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领证了
谈江野哑口无言。好一会才找到说辞:“你误会了,我说当真夫妻,不是想一开始就那什么,我意思是我们要不要试试这种相处方式……”他徒劳地辩解着。
林蒹静静地看着他,谈江野被她看得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两人面对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你懂我意思吧?”谈江野耐不住,问了。
林蒹冲他又是一笑:“懂啊,我们这么熟,合作得也挺好,还有个现成的证。再弄假成真,也不用担心以后跟别人成家给咱们事业带来的变数,甚至连跟家里解释假结婚那事都免了。”
谈江野一开始还欣喜地点头,可很快就从她语气里品出了嘲讽的味道。
“挺完美的计划。”林蒹总结道,笑容渐冷,“就是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也是,我怎么想的不重要。”
“你别钻牛角尖,我这不是征求你意见吗?”谈江野皱着眉反驳。
林蒹冷笑:“征求我意见?谈江野,你算算从我第一次提离婚到今天,我明明白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要离婚?你这是征求我意见吗?你只是想让我接受你的计划!”她说,“巍哥要面子,你就想方设法请他帮忙做事好拐着弯给他钱。柳含瑛住院不愿意你再次探病,你却记着她以前得过心肌炎,还偷偷去医院找医生确认病情。为什么你对别人能体贴周全,到了我这你就可以完全无视我的感受?”
她说着嘲弄地笑了笑:“你如果是对我有想法也就算了,我还可以理解。可是你明明就对我没有那想法,还要跟我做真夫妻,你不觉得荒唐?”
“我……”谈江野想说不是没那想法,可才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他能说什么?说他想试试是因为身体对她有反应?可要真这么说,不光林蒹得扇他,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畜生。
“说不出来是吧。我一直以为你对别人更用心是因为我俩熟,你对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可今天才知道,不是不用客气,而是我在你心里就不值得你尊重……”谈江野的沉默让林蒹积攒的情绪一下子到了溃堤边缘,她脸上还挂着笑,可眼眶已经红了,眼底也飞快地聚起了水光。
“瞎说什么呢你!”谈江野刚开口反驳,就对上林蒹泫然欲泣的脸,他一下子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是不尊重你,我以为你说离婚不是认真的,不是……哎,你别哭啊!对不起,是我错了。离离离,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林蒹低头飞快地擦了一下眼尾,抬头盯着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前面说的话你就当放屁。等你考完我们就回去办手续,行不行?”谈江野情急之下做出了保证,看林蒹还不说话,又问:“你还不信啊?我签字画押?”
林蒹看他一眼,二话没说从房间拿了纸笔出来,趴在茶几上拟了个离婚协议书出来。飞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后,又把笔递给谈江野。
谈江野拿着笔,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但他一言既出,还是守信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问林蒹:“满意了?不哭了?”
“嗯。”林蒹拿起离婚协议扫了一遍,低声说了句,“我看书去了。”就转身回房。
谈江野看着她进房间,关门,好一会才回过味来。这丫头刚才怕不是在套路他吧?他“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可想到林蒹方才含泪质问他的模样又泄了气。再来一次,他还得被牵着鼻子走。而且……让他有些难以启齿的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她拽进怀里,替她擦掉眼泪,再狠狠堵住那张能说会道的嘴。
谈江野喘了口气,无端想起老葛从前的“教导”。那时候他们刚在老葛的帮助下在盐港立足,一次饭后,他拒绝老葛带他“开荤”的好意。老葛趁着林蒹不在,带着酒气拍着他肩膀:“年轻人,为小姑娘守身呐?嘿,你,选她做了合伙人,就不要再打她主意了。不睡有利益纠葛的女人,这是你葛叔几十年摸出来的经验。”
他那会对林蒹心思坦荡,老葛半醉时候的话也没往心里去。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是因为他对林蒹动了欲,念?谈江野望着茶几上两半吃到一半的西瓜,只觉得心底一股郁气憋得慌。
而此时的林蒹,坐在书桌前把还热乎着的离婚协议书妥善收好,又对着镜子擦干净泪痕,她就知道,谈江野还是跟从前一样,最怕女孩子哭。
这晚争执过后,林蒹感觉到谈江野又开始有点避着她了,除了工作必要的沟通,他俩几乎没多少交流。这样也挺好,林蒹想,马上就要离婚,早点保持距离是好事。而且随着夜校考试的临近,她也没精力去应付工作学习之外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忙碌,少了琐事困扰,林蒹工作之余还要复习功课虽然辛苦,但精神上却格外充实。
到了考试那天,她拒绝了谈江野接送,一个人到了考场。一个半月的复习,再加上岑楼安排的足够强度的练习,林蒹在考场里第一次感觉到了游刃有余的坦然。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林蒹自觉发挥出了最好的水平。无论最终能不能被工学院录取,她都十分感谢岑楼这段时间的帮助。
打通岑楼的电话后,林蒹表示要请他吃饭做为谢礼。岑楼却拒绝了:“心意我领了,请客就不必了。我只是完成老同学的嘱托。而且最近在参加学校组织的教学培训,还要准备下学期的教案,确实也抽不出时间。”他说得委婉,拒绝的意思却非常明确。
再怎么忙,吃顿饭的功夫总还是有的,岑楼不过是避嫌罢了。林蒹心知肚明,也不欲叫他为难,便顺着他的话说:“那这顿饭先欠着,等考上了以后有机会再补上。”这就是纯客套的话了,“以后有机会”差不多等于遥遥无期。
岑楼也知道,于是痛快地回答她:“好呀,等你的好消息。”
“谢谢岑老师,再见。” 林蒹挂了电话,自从意识到岑楼开始避嫌之后,她对岑楼的称呼又变回了岑老师。
而考试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可以分出精力来处理其他事情了,比如近在眼前的离婚。
从盐港坐火车回老家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为了节省时间,她和谈江野买的是夜车。傍晚上车睡一觉就到了,不耽误事。
林蒹这些天白天工作晚上学习累得很,现在考完试一放松,积攒的疲倦就蜂拥而至。上车后没多久,她就在火车有节奏的“况且况且”声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她模糊感觉到谈江野好像坐在她床边看了她好久,像是有话要跟她说。她其实想睁眼跟他聊聊,可困意上来实在是无法抗争,别说说话了,她连眼皮都睁不开,不一会就彻底坠入了甜梦。
再恢复意识时,已经是清晨,列车员换票的声音把她弄醒的。林蒹从枕头下摸出塑料片片给列车员,换回了车票。等她跟谈江野轮流去盥洗间洗漱完毕,车差不多马上要到站了。
“我们就近吃个早餐,先把户口页借出来,再赶去民政局,中午之前应该就能办完。”下车后,一边出站一边跟谈江野计划接下来的行程。说着又庆幸:“还好当初坚持把户口迁出去了,不然还得回家偷户口本,一下就被发现了。哎,你跟你爸妈讲的是今天下午到吧,别说漏嘴了。”
“你就这么高兴?”谈江野看着她一路叽叽喳喳个不停就知道她现在心情极其愉悦。想到她因为要跟自己离婚才这么高兴,谈江野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俩吃完早餐,又顺利地从人事局借了出了户口页,等赶到民政局门口的时候,还不到十点。民政局离婚的和结婚的在同一个办事大厅,领结婚证那边气氛欢快,各个喜气洋洋,而他们这边就可谓是人生百态了,互相甩冷脸的,带着双方亲友在大厅对骂的,甚至还有升级成动手打架的。相比之下,林蒹他俩应该是最平静的一对了。
两边办事人员的工作模式也大相径庭。结婚那边好说,对着一张张洋溢着甜蜜的笑脸,工作人员的心情都好,发证的时候还会说些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而离婚这边的不但得防着唾沫星子喷脸,还得注意不要被打架的误伤。但即使如此,工作人员还是尽职尽责地在□□前劝说几句,特别是打得厉害的那些,直接被拉到了旁边的办公室里劝解。
等轮到林蒹他俩时,工作人员只看了看他俩的脸,跟他俩核对了一下证件和个人信息,就开始给他们办手续了。
谈江野耐不住问:“我看你前面的都劝不离,怎么到我们这劝都不劝了?”
办事的大姐眼皮都没抬一下,见怪不怪地说:“能吵的不一定是真想离,当然得劝着点。像你们这种安安静静的都是铁了心要离的,还劝什么劝。”
“您看得真准。”林蒹说。
“看得多了就知道了。”大姐递过来两张表,“结婚不是儿戏,以后啊谨慎点。来,把表填了,摁个手印。”
林蒹应了,接过表分了谈江野一张。她自己那张很快就填完,再看谈江野,拇指已经沾了红彤彤的印泥,却迟迟没有按下去。“等什么呢?”她问。
“我想问,离完结婚证还能留着吗?”谈江野问
“能啊,我们也不收,一会给盖个作废的戳就还你们。”大姐说
“哦。”他不说话了,按下了手印。
不算长的等待时间过后,他们终于拿到了新证,绿皮,烫金的国徽下面是离婚证三个大字。而三年前领的结婚证内则盖上了“双方离婚,此证作废”的章。
三年光阴,两张薄纸。林蒹拿着两个证,百感交集。拖了这些天,最初的满腹委屈跟伤心难过已经被时间淡化,她现在终于能拿出对普通朋友的态度面对谈江野了。
“我们吃个午饭再回去吧。”她提议,“庆祝一下。”
“庆祝?”谈江野迷惑。
“庆祝我们马上要开始新生活了呀。”林蒹说着,大步走出民政局大门,走进灼热的阳光中。
谈江野跟在她身后,距离不过二三米,可他看着林蒹被太阳晒到晃眼的背影时,心底却无端地升起一种预感——他俩并肩作战,亲密无间的时光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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