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秘辛
赤潮研究所的艾斯德教授最近非常焦躁。
他本来是个讨人喜欢的小老头儿。
身材圆圆的, 总是带着讨喜的笑容，哪怕是群星帝国最挑剔的贵族也找不到他的毛病。
但最近一个宇宙月以来，艾斯德教授却像是老年的沙皮狗, 脸上的肥肉耷拉得厉害, 眼袋也黑黑的，似乎集中了全宇宙的苦楚，挤不出一丝笑容，甚至连他圆滚滚的肚子都鼓不起来, 以至于他的熟人都不敢认他了。
至少他的老朋友格里教授就被吓了一跳。
“噢，我的老朋友, 你遇到了什么？怎么瘦得如此厉害？”格里教授关心的问道。
艾斯德教授恹恹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像是往日一般风趣而得体的回答，他甚至没有糊弄的兴趣, 只生硬的答道：“这跟你没关系！”
这并没有劝阻格里教授。
他似乎反而因此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怜的, 你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听别人提起你最近的状态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你现在需要好好的休息, 或者，一个美好的休假是必须的！”
“哈，我哪有时间休假！”艾斯德教授冷声道。
他这么说完, 就对上了老友担忧的眼神, 他似乎终于才意识到自己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不符合自己平常的人设。
艾斯德教授痛苦道：“抱歉, 我现在没有心情做别的事情, 请放我一段时间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格里教授问道。
“……”艾斯德教授没有回答。
他当然不能说！
从母星运来的“贵重实验样本”丢失了！
先不说这个“样本”关系到了一项极其重要的军事计划, 单纯就“样本”的本身而言，它具有强烈的污染性, 轻易能造成一两个星系的灭亡, 以至于让世人知道了“样本”的存在, 都会造成轩然大波, 甚至让整个联盟对群星帝国产生质疑。
所以，尽管艾斯德教授在“样本丢失事件”中没有一丝错误，他只是没等到“样本”到达而已，但他依然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老友还有研究所的员工。
遗憾的是，有些事并不是他不说，别人就不会觉察的。
格里教授追问道：“难道？是你让调查的黑船？”
“！”
艾斯德教授猛然抬起头看向了格里教授。
他以为对方知道了那个重大的秘密，甚至连毁尸灭迹的地方都想好了。
现在他只想确定对方知道了多少：“你听说了？”
“你让星际猎人搜遍了整个水门星域和周边区域，没人发现才见鬼吧？”格里教授没觉察到对方的杀意，依然老实的回答道。
艾斯德教授低声咒骂道：“x的！我明明请了最好的猎人！使用了最高保密协议！”
“还有比星际猎人的嘴巴更不可信的存在吗？”格里教授同情的看着那个正满脑子杀人灭口的老人，劝说道，“不过，我觉得你大可不必那么苦恼的，位于外宇宙的研究所，哪个没有一点秘密，哪个不会进行一点非法手段，区区一条黑船，根本不会影响到你什么。”
“你根本不明白丢了什么——”
“什么？”
格里愣愣的问道。
艾斯德教授这才意识到他的老朋友并不知道那个“秘密”，不过想想也是，连星际猎人都只知道要找一艘黑船而已，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要找的是什么，也无法泄密。
艾斯德教授暗中松了口气，坐在了椅子上。
“你不明白，”艾斯德教授口气缓和了一些，他有意的误导对方道，“那艘黑船上的东西是有时效性的，过一些时间恐怕就派不上用处了。”这其实也是实话，就是重点骗了。
格里果然顺着跑了：“政治上的？”
“……”
艾斯德教授没有回答，但格里教授露出了心知肚明的表情。
大概又是群星帝国鹰派和鸽派的纠纷吧？
格里教授想道。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众所周知，群星帝国一贯是鹰派当家。
这个帝国虽然有虫族作为“宿敌”，但在带领其他文明“抵抗”虫族的过程中，群星人的地盘越打越大，越打越多，直到目前占了已探索宇宙的一半。
可在有文明破解了跟虫族的交流方式，虫族也加入了星际联盟以后，群星帝国也没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经历大型战争了。
甚至在他们的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位“鸽派”的皇帝。
这位群星皇帝陛下上位的手段虽然无比血腥，但却少见的没有挑起战争的意思，甚至有意和虫族加大文明交流。
鹰派们当然不愿意。
只是他们在皇帝继位之前就表现过反对，还因此被血洗了一大半，元气大伤，只能在外围搞点小动作。
赤潮研究所的所长艾斯德教授就是一个铁杆的鹰派。
——他没法不鹰派，这个研究所研究的项目就是怎么对付虫族，如果遵照皇帝的策略继续下去，研究所很多项目恐怕都要被削减掉了。
所以艾斯德教授一直在配合帝国内的鹰派势力悄咪咪的想要搞事。
不过他们的机会也就这几年了。
群星帝国的现任陛下是个狠人，他现在也是上位不久，杀得人太少，所以有点捉襟见肘，但过几年一旦那位陛下将自己的势力培养起来，就没有艾斯德等人蹦跶的机会了。
也难怪他会着急。
不过，这是群星帝国的问题了。
格里教授虽然和艾斯德教授交好，但他是个黑金人，并不准备多管别人国家的事情。
“即使如此，你光着急也没什么用啊！”格里教授劝说道，“你又不是星际猎人，又不能亲自去找那条船，不如好好的去休个假，放松一下，也许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搞定了呢？”
“这是你第二次提度假了？”艾斯德教授找回了理智，古怪问道，“有什么企图？”
“嘿！你这叫什么话？”格里教授笑道：“我只是听说了你一点你感兴趣的事情——知道最近开辟的人鱼航道吧？”
“……航道怎么了？”艾斯德教授又焦躁了。
他最近也听不得“人鱼航道”这个词。
艾斯德觉得那个“实验样本”的丢失，搞不好和人鱼航道有关！
就是那群水族突然蹦跶了起来，才搞得最近这个区域到处都是闲人的！也让他不好像是以前一样进入蔚蓝星域搜查，甚至连“素材”的数量都大幅度减少了。
格里教授看他脸色不好，没敢卖关子，只快速的说道：“人鱼航道的终点站是一颗由荆棘家族的小辈建造的旅游星球，那小子是个败家子，似乎拿了不少好东西出来，你不是一直对荆棘家感兴趣吗？正好可以去看看。”
艾斯德教授闻言，没有丝毫感兴趣的样子，却没有像是之前那么焦躁的拒绝，只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挑眉问道：“这件事，你该不会从我们未来的‘荆棘公爵（笑）’那边听来的吧？”
“没有啊，只是听到有人议论。”
“那也是荆棘家的传过来的。”艾斯德教授冷笑道，“你是黑金人不知道，荆棘家原本武德充沛，是我们群星的骄傲——”
“不，这个我们当然知道的！”格里教授道：“我们黑金人也很佩服荆棘家族的武勇！”
“那你们知道，荆棘家现在连个精神力b级的机甲驾驶员都出不来了吗？”艾斯德问道。
格里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原因不明，在第五次宇宙大战后，荆棘家就宛如受到了诅咒一般，无法再培养出合格的战士，”艾斯德不屑的笑道，他说起这个八卦，倒是精神了起来，“他们为此尝试了很多办法，家主甚至不惜迎娶了一只实验动物，可惜都没什么结果。”
格里教授瞪大了眼睛：“那么原初研究所的所长阁下——”
“他是现任公爵的侄子？哈，反正是隔了几层的亲戚，离真正的继承顺位还好几位呢！只不过混进了特殊的研究所，就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是下一任公爵了，简直笑死。”
艾斯德教授不以为然的冷笑道。
他和他说的那个人倒没什么仇，相反，外宇宙的研究所因为素材交流之类的原因，彼此间都有相当联系，至少知道对方的存在。
只是会被“流放”到外宇宙这种地方，虽然研究项目不太一样，但大家都觉得能做出成绩升级加官只会是自己，所以互相看不上，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同行相忌了。
艾斯德教授一点都不客气的揭短道：“说起来，其实最有资格继承荆棘家的，还是荆棘家的长子——也就是你说的旅游星球的主人。虽然那孩子是实验动物生的混血，至少人家真正上去过荆棘骑士，好像还差点被认可了。不过好像就是因为这样触动了其他继承人的利益，整个家族都容不下他，才被流放的。”
说到这里，艾斯德教授理清了思路，冷笑道：“所以，让你听说那个旅游星球，并且鼓动我去‘旅游’这件事，一定不是偶然。只怕哪里的大侄子怕他的堂哥真回去继承家业，想要利用我给他添乱呢！”
“原来如此。”格里教授听得津津有味。
哪里的宅斗都差不多，但发生在自己家是闹心，发生在别人家就是开心了。
格里教授遗憾的问道：“那么，您不去吗？”
“去！”艾斯德教授却斩钉截铁说道。
“可是，你不是说拉威尔想要利用你——”
艾斯德教授却有条有理的分析：“第一，我确实对荆棘家的精神力提升方法很有兴趣！他们家和虫族也是老对手了，虽然现在实力不济，但以前的荆棘元帅是能和虫族女王的硬刚的存在！想想这一代的废物里大概只有这个混血实验动物掌握了锻炼方法，就冲这点，也值得拜访。
“第二，我岂是他想利用就利用的？搞不好我还和那混血实验动物合作了呢！”
第三，人鱼航道和那个混血实验动物有关！
怎么没想到呢？对方和蔚蓝星域联盟，建造了人鱼航道，搞不好能知道蔚蓝星域发生的事情，甚至，知道黑船的下落！
就冲着最后一点，也确实有必要去看看。
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有一点可能也不能放弃！
毕竟那“样本”彻底失踪了其实还好，要是还活在哪里就麻烦大了。
艾斯德教授心里紧张的分析着，但这条理由他却隐去了，反而找了新理由掩护道：“第三，那位混血……荆棘家的长子很有出息呢！去他那里旅游，不仅可以见到ai王印，甚至可能看见你们黑金的元帅也说不定！”
“我们黑金的元帅？”格里教授愣住了。
“我就知道你一天到晚混在实验室里，一点新闻不看。”这样的人竟然可以听说人鱼航道，一听就知道是某人的阴谋了。
艾斯德教授不以为意的将一份星际新闻发送到了格里教授个人终端上。
格里教授慌忙打开，看见大大的标题弹了出来：
“ai王印计划前往外宇宙旅行？！群星特使和黑金元帅陪护左右！”
其实不能怪格里教授消息闭塞，而是艾斯德教授的消息太灵通了。
——毕竟他可以和就在母星的群星研究所直连。
作为ai王印出访对象的楚辞，也是在贵客就要上门之前的前几天，才从拜访的那一方拿到了对应的客人名单。
楚辞看着名单，有点惊讶的笑道：
“我还说一段时间没听过科德勒特使的消息了呢！他怎么钻营到ai王印身边去的。”
“很麻烦吗？”青龙问道。
“那倒也没有，无非加几个房间的事情，”楚辞说道，“我们给ai王印的已经是最高礼仪了，只要群星皇帝不亲自前来，影响不了太大。”
不如说，这是计划之中吧！
ai文明和其他文明不一样，它是从目前大多数文明中（蔚蓝星域和虫族这种文明例外）衍生出来的文明，它们本来就和大多数文明嵌合在一起的，而且因为生命形态的关系，不存在背叛的问题，反倒是所有的文明都担心ai王印发生意外——少了ai的存在，那会直接导致整个星际联盟倒退几百年——所以有其他文明护送ai王印并不意外。
正好，有他们做见证，楚辞也可以洗干净一些奇怪的谣言。
甚至做个大广告。
只是这个广告之前，该藏好的还是要藏好。
楚辞询问道：“比起这些，‘准备工作’怎么样了？”
“水晶宫已经在今日彻底完工，准备迎接第一批客人了，”青龙说道，“作曲部那边也有新人加入，创作了新的乐曲，只是时间太紧，可能不够时间排练，需要君上您斟酌是用老的曲目，还是新的曲目。”
“最后一批龟岛的评选结果也出来了，阵法能够如此完成，”破碎王印问道，“空间折叠工具也准备好了，以防万一的情况下会关闭通往蓝星的道路——不过我觉得君上您是瞎操心，我拿出来的阵法怎么可能有问题……”
“您关于‘护卫’的申请也通过了。”葛维安说道。
是的，葛维安。
他像是青龙和破碎王印一般出现在楚辞的内部会议中，左边椅子上放着伸长脖子，试图表示自己也是一员的玄武，右边椅子上坐着一大团橙色的橘猫。
这两个姑且也算是神兽，所以获得了参与许可。
葛维安再这个环境里有点不自在，他古怪的说道：“没想到你会汇报这种事！还主动申请‘护卫’，真的不要紧吗？”
“因为我没有‘护卫’撑场面啊！这个时候很容易被看扁，只能请求祖国母亲的帮忙了，”楚辞叹息道，“再说，如果阵法真的起不到作用，我会用‘最后手段’强行关闭通道，那时候会出现一些‘设备问题’，可能造成蓝星侧这边一些混乱，所以需要有人维护秩序——说起来，本来重大集会活动，也需要申请啊！”
“你倒是够坦诚。”
“啊，我一开始就定位的很清楚啊！我回来不是为了蓝星的发展的，我没那种觉悟，也没有那个本事，可以稍微帮上一点忙就算不错了。我之所以跑回来，纯粹是因为混不下去了，所以找妈妈撒娇来的，”楚辞说道。
他看着葛维安一副牙痛的表情，笑眯眯的问道：“还是说，你希望我什么都不汇报？”
葛维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大家都很高兴你的坦诚，大家几乎为了争取名额打破了头，有些不合适的……比如杜老说什么都希望参与，他想要看看‘真正的星空’。”
“哪怕那个星空危险而且丑陋？”
“是的。”葛维安坚定的说道，“我们本来就没指望星空宁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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