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陈进航锐利的双眸逼视着她,一点点凑近,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鼻息扑在她脸颊,轻挑地问:“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
带着几分威胁的问句,使得于静沐如被雷击中,脑子短路,脱口而出道:“我怎么会喜欢你这野种?”
这一回,换作陈进航被定住,怔怔望着她的目光中除哀伤之外不带任何其它情绪,他僵硬地坐回单人沙发,原本挺直的脊背一瞬间松散下来。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忙手忙脚地取回期刊,垂下长睫装在翻看,掩去黯然失色的眼瞳。
这死一般的寂静令于静沐感到窒息,她必须逃离这尴尬到极限的场面。
才刚刚动身,双手即被一只大手牢牢钳住,陈进航整个人欺身压住她,期刊掉在地上,周遭四处皆是他凛冽的气息。
陌生,又亲近。
陈进航困惑似地偏了偏头,许是因为没戴眼镜看不清,他像某种猫科动物看东西一样,眯着眼上下打量她。
好半天,才用孩子般天真的语气问:“可是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吻我呢?”
他的眼神无辜得要命,深如黑潭的眸中还有水波一漾一漾的,晃得于静沐心底一阵轻颤。
吻,一定代表动了情吗?
如果不动心,为什么要抗拒?
如果不在乎,为什么要怨恨?
因爱生恨,究竟是真命题还是假命题?
当下,于静沐无法思考这个问题,她自小功课不好,这类哲学性的题不在她能解开的范畴,一连串长长的对话已经让她混乱无比。
她记不得过去和陈进航是否也有过这么久的交谈。
陈进航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于静沐也懒得动弹,任由他将自己全全包裹住。
她始终对陈进航有种天然的信任感,或许由于曾经是“兄妹”的原因,她相信他永远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举动。
不知过去多久,她莫名地说:“我讨厌你,陈进航。”
陈进航脸上浮出可以媲美恶魔的微笑,“居然不是恨,我很欣慰。”
于静沐学着他笑容的弧度,淡淡问:“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那很重要吗?”
于静沐轻笑,坦言:“因为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姥姥姥爷都以你为傲,亲戚聚会上你永远是焦点。”
她直直望着陈进航,他面无表情,目光却是认真,“而我呢?连个陪衬都算不上,被你衬得在他们眼里就像个垃圾废物。”
“还有陈清,因为你的优秀,她可以把我贬得猪狗不如!”
于静沐原以为揭开幼时伤疤会很疼,但在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刻,痛感半分不见,有的只是无尽的畅快。
听完,陈进航呆了一呆,随后眉梢微扬,薄唇一卷,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声恍若从地狱里传来,哀伤、不甘、愤恨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唯独不见半点欢愉。
“我的好妹妹,难道你忘了你小时候——”他扬长音调,似觉不准确,转言,“不,也不小了,你对我实施的语言暴力、肢体暴力,还有数不清的针对和排挤?”
于静沐听得一阵心虚,脊背上冒起冷汗,她紧盯着陈进航的眼,却看不穿里面是怎样情绪,他眼中是那般平静,宛如一潭无风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她知道她做错了,她也后悔,可道歉的话语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仿佛那一句简单的“对不起”,会像锋利的刀刃,割断脆弱不堪的关系。
她不要就此永远了断,脸已经涨得通红,却仍理直气壮地道:“我那时候才多大,而且还不都是因为你!”
陈进航不为她拙劣的狡辩所动,自顾自地继续说:“陈清会不知道吗?但她没有管,在她眼里我只是个激励你学习的道具。”声如飘絮,让听者担心会被风吹散,“还有陈家,他们只想要能光宗耀祖的孙子,无论是不是我都无所谓。”
他看着于静沐惊讶的目光,满意般地笑了下,“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工具。”
但他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
他过去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讨厌他。
假如她是他的亲妹妹,也许他能对她的讨厌置之不理,一直以兄长的身份疼惜她。
偏偏他不是她的亲哥,他无法把她对他的厌恶照单全收。
占有欲也好变态也罢,他就要用仇恨与爱恋的名义把她锁在身边。
不惜一切代价。
于静沐从没听过陈进航说这么多话,像是要将这些年埋藏在心底里不为人知的委屈一口气统统吐露出来。
乱,太乱了。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陈进航的话,于静沐脑子里一团浆糊,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陈进航腾出一只手,爱怜地抚过她脸颊,轻声说:“又红又烫……妹妹,你在害羞吗?”
于静沐凭着本能反驳:“我没有!”
陈进航的手顺着光洁肌肤,滑到她鲜红的唇瓣,轻轻覆上去,感受着嘴唇轻颤的幅度,又问:“你在害怕?”
于静沐不自觉忽略已然紊乱的心跳,反问:“我为什么要怕?”
话音未落,口中传来一种异物感,陈进航将一根手指探了进去。
修长的手指在里面毫不安分。
脊椎上似有电流穿过,令于静沐呼吸不匀。
她刚要去咬,就被陈进航另一只手捏住下颚,动弹不得。
陈进航幽黑的眼睛眯成危险的弧线,“如果让别的男人知道你和自己哥哥做这种事,估计再也没有人会碰你吧?”
为了听她的回答,陈进航停住动作,将手指抽离她口腔,带出淫靡的银丝。
于静沐终于得以喘息,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说:“陈进航,你说得没错——”
“嗯?”
于静沐露出嘲讽的笑,“你真恶心,居然觊觎自己的妹妹。”
关系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接受的。
十年时间,足够谈无数场恋爱,换无数个情人,却不足以让一个人认清亲人到陌生人之间的界限。
又或者,是本人不愿划出那个界限。
陈进航笑出声,“你不也是吗?”
于静沐眼神疑惑。
陈进航抬起手,五指插进她柔软的发丝,一点一点地上下滑动,帮她理顺。
缓而慢地说:“有本事,你别吻我,也别乱动。”
听言,于静沐羞恼不已,抬起脚就要踢他,却反被他眼疾手快地轻松擒住。
于静沐又要反抗,倏地,头皮传来一丝疼痛,陈进航扯掉了她的一根发丝,慢悠悠地缠在指节,像是惩罚。
陈进航攥住她小腿的手一用力,轻而易举地把她推倒在沙发,跨坐在她身上,两条长腿抵在她身侧,让她无从逃脱。
他的视线慢慢下移,停在她早就湿掉的领口,惋惜的语气说:“都湿了呢……”
于静沐不顾力量的悬殊,伸手奋力要将他推开,厉声吼道:“你个疯子,放开我!”
陈进航扬起一边眉毛,笑道:“当初强吻我的是谁?亲小妹妹脸的哥哥,和舌吻哥哥的妹妹,哪个更变态?”
于静沐气急败坏,趁陈进航不备,抬起脑袋用力往他额头上撞,两个人都吃痛地闷哼一声,陈进航的身体却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太不乖了,我的妹妹。”陈进航一边不紧不慢地解开于静沐上衣的扣子,一边笑眯眯地威胁,“你再敢反抗,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陈清告诉她你在我这儿。”
明知陈进航再也不会联系陈清,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于静沐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受到恐惧与反胃。
于静沐深吸几口气,平复好情绪的时候,她上衣的扣子已经全被解开,大片染着情欲的粉白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她微微勾唇,笑得甜美又放荡,“说来说去,不就是想睡我。”而后凑近陈进航的脸,轻轻吹了一口气。
酒精的味道和女人独有的香气尽数喷洒在陈进航脸前,他眼角泛起不自然的赤红,气息愈加滚烫。
于静沐能清晰地看见他颈上凸起的青筋,和喉结滚动的动作。
她狡黠地望着他,指尖轻点他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不如先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姿势……”洋洋得意地说,“我可能都试过,你可以随便选。”
“或许,你也可以先想象一下,我和别人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语调娇媚道。
预想中的怒火并没有爆发,于静沐终究低估了陈进航的忍耐力。
陈进航听完她的话,气定神闲地抓住她的双手,慢条斯理地绑住两只手腕,举到她头顶。
没了于静沐的捣乱,陈进航微凉的大掌开始肆无忌惮。
他淡淡笑着靠近她面颊,精致的鼻尖与她的蹭了蹭,而后单手捧着于静沐的脑袋,轻吻上去,伴随低语:“当初张尧是怎么亲你的?”话音里含着危险的笑意,蜻蜓点水般地在她唇上描摹,“是这样?……还是这样?”
于静沐艰难想起她和张尧那个荒谬、未果的“吻”,接受不了自己小时候的幼稚,恼羞成怒道:“我们一定要在调情的时候聊别的男人吗?”
……
事实证明,生涩,比熟练更加磨人。
在关键时刻,陈进航忽然停了下来,目光灼灼,认真地问她:“在你心中,我到底是哥哥还是普通男人?”
于静沐哪里听得进去,压根没听明白就从话里随便挑了个词,胡乱答道:“哥哥。”
她双眼半眯着,视野朦胧不清,自然看不见陈进航一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也感受不到他被黑暗侵蚀的心。
陈进航自嘲地笑了笑,冷哼一声,嗓音低哑微弱:“把应付其他男人的招数用在你哥我身上,也不觉得膈应?”
……
浴室里。
花洒一开,净澈的水流洗去所有是非对错的痕迹。
爱与恨,情与欲,在此刻被水濛濛的雾气氤氲得不再分明。
-
翌日清早,陈进航在六点钟准时睁开眼。
手臂上柔滑白腻的触感让他有些恍惚,于静沐舒展地依偎在他身侧。
天光透过纱幔浅淡地洒进来,照在她白皙中还残留着娇红的脸庞。
陈进航静静注视着,眼前依稀晃过她少女时的面容。
甜甜笑着和他耍赖,嘟着嘴说:“不过我是不会花钱给你买礼物的哦!当作回礼,我就抱抱你吧!”
那时他还只是个一心爱护妹妹,希望她一生幸福快乐的哥哥。
小女孩收到礼物,眼角眉梢尽是开心的笑意,蹦蹦跳跳地去找朋友玩儿。
陈进航一个人留在家里,提前预习大学要学的专业知识。
当天下午,他给于静沐发了一条信息,问她晚上回不回家吃饭,但她没有回。
虽然不确定于静沐回不回来,陈进航还是出门去一家口碑很好的蛋糕店,买了块于静沐最喜欢的芒果味生日蛋糕。
回到家,看见门口多了两双鞋子,陈进航以为是陈清回来了,只是那双男士皮鞋略显突兀。
客厅里没有人,陈进航先去厨房把蛋糕放进冰箱里。
走出来要回房间,路过陈清的卧室,陈进航无端慢下脚步。
不是他有意偷听,人的耳朵听到自己名字时会格外敏锐,无意识地接收到话音。
“小航这次真是给我们老陈家长脸了,省状元啊!”
“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了吧。”
“肯定啊,到处跟他那帮老战友炫耀呢。”
“哼,又不是亲生的!”
“哎别那么说,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那谁可怜我?要不是咱俩私奔那会儿撞死了他爸妈,我用得着收养他?还被你爸以保我不坐牢逼我娶陈莲,如果没他和他爸妈,咱俩还用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
“也是……都是命啊!”
说话的是陈清和田志统。
那声线太熟悉,熟悉到没法劝服自己是两个陌生人闯进了他们家。
紧接着,男人女人嬉笑苟合的声音顺着门缝传出来。
陈进航呆立在原地,仿佛置身于真空中,连呼吸都奢侈。
思路却是清晰的,他可以从两个人的枕边话中有条有理地总结出结论。
——田志统和陈莲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的生父生母被私奔途中的田志统和陈清撞死了。
寥寥数句,足以将一个涉世未深的、十八岁少年的三观击个粉碎。
高考时,同学的父母都去送考,但是陈莲和田志统只来了一通电话,陈进航以为他们在国外太忙,没有多想。
陈清始终用他当例子教训于静沐,不顾于静沐对他越积越深的怨恨,把他推到水深火热之中。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一直尊敬长辈,对祖父的栽培心怀感激,可他从来不是他们的家人,他只是用来传宗接代和炫耀的工具,不必拥有人格。
从陈契德他起的名字即可看出他们对他的期许,“进”是“上进”,“航”是“启航”。
他四岁起就住在陈契德家里,陈契德和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是陈家的长孙,一定要比别人优秀,给老陈家争气,明白吗?”
然后从小给他报各种各样的兴趣班,稍微做不好就用戒尺打手心。
逐渐,他被这股洪流强推着前行,按照他们规划好的路线茫然地走,没有自我。
仇恨的种子落入少年纯净澄澈的心,慢慢发芽、生长,直到长成黑色的藤蔓将他的心整颗缠绕。
“叮”的手机提醒音打断肮脏的回忆。
见于静沐还没有转醒的迹象,陈进航拿过她手机,轻松破开密码解锁,打开和赵明的聊天界面。
他上下翻了翻,随后以于静沐的口吻,编辑一条消息发了过去,再长按,删除。
-
于静沐醒来的时候陈进航已经洗漱完毕,下身一条黑裤,长臂一伸,好看的肩胛骨扩开,利落地穿上一件白衬衫。
头发没吹干,垂下的额发发尾坠着点点水珠。
于静沐从床上滑了下来,径直走去洗手间,拿出吹风机。
陈进航正在穿衣镜前系着衬衫扣子,未着寸缕的窈窕身姿在他余光中缓慢放大,淡如水的薄唇不自然地抿了抿。
于静沐在他身侧停步,笑吟吟地望着他,绕到他身前,挡住镜子中他的身影。
之后打开吹风机,踮起脚尖,往他刘海上吹。
陈进航配合地低下头,白晃晃的一片再也避不开,吹风机的热气柔和地扑在二人肌肤,他喉结滚动,哑声说:“快穿衣服。”
于静沐娇俏地笑了一声,关掉吹风机,细长手指捻进陈进航额发,随意地抓了抓,挑眉说:“睡都睡了,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碰的不该碰的,也都做了个全套,这会儿又不敢看了?”
于静沐手向下,一颗一颗地系起陈进航的衬衫扣子,他感觉到留长的指甲隔着布料地刮蹭着他的肌肤,似有若无,刮得他体温渐渐升高。
陈进航蹙眉,威慑性地低声喊她大名:“于静沐!”
于静沐不以为然地持续手中动作,直到系完最后一颗,她双手攀着他宽阔的肩头,踮脚将唇附到陈进航早已红到滴血的耳垂,轻轻咬一口,笑问:“睡了自己的妹妹,爽吗?”
陈进航沉出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目光幽深,漫不经心道:“女士优先。你先说,睡了哥哥,爽么?”
于静沐狡黠地眨眨眼,坦然地说:“爽。”
陈进航拿过外套,微笑着,“彼此彼此。”
……
陈进航的单位离公寓近,平常通勤不开车,于静沐就把原来的车交还给公司,天天开他的车上下班。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她的挑衅,于静沐到车库取车的时候,车子已经被开走了。
于静沐不得不去挤地铁。
工作日早高峰的地铁挤得不像话,每到一个站就有人被推下去再挤上来。
于静沐分外小心,努力保证心爱的小皮鞋不被人踩到。
到了某一站,又涌进一群人流,大家你推我挤,于静沐也不幸被一个小姑娘挤得一个趔趄,撞到扶杆上。
小姑娘连声道歉,身后的男朋友像是怕于静沐把他女朋友吃了,把姑娘牢牢护在怀里,替她道歉:“不好意思,我们也是被人推的,真不好意思。”
于静沐摆摆手,“没事。”
瞧见那对大学生年纪的小情侣,于静沐忽然一阵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是时时刻刻有男朋友陪着的人,一个不行就拜拜,再换下一个。
现在呢?
她昨晚刚和自己的表哥睡了。
他们的关系又有了质的变化。
是“情侣”还是“兄妹”?
她还能再找男朋友吗?
他们曾经针锋相对,他们曾经恶语相向,无所顾忌地将内心深处最卑鄙、最恶劣、最无耻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对方面前。
如今又在做人与人之间最亲密、最私人的事情。
方才那对情侣中的男朋友用自己身躯给女朋友隔出了一小块空间,小姑娘甜蜜笑着在他耳边私语,男朋友含着笑静静地听。
这是正常又普通的情侣关系。
可她和陈进航上了床,好像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饮食男女,生理需求,也很正常。
哪怕以前是她的哥哥。
又没有血缘连接,怕什么呢?
违背伦理的关系,禁忌、阴暗、见不得光。
比平淡的感情刺激的不是一星半点。
于静沐从包里掏出手机,把害她挤地铁的陈进航骂了个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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