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康熙集中起来,花了大力气将之前遗留下来的烂摊子给收拾干净,有了那么一点“休闲”的时间,来与儿女们亲近,与太皇太后、皇太后们多说说话,再招来几个美貌如花的妃嫔享受一下如花美眷在怀的时光。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康熙招宜妃伴驾,逗弄逗弄还在流口水的九阿哥,没多久便有人来的通报:“贵妃娘娘差遣人来请皇上,说是十阿哥想念汗阿玛了。”

        十阿哥才多大,连人都还没有认全,平日里几乎看不见皇上的影子,他连皇上是谁都不见得知道,又哪里会真的想阿玛呢?

        宜妃咬碎一口银牙,只恨自己在后宫地位低了贵妃一头,二人又都养育着皇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即将被截胡、夺走。

        不仅贵妃如此,其余三妃也都各自想出主意,或是请皇上过去,或是借着探望宜妃的名义,来假借姐姐妹妹“亲热亲热”,实则是为了偶遇皇上。

        康熙一见情况不妙,清了清嗓子:“朕欲去阿哥所看看其他几位阿哥们,还不知道这几个孩子在上书房中学习情况如何了?”

        说着,康熙就命人摆驾上书房,边安抚宜妃,边拒绝了贵妃与其余三妃的相邀。

        帝王终于出现在后宫的身影稍纵即逝,妃嫔们都抓不住他的影儿,人一晃眼,就去看儿子们了,可不得令人又是幽怨,又是无奈吗?

        康熙走出了宜妃宫殿,心中稍安。他不由望了望还算早的天色,遂问及身边人:“保成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户部学习算账目呢?

        想到那“败家儿子”康熙就又是好笑,又是无可奈何。自己亲自教养出来的储君,他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怪只怪当初放任保成“自学成才”,怪他将索额图赶得远远,自己又忙于政务,以至于太子就像是撒欢的小马驹,向着四面八方撒着小马蹄到处乱窜。

        康熙想着:还是得让保成收收心,也不能再放任他胡闹了。

        这边帝王心情还算不错,梁九功欲言又止,唯恐说出来的消息将帝王的好心情给败坏了。

        “太子殿下,他去了上书房教导小阿哥们,说是要教授弟弟们‘科学’,太傅们差遣人来通报皇上,”但是皇上因为想要放松一下,对周围人下令,只要不是事关国家的大事,其余“小事”稍后通报。

        太子殿下教授其他小阿哥们,这当然不算是国家大事,底下人如实照办。

        梁九功不能通报,又见宜妃娘娘热切地扒着皇上,谁要是这时候来打扰,非得被宜妃娘娘迁怒不可,梁九功权衡利弊,最终求生欲作祟,选择了按照皇上的命令执行,并不逾越通报。

        如今皇上问起来,梁九功据实回答:“太子殿下授课时,四位太傅皆坐于课堂后旁听,许是出不了乱子的。”

        就是皇上之前下令要求太子莫要“祸害”年幼的弟弟,只准许他教导三阿哥,四阿哥,如今太子殿下对皇上的命令置若罔闻,梁九功心有戚戚,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因为殿下这“恃宠而骄”而发怒。

        康熙心绪毫无起伏,还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

        “朕早就想到保成会这么做。”

        他冷哼一声:“朕只需要一点点疏忽,他逮着机会就会去钻空子,等朕发现了,再来讨好卖乖,这是料准了朕舍不得治他!”

        “他就是恨不得朕在给他生几十个弟弟,让他天天变着花样的玩,”康熙生气了闷气,还问梁九功:“从古至今,哪一个做太子的不是防备着兄弟们,若是兄弟们过于优秀,太子又岂能心安呢?怎么到了保成这儿,却成了巴不得兄弟越来越多似的,他难不成还真是个缺心眼?”

        康熙回忆起胤礽小时候就不省心,小小年纪就嚷嚷着“不要做太子”,这事儿他长大后再也没提过,储君该做的事,该学习的事也做的很好,可胤礽将这事忘在了脑后,康熙却一直惦记着呢!

        梁九功低头,硬着头皮回答道:“太子殿下有圣人之德行,他很少有自己的私欲,对权力、名利与财富看得极淡,是太傅们将太子殿下教得好,教得正直仁慈。”

        这正是康熙担心的,没有权利欲望,对名利、财富看得淡可不是好事。

        “朕培养的是大清未来的继承人,又不是喝仙露的仙人,”康熙嘀咕着,提起胤礽做的各种事情,满腹牢骚。

        眼看皇上又跟老妈子似的念叨起了太子越长大越不乖,梁九功莫名感受到了一种“慈母多败儿”的既视感,他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又忍不住说道:“可殿下一直都做的很好,令皇上满意,也令朝臣满意,他的心里有大清,有皇上,个人私欲淡一些可以坚守本性,抵御各种尘世间的诱惑,这没有什么不好。”

        康熙闻言深有感触,心中刚想要附和起梁九功的话,回味一下又觉得不对劲。他看梁九功的目光顿时就不同了:“是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梁九功蓦然一惊,低头颤声道:“是,是奴才发自内心所想。”

        康熙微微挑眉:“真是如此?”

        梁九功犹豫了下,老老实实地为康熙递上了一本《太子殿下语录》,作者署名徐桂花。

        徐桂花是谁,自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徐嬷嬷。

        康熙随意翻开瞅了瞅,觉得自己眼睛被上头的话给辣到了。

        《太子殿下语录》

        每天都要爱汗阿玛三千遍,他即是孤的阿玛,又要当孤的额娘,一把屎一把尿把孤拉扯大,太不容易。

        汗阿玛说的话一定是对的,汗阿玛不会犯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大哥最可靠,三弟弟最可爱,四弟弟最逗乐,汗阿玛最厉害。

        吹……就这使劲地尬吹,吹得康熙看了都觉得肉麻。

        他无意间瞅见一句话:肉麻就对了,汗阿玛比孤还要肉麻。

        “将这些都收起来,”康熙黑着脸将那册子丢还给梁九功:“别总看些乱七八糟的。”

        梁九功忙将它给捧在手心,藏在怀中。

        康熙冷冷道:“朕看你们都中毒不清。”

        梁九功低声道:“殿下在前边所写的都是对皇上的敬爱,之后却写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看了令人眼前一亮,徐嬷嬷将这册给奴才的时候,也是经过殿下同意的。”

        梁九功不打自招:徐嬷嬷买通他在皇上面前为殿下美言两句。

        胤礽则希望,有梁九功在旁劝说着,汗阿玛就不会一言不合就生气了。

        康熙没有再多说什么,命梁九功将这一册书存放好,待到了上书房,胤礽的课程早就已经结束了。

        几个孩子一见到康熙出现,心中对汗阿玛的敬畏占了上风,之前还有些高昂的兴致顿时就犹如被一盆冷水浇灭,刷地就凉了下来。

        康熙没有问胤祉与胤禛,而是问其他三位阿哥:“听说今日太子来给你们授课,他都教了些什么?”

        康熙也没有指明叫谁回答,三位小阿哥没能憋住,叽叽喳喳地就竹篮倒豆子似的都说了。

        “太子二哥教我们磁铁的南北极。”

        “太子二哥教我们指南针的由来。”

        “太子二哥还教我们玩吸铁石与磁悬浮!”

        康熙听了一耳朵的“太子二哥”,就光是这一称呼,便可知晓胤礽一堂课完全将几个小的给笼络住了。

        “哦?太子还教了你们什么?”

        “挑战刷题!”

        康熙:“……”

        “看来,你们都很喜欢太子。”

        “嗯嗯!太子二哥还摸了我的头顶。”

        “太子二哥也摸了我的。”

        “我也有,二哥喜欢我们!”

        小阿哥们小脸红扑扑,将太子的“别有用心”全一股脑给暴露出来了。

        胤禛见康熙沉着脸:这下捅娄子了吧?汗阿玛发怒了。

        尽管想法“幸灾乐祸”,他心里头却又担忧上了。

        康熙考察了一圈小阿哥们的学习情况,发现三个小的还是很乖巧,加上胤祉与胤禛,没有一个因为太子的影响而变得“顽皮”,心中这才宽慰下来。

        他不禁思考起来:朕阻碍保成接触幼弟,不让他与幼弟们亲近,是否太过了?太子与其他阿哥们兄友弟恭不好吗?

        “皇上,大学士汤斌求见。”

        康熙下意识回道:“宣他到御书房来见。”

        小阿哥们所学内容尚浅,考察课业很快就问完了,康熙一人赏赐了一支毛笔,嘱咐授课师傅们尽心教导,这才放心离去。

        汤斌在御书房等候多时,他说话不爱绕弯子,直接点明:“殿下说,若是能将‘科学’设为上书房的课程就好了。”

        汤斌还暗示康熙:皇上要臣劝说的话,臣都劝过了,至于能不能让殿下有所改变,要看殿下自己。

        至于开设“科学”一课,康熙自己都在学,自也不会阻止孩子们去掌握这一门新的知识。

        帝王未曾说答应还是不答应,汤斌不敢妄加揣测,只是低声提醒康熙:“殿下有七窍玲珑之心,微臣劝说他时所说之话与微臣平日里为人不符,恐怕已经引起了殿下警惕。”

        引起警惕又如何,话带到了就好。

        康熙想着:这一回,保成总接受朕给他的安排了吧?

        他等啊等,等着胤礽表明态度,等着他主动来与自己沟通,说话,说不定还会像儿时那样撒撒娇,到时候他是嫌弃似的斥责他,还是严肃地要求他再成熟稳重一些呢?

        对孩子的培养,康熙自认已经倾注了不少心血,为此,他又一次将索额图给召至御前来敲打。

        “朕为保成找了全大清最好的太傅们来教他,更是亲自将他带在身边殷殷教导,朕要的可不是顺从朕的应声虫,朕要太子有自己的主见,对政务,对处事都有自己的手腕。”

        康熙:你平日里的手腕都用到哪里去了?倒是好好教教他啊!

        索额图:“……”

        又要太子有主见,又要自己去教他,都说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思,无论如何他是猜不透的,这种时候还是捏着鼻子认命的好。

        次日,那封由胤礽写的奏折,直接上交至内阁,在内阁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索额图惊骇异常:不是说要太子有主见,这还不算有主见吗?

        王熙正色道:“此事严重至极,恐怕需要亲自拜见皇上,将殿下此奏送到皇上御前。”

        自古以来,就没有储君会主动去碰触军权的,尤其是帝王手中权柄在握时,帝王愿意给,那也就罢了,帝王没有主动给,岂有太子亲自过问全国军队之事?

        吴正治责备似的质问索额图:“索相与太子亲近,为何不阻止殿下?若是殿下大一些,一顶窥视军权、枉顾帝危的帽子可少不了,您这样纵容殿下放肆,是在害他。

        问题是,殿下才十一岁,他在朝野之中没有做过任何主动揽权的事儿,他就是写那么一篇会引起争论的文章来嘴上爽爽的。

        康熙曾经接到过胤礽不少上奏文章,尤其是太子接触政务以后,内心关心时政,时常上奏与帝王讨论,一来二去也就养成了父子之间以奏折交流的习惯,明明可以当面说的话,用奏折来传递正事成了他们二人间的默契。

        而今这一篇奏折,没有半点肉麻的马屁,将大清的旧俗旧军制剖析地体无完肤,还提出改进军制的理想与方案,埋怨他在边境之事上“优柔寡断”,反了,反了天了!

        康熙憋得慌。

        昨天还在盼着太子御下手腕强硬一些,别总软绵绵的没个主见,事事都要找汗阿玛,依赖自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只恨不得孩子能别那么乖巧听话顺从自己。康熙还想保成有仙兽在侧,学习过太多的先进内容,却每一次都劝说自己,一旦康熙不答应,他就乖巧地认下,还不反抗,难道是从小就约束他约束得太狠了,让他连提出异议的胆量都没有?

        太子,应该有锋芒,有自己的傲骨。他明明那么优秀,可以成为那个为他分担烦恼的人,却不思进取,每一次都顺从自己。

        本性过于温和良善,孝顺自己这一点康熙还觉得欣慰,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可对待别的臣子,康熙就不乐意看到太子吃亏,否则未来保成长大了如何御下,如何威慑他人?

        今天转眼间,胤礽就以实际行动告诉他:汗阿玛您想多了,儿臣胆大包天,儿臣这就来撸您的老虎须。

        如果只是父子二人私底下,这事儿还好处理,揍一顿就完事了,可太子将这封奏折送到了内阁。

        康熙就算不想发怒,也不得不作出发怒的样子来平息老臣的不安。

        保成这是在做什么?他嘴上爽过了,倒是给他引来了一堆麻烦!

        康熙面对着五位老臣,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熙、宋德宜、勒德洪、吴正治、索额图……

        他一拍桌案,怒斥道:“去将太子给朕叫来!”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朕后悔了。

        胤礽:汗阿玛就是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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