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039章


阮长生跑到钱钏面前,  问她:“你怎么来了?”

        因为距离上隔得远,钱钏当然没听到他在谢桃面前说的话。她伸头看一下还站在原地的谢桃,见她面容惨淡,  又看向阮长生问:“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阮长生直接道:“没有,  你来的正是时候,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然后他近距离把钱钏上下打量一番,嘶着气说:“没想到啊。”

        钱钏白他一眼,嘴角含笑有些自得道:“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之前一直说她不像个女的,今天必须要让他看一看,她到底是不是个女的。

        阮长生笑着赔罪道:“确实是我眼拙了。”

        两人说着话,谢桃从后面过来了。

        钱钏见谁都热情放得开,  看着谢桃大大方方打招呼道:“你好。”

        谢桃笑得不自然,  看着钱钏回了一句:“你好。”

        她心里想亲自开口问问钱钏,问她是不是阮长生的对象,  但剩余的自尊心又让她开不了口。其实就算不问,  她已经明确知道阮长生的态度了。

        可不知为什么,  还是觉得不甘心。

        于是她看着钱钏问了句:“你是哪个大队的呀?”

        钱钏笑着说:“我家不是山上村里的,我家是镇上的。”

        听完这话,谢桃的脸色又暗了几个度。

        阮长生现在没心思再应付她了,便转身跟她说了句:“我这边有事要忙了,  你早点回去吧,  路上小心点。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以后最好就不要见了。”

        现在不是只有两个人,还有别人看着,谢桃被阮长生说得难堪,  脸上表情挂不住。她手指捏紧了手里的布袋子,  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丝颜面,  转头便急步走了。

        阮长生不多说她,只又看向钱钏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钱钏把目光从谢桃身上收回来,拍一拍身上的书包道:“给你带了好东西。”

        阮长生看着她笑起来,“那找地方看看去。”

        带路的小孩在旁边一直没出声说话,这会听到说有好东西看,眼睛顺便瞪得跟铜铃铛一样,好奇又心痒,看着钱钏说:“什么好东西?我能不能看看?”

        小屁孩看什么看!阮长生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让他转身背对自己,然后抬脚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跑出去说:“滚。”

        小孩转头就喊:“小五子,我回家告诉我妈!”

        阮长生冲他做个鬼脸,又挥挥手,“随便你告诉谁,拜拜。”

        小孩气不过,捡起石头就往阮长生砸过来,砸到阮长生身上听他唉哟一声,他满意地哈哈笑起来,然后冲阮长生伸舌头做个鬼脸,转身撒腿就跑了。

        阮长生当然没去追那小孩,笑着收回目光,看向钱钏说:“走吧。”

        钱钏眯着眼看他,一言难尽道:“你三岁呀?”

        阮长生回问她:“我不是三十吗?”

        钱钏抿着嘴唇点点头,然后说:“三十的外表三岁的智商。”

        阮长生:“……”

        这丫头嘴里有没有点好话?

        钱钏看他脸上的表情,开心地笑起来,笑一会不跟他扯了,拉着他往背人的地方去。两人在附近找到一个小山洞,避开人钻进去,蹲下来谈事情。

        钱钏和阮长生面对面蹲着,先问他:“给你的那些东西,你卖完了吗?”

        阮长生笑一下道:“简单得很,回来的路上就卖完了。”

        钱钏眼睛一亮,夸他:“你厉害的呀。”

        阮长生笑得更收不住了,“小意思。”

        钱钏这便伸手把书包拿下来,打开翻盖给阮长生看,问他:“都给你,要不要?”

        阮长生看着钱钏,哪里看不出来她的那点心思。

        她这是遇到他以后,又发现新的生财之道了,想要把他发展成她的下线,把她弄来的东西全都卖给他,让他跑腿费嘴并且担风险,自己躺着赚小钱钱。

        这丫头精得,真是钱串转世呀!

        可是,送上门的东西,他能不要吗?

        阮长生问她:“多少钱?”

        钱钏伸出五根手指,“五块钱。”

        阮长生开口就说:“我倒是想要,可是没这么多钱。”

        这年头,谁要是能随随便便出手就花个五块钱,那都是阔主了。

        钱钏出主意说:“回家问你妈要。”

        阮长生:“……”

        倒是很会想办法。

        阮长生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先给你两块钱,剩下的先欠着。等我把东西全部卖都出去,钱收回来了,再把三块钱还给你,怎么样?”

        钱钏看着他眨眨眼,“那你要是拿东西跑了,不还给我怎么办?”

        阮长生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你现在不是知道我家在哪吗?我要是拿东西跑了不还钱给你,你直接找我妈要去。”

        钱钏:“……”

        这是什么坑娘的儿子……

        阮长生笑一下,“开个玩笑,你既然选择跟我合作,那我们之间就要互相信任,你觉得呢?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

        钱钏看着阮长生的眼睛,忽然岔了话题问:“刚才那个女生是谁啊?”

        这话题跳得,阮长生稍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之前的相亲对象,当时嫌我条件不好没看上,现在突然又回来找我,说是后悔了。”

        怪不得眼睛红红的,钱钏又问:“你把人给拒绝了?”

        阮长生点头,忽凑到她面前,小声道:“我跟她说你是我对象。”

        钱钏眼睛一瞪,抬手就是一巴掌,“你找死啊!”

        阮长生被她拍得唉哟一声,抬手捂住肩膀,“下手要不要这么重?”

        钱钏想拿书包再砸他,又怕砸坏里面的东西,便瞪着他说:“怪不得她刚才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一点都不友好,还问我家是哪里的。”

        阮长生笑着道:“无所谓,反正以后又不会再见到。”

        钱钏想想觉得也是,她也不认识刚才那姑娘,互相之间连名字都不知道。那姑娘家也不在镇上,隔个十万八千里的,以后想见也见不到。

        既然如此,她看着阮长生又说:“你没经过我的允许拿我当挡箭牌,多加一块钱。”

        阮长生眼睛瞪起:“你打劫啊!”

        这样他还能赚什么钱?东西卖太贵人家也不会买的,钱都让她给赚啦!

        钱钏盖起书包起身就要走,“你不要拉倒。”

        阮长生跟着起身一把拉住她,连声道:“要要要要要。”

        等她满意了笑着转回头来,他跟着又是一句:“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钱钏:“???”

        谁跟你是一!家!人!

        阮长生不管她是什么表情,笑着伸手接下她手里的书包,跟她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先回家一趟去拿钱,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便拿着书包走了。

        到家他把钱钏书包里零碎杂货装到自己书包里,拿了自己那两块钱的私房钱,又装了点干粮衣裳,去和刘杏花打招呼:“妈,我出去几天啊,这几天就不回来了。”

        刘杏花抬头看他,“你又要去哪里鬼混啊?”

        阮长生笑笑,“你等我好消息,过阵子我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

        刘杏花听到这话来了精神,“不是哄我呢吧?”

        阮长生:“当然不是,我已经有目标了。”

        刘杏花关心问:“是哪里的姑娘?谁家的闺女?”

        阮长生道:“等成了再说吧。”

        阮长生以前经常出去混,都有十天半个月不回家的。刘杏花对此见怪不怪,不多管他,只说:“还是那句话,玩归玩闹归闹,伤天害理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做。”

        阮长生向来混得有规矩有分寸,“知道了妈。”

        和刘杏花打完招呼,阮长生回到小山洞里。

        钱钏看到他回来,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书包,挎到身上嘀咕说:“让我在这等了半天,我还以为你直接拿货跑了,不回来了呢。”

        阮长生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直接拿过她的手拍她手心里,“我这人其他优点没有多少,就是最讲义气最讲信用,说过的话永远算数。”

        钱钏看到钱高兴了,先收起来装进口袋里。

        装好后她看着阮长生说:“你把货卖完自己去镇上找我,我家在天凤小学那边,记住了吧?到时候带好钱,记住还欠我四块钱,少一分都不行。”

        说完她就要走了,结果阮长生忽伸手拉了她一把。

        她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

        阮长生道:“你不是要下山去嘛,我正好出去卖东西,顺路走一段呗。”

        钱钏看看他,不拒绝和他同行,“走吧。”

        两人离开凤眼村走了一阵,阮长生忽又想起来什么,对钱钏说:“你要是不着急回家的话,我先带你去个地方,给你弄点吃的,去不去?”

        有吃的?钱钏忍不住咽口水,“哪里?”

        她上山来路上吃的都是干粮馒头,喝水都是沿路走人家借的,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这时候如果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阮长生却不说,只道:“跟我来就是了。”

        钱钏现在差不多拿他当自己人了,没再多问,跟着他往前走。

        她不知道阮长生要带她去哪里,到了地方发现是裁缝铺。裁缝铺锁着院门没有开业,她扒着门缝往里看,只见院子里有一片葡萄架子,上面挂着几串个头不大的葡萄。

        在钱钏趴在门口往里看的时候,阮长生去墙头的一个小石头下摸出来一把钥匙。过来等钱钏自己让开,他拿钥匙开了门锁,带钱钏进裁缝铺。

        钱钏还记得阮长生跟她说的话,进了院子只问:“这是你侄女的裁缝铺?”

        阮长生反手把院门关上,“是的,她今天有活不在家。”

        钱钏左右看看,“你侄女还真是厉害。”

        阮长生听人夸他侄女已经听习惯了,接话说:“我的侄女当然厉害了。”

        钱钏这次没拆他的台,看向他说:“你要在这里做饭给我吃?”

        “嗯。”阮长生很干脆地点头,“你想吃什么,给你煮碗面吃?”

        钱钏看着他:“你会吗?”

        阮长生:“反正凑合能吃,你要不要试试?”

        钱钏不跟他客气:“试试就试试。”

        阮长生在桌子边和面揉面擀面皮切面条,钱钏便坐在旁边托着脸一直看着他,眼睛里噙着闪闪的笑意——这男人,是越来越顺眼型的。

        阮长生切着面条问她:“我这手艺怎么样?”

        钱钏故意保守评价:“也就还行吧。”

        阮长生看她一眼,笑笑没说话。

        他又不是没看到她刚才看他的眼神,那明明就是非常欣赏!

        阮长生没说话,钱钏又问:“我觉得你还不错啊,那个姑娘怎么没看上你?”

        阮长生知道她说的姑娘是谢桃,他也没回避这个话题,接着话说:“我三姐婚后过得不好,姐夫一直打了她很多年。去年差不多也是这时候,我三姐开窍了要和姐夫离婚,就住回了娘家。他们家接受不了我三姐,让我把三姐送回婆家。”

        钱钏思考片刻,开口道:“这是什么要求?你三姐是住在她自己的父母家,关她什么事啊?认真说起来,都不关你的事。你可以吃住靠父母,你三姐不可以吗?”

        阮长生继续切面条,“所以我没答应,这事就没成。”

        钱钏好奇,“那她今天怎么又来找你了?”

        阮长生用刀不是很顺溜,切面切得慢,“因为我三姐跟着我侄女学成了手艺,昨天去她们大队做衣裳去了。她肯定是看到了我三姐,所以后悔了跑过来找我。”

        钱钏拧着眉表示不能理解,“她居然好意思跑过来找你?”

        阮长生笑一下,“自从上次和她相亲失败后,我觉得相亲挺没意思的,就没再让我妈找媒婆。她以为我是因为惦记她,觉得我是因为她才单着的。”

        钱钏直接愣住了:“???”

        片刻,“她真的好自信哦。”

        阮长生噗一下笑出来,“长得还不错嘛,可以自信。”

        钱钏不以为然,“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阮长生是信她真的认为长得好看是没什么用的,不然以她的模样,她也不能出门把自己糟蹋成那个样子。她眼里只有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漂亮?

        比钱有用吗?

        那肯定是没有的呀!

        于是他说:“还是钱有用。”

        钱钏深以为然,重重点头,“同道中人!”

        阮长生忍不住笑出声来,第一次发现财迷也可以这么可爱。

        面条切好了,阮长生把面条放在面板上醒一会,自己出去到菜园子里摘了一把小青菜回来。进灶房后洗菜下面,泼上油辣子,然后把面端到钱钏面前。

        钱钏闻到香喷喷的油辣子味就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等热乎乎的面条摆在面前,她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夹起面条,一口气吸溜下一大口。

        阮长生在她对面坐下来,“又没人跟你抢,你慢一点吃。”

        钱钏一边吃一边说:“我已经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阮长生不管她了,随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刚才已经讲完了他的事情,他这会看着钱钏吃面,又问她的事,“你年龄也不小了,家里人应该也给你找对象了吧,有看上的吗?”

        钱钏吃着面道:“没兴趣,见过几个,刚见面就被我吓跑了。”

        阮长生:“……”

        肯定是抹了一脸锅灰弄得跟个小叫花子一样去相的亲。

        他忽清清嗓子,看着钱钏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钱钏吃面的动作慢下来,抬起目光看向阮长生。与他对视片刻,她忙又把目光落下去了。然后她吃两口面,清清嗓子说:“也就还可以吧。”

        阮长生不绕弯子:“要不要跟我试试?”

        钱钏听得身子一滞,然后她忙大口吃碗里的面条,吃完面条心满意足没了留恋以后,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起身就跑:“一碗面条就想让我给你当媳妇,做梦!”

        阮长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一溜烟消失在了院子门外。

        “……”

        赤羽村,太阳斜落在西半空。

        两套制服阮溪和阮翠芝已经做好了,但村里还有其他人要改衣服,所以她们还留在村子上没有走。估摸着等会能干完活,如果时间还够的话,就直接收拾收拾回裁缝铺。

        因为谢桃的事,二梅昨天没能改成衣服,今天便又拿了衣服来找阮溪和阮翠芝。

        改好衣服给了工钱,她拿着衣服开心地往家回。

        然后拿着衣服刚走到半路,正好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谢桃。

        看到谢桃她更加开心,挥着手喊谢桃的名字和她打招呼,结果谢桃却好像完全没听见一样,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低着头直接回家进屋去了。

        二梅疑惑,真以为她没有听见,便拿着衣服去了谢桃家。

        然后刚一进屋,就听到房间里传出谢桃的哭声。

        她进去谢桃的房间,只见谢桃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哭得整个人都在抖。

        二梅不知道谢桃怎么了,便坐下来伸手扶上她的肩膀,问她:“怎么啦?”

        谢桃只是哭,根本不理她,这一哭便哭到了傍晚天色将暗。

        谢母和她婶婶下工回来,到家刚进屋也就听到了谢桃的哭声。于是两人打了房间上的门帘前后脚进房间,看到二梅先问了句:“她怎么了?”

        二梅摇摇头,“哭了有一阵子了。”

        谢母和谢桃婶婶对视一眼,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她们得让谢桃说出来发泄出来,便让二梅让开位置,坐到谢桃旁边拍拍她问:“到底怎么了呀?”

        谢桃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稍微松开枕头喘一口气后,哽咽着说:“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去的太晚了……他已经有对象了,而且是镇上的姑娘。”

        听到这话,谢母深深吸口气,安慰谢桃道:“那就算了,天下又不是只有他阮长生一个男人。错过了这个,我们再找下一个就是了。”

        谢桃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到哪去找比他更好的?根本找不到!”

        说着她砸自己的腿,又急又悔道:“当时就不应该提他三姐的事,不提这个事,我和他现在都结婚了。现在没有机会了,彻底没有机会了!”

        谢母看她这样,又气又恼又心疼又后悔又憋屈。

        当时向阮家提那个要求,是他们谢家所有人的主意,尤其她在里面起了最主要的作用。

        她坐着再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来,心里憋得厉害,便只一下下深呼吸。

        谢桃婶婶在旁边更是不敢说话,免得开口就被埋怨。

        她这回算是彻底长记性了——以后谢桃的事情,她是死也不会再瞎掺和的了!

        二梅在旁边听明白了事情的因果,摇着头叹口气,抱着衣服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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