顾，言行举止间充满对后者的依恋。
诗羽哪里看得惯她这种不争气的样子，硬是扯着领子把她提溜回来。
“泽村啊泽村，你差不多适可而止一点吧。”
“咦？等等！霞之丘诗羽？你搞什么啦！？”
“啧，我才想问你在搞什么？这就是你口中的下跪谢罪？你的立场呢？”
“什、什么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你快点放开我！”
“怎么？你这是打算装傻？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啊。”诗羽讥诮着眯起双眼。
可英梨梨哪管那么多？她只知道加藤悠介回来了，这就足够了。
她今天从期望到失望再到惊喜，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现在迫切需要一点来自恋人的爱护，其他的才不重要。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争吵起来，反倒把加藤悠介给晾在了一边。
他不知所措地抬头望去，发现吉田、三岛柚叶、相乐真由三人正鬼鬼祟祟地躲在远处观望。
相对的，莲见佳乃子与惠则是联袂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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