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美


跟投资人的饭局在一家酒店的包间里,  虽然人都不认识,公司也没听过,  不过席间投资人有认真听她聊公司的现状和规划,看起来确实有投资的诚意,林蒹也慢慢放下了戒心。只是在酒席渐入高潮时,林蒹开始有点醉了。

今天喝了很多酒吗?她揉了揉额角,回忆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最近太累还是刚入席的时候酒喝得急了,平时都不放在眼里的酒这会叫她有些头晕。林蒹怕自己失态,  跟在座的人道了句:“失陪一下。”就拿起包往洗手间去,  打算清醒一下再入席。

没想到一起身,  醉酒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踉跄了一下,扶着旁边人的座椅靠背才站稳。

“小林,你没事吧?”王兵看她似乎喝醉了,  正要起身,屁股刚离开座椅又叫人跟按了下去。

“人家去女厕所,  王总还要跟过去啊?”那人说笑着,  旁人也跟着起哄,王兵便坐下了。

林蒹一路上努力维持着正常的样子走到了卫生间,刚进门,  就晕得有些站不住了。她急忙把包里放着的风油精摸了出来在鼻子下嗅了嗅,又抹了些在太阳穴上。靠着风油精刺激的味道才稍稍缓过来一点。林蒹看着镜子里目光迷离的自己,  忽然就想起来谈江野昨晚的提醒。不会是她喝的酒叫人“加料”了吧?

她心中一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不管怎么回想也想不出那一桌人到底是谁有问题。既如此,那这个包厢里所有人就都有嫌疑。不管怎样,包间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就这么一会的功夫,  林蒹只觉得自己晕得越发厉害,心知不能再耽搁下去,得赶紧去大堂里找人求助。

此时有人推门进来,看装束是酒店里的服务员,大约林蒹走不稳路的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她问了句:“你没事吧?”还顺手扶了一把。

林蒹此时药劲上来了,头晕得越发厉害,甚至已经看不太清楚服务员的脸。“我被人下药了,帮我报警……”说完这句话,她已经出了一背的冷汗。

服务员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她说的,“我扶你出去。”她说着就搀起林蒹往卫生间外头走。两人才走到走廊上,林蒹就感觉到眼前一暗,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她面前,只听刚才扶着她的服务员对那个陌生人说:“您女朋友喝醉了。”跟着,林蒹感觉到自己被人往那个男人身上推了一把,那人就顺势将她强硬地抱住了,一股烟酒汗臭扑面而来,呛得她几欲呕吐。

他们是一伙的!这一瞬间,林蒹想明白了关键,惊慌之下一边挣扎一边喊救命,“我不认识他!”她向看不清面目的路人求救,可是药力不仅让她四肢无力脚步虚浮,连声音也变得绵软。抱着她的人一面不断地向旁人道歉,说女朋友喝多了,一面用亲昵的姿态假意安抚。

林蒹挣扎不脱,求救无门,朦朦胧胧地看着周围的人来了又去,所有人都信了那人的鬼话,当她只是个喝多了酒的醉鬼。随着药效逐渐发作,林蒹知道自己获救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心里升起了浓重的绝望。没有人能救她,可是她不用想都知道,如果现在放弃自救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绝境让人崩溃也能让人激发出无限潜能,林蒹狠狠地掐自己,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很快,她注意看到走廊旁边放餐具的柜子上似乎有不少玻璃水壶。她趁着那人拖着她路过那些柜子时,一把抓住柜子上的桌布往外拖拽,又用尽全身力气狠踹了一脚,顿时餐具柜上的玻璃器皿顿时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哎哎哎!干什么呢!”林蒹看到了工作人员朝他们跑过来,还不等她说话,就被拖着她的人猛地甩了一巴掌。林蒹此时已经晕得天旋地转,那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几乎说不出话来,视线也变得更加模糊,只能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被迫停了下来。听到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她终于升起一丝希望,有财物损失,总该有人管了吧。

“林蒹!”一片混乱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谈江野?他不是在出差吗?是她出现幻觉了吗?林蒹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茫然地望向声源。刚才强撑出来的冷静此刻脆弱得如同初春湖面即将消融的薄冰。“谈江野……”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她才知道她有多害怕那个声音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可几乎是同一时刻,她感觉到有拳风擦过脸颊,只听到抓着她的人痛呼了一声,很快拖着她的手就松了。林蒹失去支撑,眼看就要跌坐在一堆玻璃碎片中时,有人及时抓住了她胳膊,揽着腰把她抱了个严实。

真的是谈江野!林蒹落入怀抱的一瞬间就凭本能认出了他,她已经无心去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只能像所有溺水的人抱住救命浮木那样紧紧抓着他不放。

“林蒹?你感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谈江野声音焦急,他单手托着她后腰,另一只手掰着她的下颌确认她的状况。两人近在咫尺,可林蒹都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脸了,“我好像……被下药了……”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说完这句话,人就彻底软倒在他怀里。

听见这几个字,谈江野又惊又怒,他把人打横抱起在一片混乱中往酒店外边冲。林蒹此时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模糊感知到有人在拦他们,谈江野又好像跟别人说了什么。可是这些好像都不重要,她只知道一件事,谈江野来了,她就安全了。

精神稍一放松,就再也扛不住药物的侵蚀。林蒹很快就在他怀里彻底昏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空气里弥散的消毒水味和监护仪的“滴滴”声叫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了。她有些费劲的睁开眼睛,视野内没看到谈江野,床边只看到一个自己公司的员工和一位穿着警服的陌生女子。

“谈江野呢?”林蒹问。

“谈哥有事去了。”小员工说。有事?林蒹眉头一皱,还有心多问两句,一旁的女警看她醒了就问她可不可以配合做趣÷阁录。

林蒹自然不能拒绝。

做完趣÷阁录,女警又安抚她:“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服下的药跟安眠药性质类似,代谢掉以后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

林蒹点点头,问她:“救我的人呢?他没事吧?”

“没事,警察同志说了,谈哥打坏人那叫见义勇为。”小员工插嘴,女警也证实了她的话。

林蒹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等女警走后。她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又让小员工去给她的房东梁姨打个电话,夜不归宿她担心人家着急。

“蒹姐你就安心躺着吧,谈哥都安排得妥妥的,昨晚就让我们打过电话了。”员工说。

“好。”林蒹点点头,就开始闭目养神。此时药物大约还没有完全代谢干净,跟女警做了半天趣÷阁录她精神又有些不济了。

刚休息了一会,就听小员工哼哼唧唧地叫了声“蒹姐”。

“什么事?”林蒹累得很,没睁眼。

“谈哥对你真的挺好的。”她是叹着气说这句话的,说完又有点怂,问林蒹,“蒹姐,现在不在厂里,不算上班时间吧?说这个不扣钱吧?”

“……”林蒹沉默两秒,“再说就扣了。”

“好的。”小员工不吭声了。

林蒹也很快就在安静的滴滴声中再次进入睡眠。

这一次梦境不再是无边的黑暗了。在梦里,林蒹好像又回到了事发现场,记忆里糊成一片的情景在梦里倒是清晰了不少。她看着谈江野抱着自己往外冲,有人从后面冲出来拦他,手里还舞着什么。

谈江野抱着人不好活动,又怕伤着她,只能用后背格挡了一下。梦境很快又模糊起来,然后呢?他怎么样了?林蒹急切地想要知道,可是她在梦里也被谈江野好好地抱在胸前,视线模糊,只能闻到一丝隐约的腥甜的气味。

腥甜的……是血吗?林蒹一惊,陡然睁开眼睛。

“醒了?”岑楼坐在床边,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梦里还被谈江野护在怀里,醒来却突然看到岑楼,这让林蒹有点恍惚,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手,总觉得手指上还残留着谈江野衣襟的触感。

岑楼的目光跟着她的动作落在她手上,看到她手指以后,他皱着眉,捉起她的手腕:“手怎么了?”

林蒹顺着他看的方向瞄了一眼,只见她指头上有几处紫红色的掐伤,应该是昨晚她为了保持清醒自己掐的。她没有回答,却问岑楼:“你怎么来了?”

“我昨晚给你打电话,梁姨说你有事没回来。我呼你你也不回,我怕有什么事,就找到了你公司,这才知道你住院了。”岑楼解释了一番。“你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饿吗?”

林蒹吊了葡萄糖水,岑楼问起时还没什么感觉,正要摇头,就见岑楼打开了保温桶的盖子,粥和小菜的香味刚飘出来,她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林蒹一下子就窘了,再也苦大仇深不起来。她瞄向岑楼带来的保温桶,只不过她的角度什么都看不到。

但岑楼闻弦歌知雅意,她只一个眼神,他就把餐具都准备好了。“是皮蛋瘦肉粥和清炒黄瓜片。要吃点吗?”

粥熬得好香,林蒹一天没进油水的肚子马上就替她表态了。岑楼笑笑,把她扶了起来。弄了个小碗给盛了半碗粥出来,林蒹伸手要接。岑楼却托着碗往后避了避:“我来。”

林蒹瞄了眼其他病床上的病人,很不好意思地再次伸手要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岑楼坚持不给。“我问过医生,说你现在药效没完全退掉,手脚无力,待会把粥都洒了。”

林蒹动了一下手脚,确实有点使不上劲的感觉,也就没再坚持。

岑楼怕弄脏她衣服,还特意将手帕掖在她领口。刚盛出来的粥烫,他就耐着性子吹到到适口的温度,林蒹一天没吃东西,胃口未开,喝粥速度堪比蜗牛,他也半点不着急。耐心程度比照顾孩童的父母都有过之而不无不及。更要命的是,整个过程里,他除了舀粥的时候要看看碗,其他时候目光都落在她脸上。

林蒹只跟他对视了一眼,就被他眼中缠绵婉转的情意臊得移开了目光。“你再这么看着我,我都要吃不下了。”她不好意思地说。

岑楼低头笑了笑,再看向她时仍旧毫无收敛:“那只能委屈你习惯一下了。”

“看不出来,你脸皮这么厚。”林蒹面带羞赧,一口咬掉他送到嘴边的黄瓜片。

岑楼望着她轻笑起来。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气氛融洽,都没有注意到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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