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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赵羲姮下意识想找卫澧商量,  忽然惊觉他已经去了战场两个月,至今未归。

        只有陆陆续续信件传递。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别用这些事情打扰他了,他在战场上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问了只会让他心烦。

        “报!”宋璇高亢地声音从外传来,  接着是一阵匆匆脚步声。

        她像风一样急急忙忙旋进来,  三步并作两步,将战报递给赵羲姮,  俊秀面容上满是喜意。

        “夫人,  主公前日攻下阿勒泰、富裕两城,  却退高句丽一百里。”

        阿勒泰和富裕是高句丽最重要两道防线,原本是靺鞨部落领地,后来高句丽统一东北七个少数部落,建立起了以濊貊、扶余、鄂温克、靺鞨、契丹五族为主统一国。

        这两座城几乎占据了北高句丽三分之一领土,将其二者取下后,  夺北高句丽便容易许多了。

        赵羲姮反反复复将捷报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重重松了口气。

        若行进顺利话,  大抵在九月之前就能回来了,她产期在九月初至九月中旬。

        两个月高度紧绷,今日一遭取胜,军中上下除却松了一口气,  更兼欢欣鼓舞。卫澧下令犒赏三军,修整两日,以至于隔着营地外几里都能听见欢呼声。

        卫澧带人驻进了富裕府。

        杨泽笠受了伤,  正在疗养,  陈若江带人在富裕和阿勒泰张榜巡视,  以示归属,宋将军则是去抚慰伤兵,兼之准备晚上庆功宴了。

        卫澧一圈一圈往肩头缠纱布,纱布上渗出粉红色血水,他像是觉察不到疼痛一般,面不改色,最后用牙撕开尾端,绑好,然后穿上衣裳。

        铜盆里水已经被浸染成红色。

        这与他来说,不过是小伤,没什么打紧。

        这一场仗打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委实不容易。

        高句丽行军作风与他们外交作风一致,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将人撩得怒火四起,然后再像老鼠一样灰溜溜鸣金收兵。

        令人怒火中烧之余,不免士气受挫。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卫澧佯装气愤,对其正面发动猛烈进攻,实则暗渡陈仓,绕后包围,这才一举夺下富裕和阿勒泰。

        艰难是耗时过久,一无所收;容易是高句丽军队战力不强。

        卫澧将水倒掉后,卷着被子躺在床上,盯着头顶双蝠纹饰,久久难以入睡,然后又抱着被子坐起来了。

        他想知道赵羲姮今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吃了什么,孩子长到多大了,胎动了几次,有没有人欺负她。

        这种碎碎念似,毫无营养想念,从他还未自不咸城离开就已经开始蔓延发酵,随着时间积累,一天比一天变得迫切沉重,几乎难以克制。

        归根到底一句话,他想赵羲姮了,他离不开她。

        但即便思念如潮水,涨势一次比一次凶猛,卫澧在信里,他也从来没有写过一句想念她。

        他是想写出来,但觉得不好意思,难得怯弱。

        又想起不久前自己嘲笑赵羲姮父母往来信件肉麻,就更不敢落笔写下想念了。

        算算日子,距离他上一次写信给赵羲姮,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他又攒了好些话想跟她说,但是这么频繁写信不好吧?

        卫澧眉头蹙起,把被子团成一团,尖削下巴垫在被子上,长腿搭在床沿,露出一截苍白劲瘦踝骨,有种禁欲美感。

        他用手指扒拉扒拉,当年赵羲姮她阿耶和她阿娘写信,是两个月一封。

        幽州距离晋阳,大概是富裕距离不咸六倍,按照这么算下来话,他应该每隔几天写一次信,才不至于密度超过了赵星列夫妻俩呢?

        写得太勤了显得腻歪,也显得他像离不开赵羲姮了似,容易让她恃宠生娇。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关键是,上次赵羲姮回信问他,行李里塞那沓字帖他描完了没有?

        他一个字都没动呢,谁家将军上战场还要描字帖?

        应该……

        应该……应该是……他眉头快打成一个结。

        他看个折子都费劲,更别提算这些东西了,他左算右算,都没算明白个结果,最后苦着一张脸,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用笔蘸了墨,在上头记下他今天想对赵羲姮说话。

        隐隐约约窥见纸上话已经列了长长长长数条。

        卫澧吹干墨渍后,将纸又塞回袖子里,那今日暂且忍耐着,就不写信了,等到明日再写。

        明日将这些攒下来话一并写了传递过去。

        这样碎碎念之后,他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外面光阴正好,栽种在院子里桂花树风骨亭亭,秀致遒劲,叶子郁郁葱葱。

        阳光从枝叶缝隙里透过来,撒下斑斑光影,树下是一套石桌石凳,落了几片桂树叶子。

        若是一家人,在夏日夜晚或是晌午,坐在树下看月亮、乘凉,不知是多温馨场景。

        父亲、母亲、和刚出生咿咿呀呀孩子。

        等孩子稍微大一点,就绕着树跑来跑去,孩子撒欢儿累了,就缠着父母要抱抱,然后母亲温柔为孩子打扇。

        卫澧胳膊撑在窗棂上,半个身子探出去,或者等到九月十月时候,一家人在树下打桂花,将打下来桂花做成花蜜和糕点。他看了看这桂花树,觉得应该在他和赵羲姮院子里种上一棵,反正院子足够大。

        赵羲姮生孩子时候,就在九月,她不能出来打桂花,但是他可以。

        等明年时候,她就可以抱着孩子看他打桂花了,再过几年……

        卫澧掐着手指头算,嘴角裂开一个好大弧度,像是个傻子。

        “主公?”陈若江小心翼翼地喊道。

        他一进来就瞧见卫澧傻乎乎在笑,还以为中邪了。

        卫澧连忙将表情收整起来,用眼梢去瞥他,“安排你事儿都做完了?这么早回来?”

        陈若江忙点头,“做完了做完了,主公放心。”

        卫澧撇撇嘴,下巴扬向院子里那棵桂花树,“等回去,你也找个桂花树在我院子里栽上。”

        陈若江表情几乎裂开,在平州种桂树?

        “院子里?”他反问一遍。

        卫澧点头。

        陈若江觉得卫澧不是在难为他,是在要他命,在平州露天种桂树,疯了吧?

        “主公,这株桂花树是富裕府主人,一掷千金从青州运来,一路上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就为了看一次桂花开。”

        这话说得卫澧不爱听,怎么,富裕府主人还能比他更有钱不成?

        陈若江看卫澧显然是没听懂他说得什么意思,连忙举起一个指头比划道,“一次,就能看一次,这棵树,不出意外话,今年冬天就会被冻死。桂树要在青州或者青州以南地方才能活,平州冬天都能冻死人了,别说桂树。”

        卫澧脸色一时间变得难看,不止是因为他所设想一切围绕着桂树下展开美好幻想破灭了,更是因为陈若江这么大剌剌说出来,令他很没脸,显得他没有文化。

        他沉着脸,一脚踹在陈若江屁股上,“滚出去,这个月都别让我再见到你。”

        陈若江扶住树干,险险才没倒下,屁股生疼,卫澧这一下子,就算他屁股上肉厚也不禁造啊!

        “主公,咱俩不出意外,今晚上还得见。”说完之后,陈若江捂着屁股,连滚带爬走了。

        卫澧脸青一阵白一阵,狠狠踹了一脚边儿上凳子,他妈种不成桂树,种别不行吗!反正得种树!

        凳子晃晃悠悠稳住了,卫澧又踹了一脚,这下子彻底倒了。

        老子早晚要把青州打下来,整个带桂树院子!

        他气鼓鼓站在床边儿,从底下抽出个薄毯子来,想了想,将毯子叠成一只小臂长短,两手腕宽长条。

        看起来像个什么玩意,但又实在说不出到底像个什么玩意。

        卫澧看着那圆滚滚长条,舔了舔嘴唇,忘记陈若江带给他不愉快,将袖子挽上去,尝试着将这条状物体轻柔地抱起来。

        他先是伸出两只手,将它用掌心托起来,继而皱了皱眉,好像不是这样,这样也不安全,容易滚下去。

        卫澧把长条往里滚了滚,滚到臂弯里,这样安全了,但姿势过于僵硬,他试图用手掌拍拍这个在臂弯里毯子,但很无奈没法触碰到。

        且当他还在为什么姿势正确而苦恼时候,宋将军将门推开了,“主公啊!”

        卫澧做贼心虚,一个哆嗦几乎将叠成条毯子掉下去,下意识将其抱紧了。

        宋将军目光缓缓落在卫澧怀中毯子上,露出若有所思神情。

        卫澧抿抿唇,脸和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了,连忙将毯子抖搂开,问,“宋将军会叠毯子吗?”

        宋将军摇摇头,眼神中充满着慈爱和笑意,“属下不会叠毯子,但属下会抱孩子。”

        “哗啦~”

        卫澧面色一僵,手中毯子掉在地上。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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