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化龙
楚辞在当天晚上, 将太空港的外部接待口切断了。
不过感觉没什么用处。
在场的半兔人们并没有感觉到恶意的消失，相反的, 一种更加让人不安的恶意从断口处散发出来，甚至蔓延到了太空港的内部。
恶意的来源无法探测。
纵使楚辞用了他买的仪器反复测定，因为无法找出异常。
反倒是半兔人看见阿楚搬出来的一堆高端设备有点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们太敏感了？”
“其他人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半兔人是有点太神经质了。”
“看着也没异状，如果机器都检测不出来的话……”
半兔人开始反省。
“自信一点，科技可不是万能的，总有没有探索到的未知领域，”阿楚见状叹了口气，“你们在这个星系进化成这个样子, 自然有自己的道理，相较之下，这些机器并不是针对现在的状况研发的，有检测不到的情况反而正常。”
反正，阿楚是不是怀疑自己的感觉的。
“可是……”半兔人们还是有点不自信的样子。
只有罗兰夫人在这时候更信任自己身为半兔人血统那边的直感。
她以前靠这个躲过了很多次危机。
现在罗兰夫人只觉得前面几个月让她无比舒适的太空港似乎变成了一个怪物, 无时不刻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如果刚来这里……不，哪怕一个星期前，罗兰夫人能感受到类似气息，都头也不回的逃走了，一辈子不会靠近这里一步。
这种庞大的恶意甚至驱使罗兰夫人主动跟阿楚细声询问道：“是不是干脆将太空港彻底废弃比较好。”
“……恐怕不行，还有不少客人呢！”阿楚为难道。
其实切掉接待口已经很冒险了。
那些群星贵族也是很能大惊小怪的, 只要被他们发现一点不对劲，就能造成巨大的丑闻, 然后导致楚辞宣传了那么久的人鱼航道彻底作废。
现在整个太空港出了问题, 群星贵族不炸锅才怪！
再说也没有地方给他们住。
失去了太空港, 就只有蓝星的不周酒店本体和住宿区了, 那里本来就预约满了不说，怎么可能让群星人去到蓝星人中间！
就在阿楚忧心忡忡的时候，他后方传来了声音：
“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噫！”
罗兰夫人听见那声音，顿时窜出去好几步，躲在阴暗角落里揪住自己耳朵瑟瑟发抖。
她这样是有原因的。
来者是“利坦”。
在她面前吞噬了两个人还有一箱子眼球的“利坦”。
也就是本质是雾气的他，在地上移动才没有声音，能无声无息的走到半兔人身后了，把罗兰夫人吓得半死了。
好在“利坦”并没有注意到罗兰夫人。
它古怪的盯着阿楚的脸看了看，从相似度认出了“同胞”。
不过它并没有问楚辞为什么切换成了这个形态，反正就是变形嘛，他也会。
反倒是阿楚看见“利坦”后，绕着他观察了两圈。
还凑上去闻了闻。
没有“恶意”的气息。
只有一股灰尘和虫子的味道，看来“利坦”应该没事？
阿楚为了确定这点，还跟“利坦”确认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之前‘吃’了那么多的眼球？”
“？我不会不舒服。”“利坦”回答道。
他看了看已经消失的太空港接待口，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的解释就详细了一些：“我属于‘死亡’的那部□□体是空间属性，其实有一部分并不属于这个宇宙，那种等级的污染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哦。”有听没有懂的感觉。
反正就是不会造成影响对吧？
阿楚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他问道：“那么，你可以帮我清除这些污染吗？”
“如果只是吃掉的话，是可以吃掉。”“利坦”答道，“可是这个太空港也就没了。”
物理上的全部吃掉啊！
这个方案跟废弃太空港差不多了。
阿楚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利坦”看着阿楚苦恼的样子，古怪的问道：“你很苦恼？”
“是啊！这个太空港我还算满意，毕竟等‘月亮’建造好，还要很长时间。”楚辞道。
“那么你为什么不让青色的这位先生试试看呢？”“利坦”指向了青龙，“它的能量层级很高，也许可以净化污染。”
“怎么做？”阿楚看了一眼青龙。
“既然是血肉感染，那么就用血洗血吧？常见的做法。”
“以血洗血？如果是龙血的话，感觉好像真的有用，”阿楚看了看青龙，遗憾道，“可就算是青龙，也放不了那么多的血。”
青龙并没有因此松口气
它看着阿楚的小兔批脸，只为自己无法派上用场而愧疚。
“至少可以试试看。”青龙道，“我放一点血，还是可以忍受的。”
“确实，我觉得污染区应该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大，至少不至于到整个太空港的地步，”“利坦”说道，“毕竟这个太空港不是有建造防御塔吗？”
“防御塔？”
“那个金色的啊！”“利坦”道。
阿楚顺着“利坦”的目光看去，就看见桂树那金色的树冠在宇宙中闪闪发光。
“竟然真的有用！”
阿楚欢呼道。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做了好几组实验。
而正如“利坦”所言，金桂木和青龙都对污染有克制作用。
浸泡在青龙血液中的眼珠也好，污血也好，都彻底融化了，不再具有一丝污染性。
而被泡在眼球污血中的金桂木树枝并不会受到污染，甚至连带它周边能形成一个气泡，让污染无法侵蚀。
这点也在金桂木的周围得到了证实。
再怎么神经紧张的半兔人，在金桂木的树下，都不会再感觉到恶意。
而通过“半兔人恶意感知器”的探测，这棵桂木的根脉和树冠至少保护了三分之二的太空港。
“如果它再长大一点，可以将整个太空港保护起来，可惜它已经经过一轮催生了，就算是半兔人的药方，中间也没有更合适的药物。”阿楚遗憾道。
青龙却做好了准备：“没关系，剩下的用我的血液吧？实验不是证明，即使稀释过的我的血液也有一定效果吗？那么我的血液足够在不杀死我的情况，净化剩下的太空港了。”
它的话语让“利坦”惊讶的看了它一眼。
这种自愿献血的存在，让“利坦”想到了一些很不舒服的记忆。
比如群星研究所的“生物资料库”。
那些家伙饲养了一些生物，从小洗脑，让他们觉得自己为研究提供血液，基因，器官，甚至生命，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
现在这条“青色的蛇”也是这样吗？
阿楚并没想那么多，它看着青龙跃跃欲试：“也许不用那么多血，我们先试试看？”
“来吧！”
青龙这么说，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它自然是不喜欢痛苦的，尤其是抽血时候的痛苦。
那会让它想起自己的“上辈子”，还是条海蛇时候的事。
被人类抓住过，它因为各种理由被抽了不少血。
不过这一次，至少是有价值的……吧？
“好了。”
青龙只感觉自己的背部突然一痛——它以为是针管扎进去的痛苦——但没有感觉到血液的流失，就听见阿楚如此说道。
青龙睁开一只眼睛，看见阿楚站在它面前。
只是阿楚手里没有拿着注射器，而是拿着一个镊子，镊子上夹着一片龙鳞，上面沾了一点龙血。
“不是说放血吗？”青龙愣愣的问道。
“我刚刚不是说没必要到那一步吗？我们可以先试试看其他办法，”他这么说着，将龙鳞放在一边的生化槽中，“老实说，不清楚原理，我总有点不安。”
“但这里的设备是无法彻底搞清楚‘原理’的，”“利坦”道，“事实上，这种等级的能量生物，你有群星研究所的所有设备和人员都不行！它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能量生物，不解剖个几百条，是无法理解它的一切的。”
这么说着，“利坦”那双红瞳看向了青龙。
青龙被它看得一阵发冷，差点就将“我不行”“我不是”“我没那么完美”的否认三连挂在头顶了。
阿楚却微笑道：“啊，也不用那么残暴和复杂，我倒觉得，只要我成为它，应该就可以控制风险了。”
“成为……它？”
“利坦”闻言愣了愣，然后就看见这只银灰色的半兔人突然跳了起来，一头蹦进了生化培养槽中。
而培养槽上的光芒闪了闪，灯光跳到了“基因调整中”。
“你疯了吗？！”“利坦”见状大惊失色道。
青龙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它看着“利坦”一改之前淡漠的模样，隐约觉察到了自己主人似乎在做危险的事情。
它问道：“君上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利坦”咬牙道：“基因调整也是极限的！一个物种和另一个物种合成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是同一进化树末端的两个生物想要融合，也是近乎于百分之九十的失败率！”
就比如说“利坦”，为了和“死亡之雾”融合，至少群星研究所用掉了上亿个幼虫，才诞生了它这样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还是不完美的，只能做一次性杀伤性武器使用。
像是楚辞这样做，基本上等于自杀。
青龙闻言，总算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焦急道：“君上！你不用这样——”
“不，我不放心。”
青龙也好，金桂木也好，都是献祭换来的“奖励”。
它们可以克制“污染”，但本身会不会是更大的“污染”呢？这一点楚辞不敢确定。
那么自己变成它们，就知道结果了。
就像是变成半兔人，掌握了它们的天赋一样。
阿楚，不，楚辞对生化槽外的青龙微笑道：“没关系的，我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早就习惯了——呜！”
好痛！
楚辞瞪大了眼睛。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习惯这种痛苦了。
在变成电子羊的时候，在变成人鱼的时候，在变成……的时候。
以至于他恢复成蓝星人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觉得痛，只感觉到了幸福。
但是现在他却再次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
这比他第一次变成另一种生物的时候还要更加剧烈，像是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都在逃离，他的身体似乎因为这些细胞的逃离而被撕成连渣滓都不剩下的存在。
连他本身都这样觉得了，而场面在外人看起来更加失控。
“利坦”和青龙站在生化槽外，看见楚辞的身体像是不稳定的橡皮泥一样转化着，一下子变高，一下子变矮，一下子长出兔子耳朵，一下子长出羊角，双腿一下子变成毛茸茸的兽腿，一下子像是融化的蜡泥一般融合在一起。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变化。
不过楚辞的脸似乎变成不大，总是原来的样子，就是脸上的痛苦是那么真实，让在外面看的人都觉得自己也跟着痛了。
“君上！”青龙终于看不下去了，它焦虑的看着生化槽上的文字，“要怎么把这个玩意停下来！”
“利坦”冷声道：“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在这种情况下停止调整，你的主人会彻底崩坏，就这样消失。”
“那么我可以为他做什么？！”
“等待。”
“……”
“等待他挺过煎熬，重构自己的身体，”“利坦”冷淡的说道，“或者等待他无法忍受痛苦，就这样消散在生化调整液中。”
糟糕，应该先写好遗书。
这一刻，楚辞却懊恼的想道。
他的身体痛苦得不行，他的某一处却保持着清醒。
楚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思考：
不过没写遗书也没什么，好在现在本来就是蓝星的夜晚，所有蓝星人包括工人都已经回到了不周酒店的蓝星侧，没有人停留在这边宇宙。
而伴随着自己的死亡，星空之门应该会彻底瓦解——还好自己一开始就做了这手准备。
这样一来，两边空间会特地切割。
蓝星人归蓝星人，外星人归外星人。
而以青龙的负责任程度，它目击了自己死亡以后，应该会立刻带着半兔人从航道逃离这个星体吧？就是有点对不起半兔人之前所做的工作了。
至于蓝星那边，影响应该不大，顶多酒店的全息部分消失了而已。
要说最大的麻烦，反而是破碎王印，那个破烂王印搞不好会随便附身蓝星人，搞出一个系统文来……希望它的下一任主人不是一个随便献祭自己星球的傻瓜。
啊，最后，这一次果然还是没跟妈妈告别啊！
虽然这次留下的钱足够夏秀英同志养老的了，但自己就那么消失了，总觉得对不起她。
楚辞胡思乱想着，但他行为上并没有真正放弃。
楚辞在仔细感受着痛苦，寻找着自己痛苦的根源。
在身体重塑了几百次以后，他终于意识到，现在正在切割他身体的似乎是：
星球能量？
啊，这个新生的身体竟然是可以直接产生星球能量的！
这是楚辞以前的身体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群星人可以储存能量，最后爆发；水族可以循环，让身体强大；但它们无法从内部产生这种能量。
这种能量是不可再生资源。
但是新生的身体可以产生这种能量，并且利用这种能量。
它使用了群星人的储存，水族的循环，类似蓝星生物的经脉……经脉？
“妈蛋，这不是灵气吗？”
楚辞笑着吐槽了一句。
那个破王印竟然没有骗人！祭坛中“限定生物”的组合方式，竟然真是按照他的“理想”进行的，至少非常相近。
楚辞松了口气。
而在他领悟了“原理”以后，原本卡住的调整突然顺畅了起来。
虽然还是剧痛。
楚辞感受到自己的经脉恢复成了蓝星人的样子，自己的丹田形成了类似群星人的存储器官，可以储存星球能量，自己的经脉有能量流动，像是水族一样循环，和天地相连。
他的外观也开始变化。
虽然楚辞自己无法看见，但“利坦”和青龙看见楚辞的表情变得平静下来。
他的身体局部长出了金灿灿的鳞片，尾椎长出了细长而优美的尾巴，他的双瞳变成了细长的竖瞳，黑色的长发像是变成群星人那样飘散在调整液中，头顶长出了宛如雄鹿般的双角。
最后，撕裂般的痛楚终于停止，楚辞感觉到喉咙痒痒的。
他就张开了嘴巴。
一声响亮的龙鸣唤醒了太空港的黎明。
在那一刻，已经被切割下来招待处的眼球全部爆开，污血像是融化一般消失，走廊恢复了样子；在那一刻弥漫在太空港周围的恶意彻底消失，整个星系没有残留一丝污染；在那一刻，半兔人的农场旺盛的生长，金桂木的花朵增加了一倍，香气甚至浸透了云层；在那一刻，星体上的玄龟们都探出了脑袋，身体增加了几倍，背部的龟壳上或者自己生出了山脉，或者自己长出了土层。
在那一刻，星体上充沛的能量涌动了起来。
这些本来无知无觉的能量，在这一刻承认了它们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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